人的一生都在寻找能让自己安心的栖息之地，也在努力实现自己内心的欲望和想法，所有人的行动与思想如丝线般交织在一起，我们所生存的世界便形成了。


    它可能有些畸形，可能太过荒谬。


    但，这就是人间，这就是人类的故乡。


    “突然说梦想……天堂什么的，我也不太明白啊。”


    听到安洁莉卡的话语，切尔茜不由皱起了眉头。


    能加入革命军的都是理想主义者，但又是愿意用自己的双手去践行理想的实干派。


    夜袭对光明教廷宣传的天堂理念完全不感冒，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天堂的话那也一定是人们迈动自己的双腿去找到的。


    像是光明教典里的说法——神在末日来临前会用七天的灾难清洗人世间的罪恶，最后活下来的人就能够进入天上的国。


    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夜袭里就算是皈依了雷米迪奥斯的希尔都不相信。


    “自我痊愈以来，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就展现在眼前。”


    “和病床上的想象不同，太多人一心追逐权欲和利益，为此不惜伤害甚至杀死他人。”


    “这样的事情是错误的、丑恶的、不该被允许的。”


    安洁莉卡招了招手，一只看起来像是麻雀的小鸟就飞到了她的食指上。


    看着这只左右张望的小小生灵，安洁开始解释自己的梦想。


    “现实和想象的割裂吗……”


    切尔茜可以想象安洁莉卡的感受，她曾经也认为人只需要为自己负责就好，为此成为了一名贵族家的女仆并且期待着某一天能够献身然后过上富足奢侈的生活。


    但看见了那些贵族骑马践踏孩童的恶劣游戏之后，心中仍有良知存在的她就意识到了，自己和贵族并不是同一种生物。


    因为无法容忍，因为感到愤怒，所以行杀戮之事。


    在获取了【变身自在-盖亚粉底】将曾经的主人杀死之后，那种宛如实现了梦想般的畅快感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神赋予了我们生命，我们却用这宝贵的恩惠互相争斗。”


    “所以说，人们生来就有罪孽，只有信仰神明……才能得到宽恕。”


    “神是慈爱的，平等的爱着每一个人，可是我不同……切尔茜姐姐。”


    安洁莉卡先是引用了圣典，然后目光转向切尔茜，直视着对方道。


    “我的思想也有善恶之分，真伪之辨，亲疏与否。”


    “但尽管如此，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罪恶，拯救所有人的想法却依旧没有从我心中消失。”


    “这令我感到了痛苦，明明有许多人不配得到拯救，可我却依然怜悯着他们，想要将他们从痛苦中拯救出来……”


    安洁莉卡对切尔茜述说着，她在帝都当光明圣女的两年时间里，见证过的罪孽和丑恶实在是太多太多，根本无法用言语去描述它们。


    恶行易施，帝国在千年的存续当中，早已经将为恶施暴化作了本能。


    “有些人是必须要舍弃的，他们的存在就是对其他人的威胁。”


    “安洁莉卡……你会产生自责的想法，就是因为太过善良。”


    “普通人看见恶有恶报，拍手称快还来不及呢。”


    切尔茜听懂了安洁莉卡的话，但她并不能对这种想法感同身受。


    连恶人都想要去拯救的话，除了安洁这种天生的圣者也没人能说得出来了。


    “是吗……这样的话，其他人也和我说过呢。”


    “尽管对此感到很悲伤，却又无可奈何，这就是现实。”


    安洁莉卡垂下眼帘，看起来就好像随时可能流泪一般。


    少女的手掌放平，小小的麻雀蹦蹦跳跳来到她的掌心。


    在这一瞬间，切尔茜心中浮现出了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但她一时间却又无法理解这样的感觉从何而来。


    “经过，不断地思考，不断地阅读，不断地寻找答案。”


    “最终……我找到了可以拯救所有人的办法。”


    “切尔茜，人——终究是要上天堂的啊。”


    安洁莉卡说着这样的话，手掌就在切尔茜眼前缓缓合拢。


    小麻雀一开始还很乖巧，就算被圣女抓住了也无动于衷，似乎还在享受少女掌心的温度。


    但随着手指上施加的力道逐渐将它弄疼，这只小小的生命终于感受到了危险的降临。


    “啾啾啾~”


    麻雀发出了惊恐的叫声，试图向任何有可能存在的东西求救。


    但安洁莉卡却是毫无慈悲的继续合拢手指，直到她的手掌中爆出一团血花……


    鸟儿不再鸣叫，它再也不能飞翔。


    “安洁莉卡！？你这是在做什么……”


    切尔茜先是一惊，她完全没想到安洁莉卡这种具备着纯善天性的人居然会做出如此残忍的行径。


    但看到少女低垂眼帘中溢出的泪水之后，嘴上又说不出更多责怪的话语了。


    “伊甸园的资源是有限的，鸟儿在这里完全没有天敌。”


    “它们的数量会无所限制的暴增，最终打破这片天地的平衡线。”


    “杀戮，淘汰，死亡……这些东西是无可避免的，切尔茜，你明白吗？”


    安洁莉卡的眼中满含泪水，尽管只是捏死一只麻雀，但这善良的圣女大概已经心如刀绞。


    可是少女却依旧痛下杀手，这就代表她已经具备了践行理想的决心。


    “可是……”


    切尔茜当然懂，生命存于世间总是会如此。


    她想说安洁莉卡不必亲自动手，可以将清扫这些的工作交给其他人。


    但……这种完全不粘锅的话，安洁真的可以接受吗？


    大概不能。


    就在切尔茜为此纠结的时候，安洁莉卡托举起了麻雀的尸体。


    死去之物显得丑恶而狰狞，小鸟的眼睛和内脏都被从内部挤了出来，血淋淋的样子足够吓得普通女孩惊声尖叫。


    “安心吧，鸟儿。”


    “尽管你不被世间所需要，但我依旧想要拯救你。”


    “请升上天堂，回归雷米迪奥斯的拥抱……享受永恒的幸福。”


    异象出现了，麻雀的尸体开始分解。


    血肉和骨骼化作光芒，星星点点的随风消散，飘扬而起直上天的彼端。


    鸟儿的歌声再度响起，在云间欢唱着然后远去。


    看起来，竟然真的像是上了天堂一般。


    “切尔茜，我会拯救所有人。”


    “我会……甘愿背负罪孽。”


    “让所有人，升上天堂的。”


    安洁莉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梦想。


    这一次，切尔茜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不好的预感，为什么会打从心底里开始颤抖和恐惧了。


    安洁莉卡！？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