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星捂着胸口踉跄奔逃，喉间腥甜翻涌，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感受到来自体内那致命的威胁——那盘附在五脏之间的剧毒，此刻正顺着血脉啃噬心脉。


    “这功法竟然还要寻有山有水有月的地方方能大成……”


    从牙缝中挤出丝丝黑血，


    “干等了一天，”


    “若是月亮还不出来……我恐怕直接命陨当扬了。”


    他调动着身上仅剩的内力，甚至没有心情去悲愤自己又失去的一身血脉，艰难的挪动着脚步朝河边靠去。


    河岸边的芦苇沙沙作响，早就在这蹲着的烬二倚着垂柳擦拭袖中短刃，刀刃映出对岸黑影，他扭头看着身后和自己衣着打扮相同的烬四，


    “有句话我憋一天了，我是放陛下旨意监视这家伙，你为什么还跟着过来？”


    “你奉旨，我奉令，”烬四抱着膀子，即使半张脸被黑色面巾裹住，仍能看出他眼角的笑意，“看看这小子整什么幺蛾子，回头你回旨，我回令。”


    话音未落，李云星已经冲破芦苇丛，扑通一声扎进河中。


    烬二烬四瞬间压低的气息，短刃出鞘，却见水面只泛起几圈涟漪，便再无动静。


    河水裹挟着寒气浸透李云星的衣衫，他强忍着毒发剧痛沉入河底，运转体内仅存的真气与毒素抗衡。


    “咕嘟咕嘟。”


    呛了几口河水的李云星浮出水面，朝岸边挪了挪身子，盘坐着——河水淹没了他的下半身。


    借着月光，烬二和烬四将目光投在李云星身上，


    只见后者嘴里念念有词，


    “九幽有玄天，上玄下九幽；勿约而自同，生死之昭彰；摄阴半摄魂，无相亦无尚；黑白终不化，气海挂灵堂。”


    在二人审视的目光中，李云星挥舞着手臂，周身泛起阵阵黝黑的九幽真气——将其包裹。


    “这功夫……”烬二目露诧异，看着从李云星手中滑落的那本秘籍，忍不住喉头滚动，“很顶级呀。”


    “老二你别糊涂，”烬四压低声音道，“老老实实办你的差，这功法阴寒至极，咱们学的可是五雷天心诀至圣乾坤功这种至阳功法，绝对不比这功法差。”


    “贪多嚼不烂……靠着这两种功法，你才勉强是中天位……什么时候跻身大天位你再分心思学其他功法吧。”


    “说的你不是中天位一样，”烬二看着纸质秘籍被河水泡着——迟早被鱼虾裹入腹中，不由挪开了目光，“这功法的险恶我当然看得出，就是感觉可惜了……”


    “踏踏实实为陛下办事，”烬四出声提醒，“好处绝对少不了你的，”


    “就比如我，”


    他似笑非笑的，“直接了当告诉你，咱俩虽然都在这蹲点，但我蹲一天——等于你蹲三天……”


    烬二有些疑惑，扭头看向一旁的烬四，只见后者伸着手指搓着，意思很明显——奖金不同。


    “你别得意，”烬如霜撇撇嘴，“跟着陛下半天领不到一个任务，”


    “小心回头，什么脏活累活都叫你干。”


    闻言，烬四眼角的笑意淡了些，想起今天扛着棺椁去卖……


    没事，


    他这样安慰自己，我干一天顶你三天。


    “这小子怎么不动了？”烬二伸了伸脖子，目露疑惑，“怎么感觉……连河水都冲的动他？”


    烬四也将目光投去，只见盘坐在河流中的李云星，此时，整个人正随着河水的起伏身体微微晃动。


    “有问题。”烬四伸手指着，“双手无力，身体虚浮，头部低垂，似乎……脱力了？”


    而此时，已经陷入离魂状态的李云星，被河水冲刷着，只听扑通一声，整个人便栽了下去。


    烬二烬四猫着身子，同时心里默默掐着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倒在河流中的李云星却没有丝毫反应。


    “救人。”


    烬二手指一挥，这小子白日里动不动就吐出一口黑血，现在又被河水淹了这么长时间，可别死了。


    身影闪动。


    两人同时闪现到李云星面前。


    烬四将手指放到李云星的脖颈动脉处，“没死，还有气。”


    ……


    与此同时，


    藏兵谷的深夜被浓雾笼罩，


    藏兵阁内，


    袁天罡独坐青石棋盘前，指尖捏着的白子悬在半空。


    周遭烛火明明灭灭，将他湛蓝长袍上的暗纹映得似活物般游走。


    忽有一阵阴风吹过，袁天罡手中的白子“当啷”一声，坠入黑棋盒，在寂静中激起刺耳的回响。


    “果然……”


    “只要不是关于那个人的卦象，本帅还从未失手。”


    沙哑的嗓音裹着浓重的咳嗽，震得案上茶盏泛起涟漪。


    他抬眼望向西北方向，仿佛能穿透层层山峦，看见李云星周身翻涌的黝黑魔气——九幽玄天神功大成时掀起的气浪，也是他中执棋中的关键一步。


    棋盘上黑子如星罗密布，白子却在关键处断了生路。


    袁天罡缓缓起身，长袍扫过满地棋笥，那些散落的棋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尽数剥落，


    没有选择将棋子归入祺篓，袁天罡踱步至藏兵阁楼外，雾气打湿了他脸上的玄铁面具，每走一步，地面青砖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断崖边的风裹挟着河水的腥气扑面而来，崖下暗流汹涌，带着哗啦啦的水声。


    袁天罡立于崖边，望着奔腾不息的河流，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决定天下大势走向的一天——因为他的自信，满盘皆输。


    可又有谁能想到，天底下会忽然冒出来一个李平安呢？


    “最后一手。”沙哑的声音混着水声消散在风中，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龟甲——上方的文字显然是新刻的。


    “最后一次机会……”


    龟甲在掌心转了三圈，最终被再次塞入怀中，佝偻着身子。


    “愿天佑……大唐。”


    话音未落，崖下突然腾起冲天白浪，仿佛连天地都在为这最后的赌注屏息。


    月光洒下，岸下的河流似乎传来一声落水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