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恒抬手，用手电光柱晃了晃那个方向。


    “赵新，走，去那边看看。”


    赵新顺着光柱看去，打了个哆嗦：“恒哥……那地方，看着有点邪乎啊……”


    林恒没说话，只是率先迈开了脚步，朝着那废弃的哨所走去。


    夜风吹过，带来河水的潮气和草木的腥味。远处其他搜索队伍的呼喊声和手电光若隐若现，将这片寂静的夜衬托得更加紧张。


    林恒的脚步猛地一顿，即将迈向那废弃水泥观察哨的动作硬生生停住。


    手电光柱在那黑洞洞的入口扫了一下，旋即被他坚定地移开。


    赵新正提心吊胆地准备跟着“闯鬼屋”，被林恒这突兀的停顿搞得一愣。


    “恒哥？”


    赵新疑惑地看向林恒，“不……不进去看看吗？”


    林恒没有回头，目光穿透夜色，望向河对岸隐约可见的、稀疏散落着几点昏黄灯火的村落轮廓。


    那观察哨是够隐蔽，但太“死”了。一个惊弓之鸟，在短暂的恐慌后，求生的本能会驱使他寻找“活”路，寻找能提供帮助的地方。


    “方向错了。”


    林恒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判断力。


    “啊？”


    赵新更懵了，手电光下意识地在观察哨和远处的村子之间晃了晃，“那……去哪儿？”


    林恒抬手指了指河对岸的村落。


    “去村里。”


    赵新：“……”


    他看看脚下湍急的河水，又看看那至少还有一两里地、需要绕过一座小桥才能抵达的村子，脸上写满了“你在逗我”。


    “恒哥，那也太远了吧？而且……连长划定的范围，南边是以小河为界，不准过河啊！”


    赵新急忙提醒，生怕这位大佬一时兴起违反命令。


    林恒侧过头，瞥了他一眼。


    “我们不越界，去桥头那边看看情况。”


    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非临时起意，“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


    赵新：“奇怪什么？”


    林恒迈开步子，沿着河岸向上游走去，那里有一座简陋的水泥桥连接两岸，桥的这边仍在搜索范围内。


    “刘浩要跑，为什么是翻墙？大门敞开着让我们出来找人，他如果真想跑远，混在我们中间溜出去岂不是更方便，更不容易被立刻发现？”


    赵新挠了挠头皮，被林恒绕得有点晕。


    “好像……是哦？那他翻墙干嘛？多此一举？”


    “因为他翻墙的时候，我们还没出来。”


    林恒脚步不停，“他只是想暂时逃离那个让他窒息的环境，逃离营区。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怎么跑得最远，而是怎么先‘出去’。翻墙，是最快、最直接、也是他当时能想到的唯一方式。”


    “等他翻出去，冷静下来一点，一个人待在黑暗里，恐惧和无助感会加倍。他会想什么？”


    赵新顺着林恒的思路想下去：“想……想回家？”


    “对，想回家，想找人求助，想打电话给他爸妈。”


    林恒语气笃定，“他身无分文，手机也没带。要打电话，要找吃的，甚至只是想找个安全点、暖和点的地方待着，他能去哪？”


    赵新看看周围黑漆漆的农田和树林，又回头望了望营区和家属院的方向。


    “家属院？或者……咱们营区大院附近有没有什么空着的房子？”


    林恒摇了摇头，手电光柱稳稳地照亮前方通往小桥的路。


    “家属院管理严格，他一个新兵混不进去。营区周围？那是我们搜索的重点区域，他如果稍微有点脑子，就不会往枪口上撞。”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是‘帮助’。谁能提供帮助？村民。”


    “他翻墙出来，很可能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河对岸的村子。那里有灯光，有人烟，有他现在最渴望的‘正常世界’的影子。他会下意识地往那边靠拢。”


    “至于过河……这座桥就是现成的路。”


    赵新听得一愣一愣的，手里的手电都忘了晃动。


    “恒哥……你这分析得……也太到位了吧？”


    他咽了口唾沫，“那……那我们现在去桥头……”


    “碰碰运气。”


    林恒说着，已经率先踏上了水泥桥。


    桥面有些湿滑，两侧没有护栏，只有冰冷的河风呼啸而过。


    两人快速通过小桥，严格遵守着命令，并未深入南岸太远，只是站在桥头，朝着村子的方向眺望。


    村子不大，这个点大部分人家已经熄灯睡觉，只有零星几户还亮着微弱的光芒，如同黑丝绒上的几点碎钻。


    其中一户，就在距离桥头大约一百多米远的地方，窗户里透出的灯光格外明亮一些，隐约还能听到几声犬吠。


    林恒的目光锁定在那户人家。


    “走，去那边看看。”


    赵新这次没再质疑，紧紧跟上林恒的脚步。


    他现在对林恒的判断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两人快步走到那户亮灯人家的院墙外。


    这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农家院落，土坯墙围着，里面是几间砖瓦房。院门虚掩着，能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说话声。


    “……大半夜的，你这孩子……”


    一个略显苍老的女人声音，带着几分担忧和无奈。


    “……让我打个电话就走……求求你了婶儿……”


    一个年轻的、带着哭腔和浓重鼻音的声音，急切而慌乱。


    是刘浩！


    赵新眼睛瞬间瞪圆，难以置信地看向林恒，用口型无声地说：“真在这儿！”


    林恒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对赵新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保持安静，然后指了指他别在腰间的信号枪。


    “你在这里等着，准备发信号。我去看看。”


    赵新用力点头，紧张地握住了信号枪，手心微微出汗。看着林恒沉稳地推开那扇虚掩的院门，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院子里，灯光下，一个穿着作训服、浑身沾满泥土、脸上挂着泪痕的年轻士兵，正对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农村妇女和一个同样被吵醒、披着衣服的中年男人苦苦哀求着。


    正是失踪的新兵刘浩！


    他看起来狼狈不堪，精神状态极差，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那对村民夫妇显然也被这深夜到访的不速之客吓得不轻，既有些同情，又带着明显的警惕和不安。


    “小伙子，你到底是哪个部队的？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


    中年男人皱着眉，正想继续盘问。


    “刘浩。”


    一个平静而有力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口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