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等的天大机遇！


    然而，林恒却沉默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索了几秒钟。


    高良宝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终于，林恒抬起头，迎上院长的目光，语气无比真诚。


    “院长，非常感谢您的看重和厚爱。但是……我想去一线。”


    “为什么？”高良宝追问，“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我的那篇论文。”


    林恒坦然道：“院长，那篇论文里的每一个字，都不是我在书斋里凭空想出来的。”


    “来学校进修前，我在东海舰队的教导大队待过。”


    “我见过最优秀的舰长是如何指挥的，也见过最基层的士兵是如何训练的。”


    “我看到过我们的优势，也更清楚我们的短板。”


    “非对称、远洋威慑、技术引领……这些东西，如果只停留在纸面上，那它什么都不是。”


    他的拳头，微微攥紧。


    “我想去开最先进的战舰，我想去闯最危险的海域，我想亲手把我论文里写的那些东西，变成现实！”


    “我想成为一名，您刚才说的，最优秀的舰艇指挥官！”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高良宝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看着他眼中那团不曾熄灭的火焰。


    许久，他那张严肃的脸上，缓缓地绽开了一个笑容。


    “好！”


    “说得好！”


    他站起身，再次走到林恒面前，又一次，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明白了。是我格局小了。”


    “华夏海军，不仅需要运筹帷幄的理论家，更需要你这样敢打敢拼的指挥官！”


    “去吧！我支持你！”


    “以后在部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或者有什么新的想法，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高良宝的眼中，满是欣慰和祝福。


    “是！谢谢院长！”林恒猛地站起，再次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


    推开宿舍门，一股混杂着汗味、烟草味和男士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与院长办公室里清雅的茶香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即将离别的狂欢与躁动。


    “老林，你可算回来了！”


    于东光着膀子，只穿一条大裤衩，正对着镜子整理他那打了发蜡的头发。


    “就等你了，赶紧的，换衣服！”


    宿舍里的另外两个人，徐汇和常辉，也已经收拾妥当。


    他们脱下了海军蓝，换上了各自的便装。


    一个个看起来人模狗样，精神抖擞。


    “干嘛去啊这是？”林恒把帽子挂在床头，随口问道。


    “废话！散伙饭啊！”


    徐汇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揽住林恒的脖子。


    “咱们兄弟几个，今天必须得整顿好的！不醉不归！”


    “对！不醉不归！”于东也在一旁起哄。


    看着室友们兴奋的脸，林恒扬起嘴角。


    是啊，答辩结束了，也该放纵一下了。


    他迅速从柜子里找出自己那套许久未穿的便服，一件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


    “行了，走吧。”


    四个人勾肩搭背地走出了宿舍楼，青春的荷尔蒙在夏夜的空气里弥漫。


    于东提议去市里最有名的一家海鲜酒楼，号称人均消费五百起步。


    “毕业了，必须对自己好点！”他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出租车上，徐汇有些肉疼。


    “老于，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咱们津贴……”


    “怕个屁！”于东拍着胸脯。


    “这顿我请！就当是提前庆祝咱们奔赴大洋，建功立业！”


    半小时后，四人坐在了金碧辉煌的海鲜酒楼包厢里。


    水晶吊灯，真皮沙发，穿着旗袍的服务员。


    一切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菜单上的价格更是让除了于东之外的三个人心惊肉跳。


    “一只澳洲龙虾……两千八？”常辉小声嘀咕。


    “别看那个，看点家常的。”林恒指了指菜单的角落。


    最后，在一番“友好”的拉扯下，他们点了一桌子菜。


    有清蒸石斑鱼，有蒜蓉粉丝扇贝，还有一盘红彤彤的，看起来十分喜庆的……麻辣小龙虾。


    结账的时候，不算酒水，八百八十八。


    于东眼睛不眨地刷了卡，一副“哥不差钱”的派头。


    走出酒楼，吹着微凉的晚风，四个人都有点沉默。


    还是徐汇先开了口，他揉着肚子，一脸便秘的表情。


    “妈的，这八百多块钱，我怎么感觉……还没吃饱呢？”


    “可不是嘛！”常辉也忍不住吐槽。


    “那石斑鱼，还没我巴掌大，一人一筷子就没了。味道也就那样，淡出个鸟来。”


    于东脸上有点挂不住，嘴硬道：“吃的是个意境，意境懂不懂？高档！”


    “高档个屁！”徐汇一撇嘴。


    “还不如咱们校门口夜市那家烧烤摊呢！一百块钱，羊肉串、烤生蚝、扎啤管够！那才叫一个爽！”


    林恒一直没说话，这时候突然笑了。


    “我就是有点想不通。”


    “想不通啥？”三人齐刷刷看向他。


    林恒慢悠悠地说：“小龙虾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时候混进高档海鲜的行列了？还卖那么贵。”


    “噗——”


    “哈哈哈哈哈！”


    “卧槽，老林你真相了！”


    三个人笑得前仰后合，于东也绷不住了，笑骂道：“滚蛋！就你话多！”


    之前那点因为花钱而产生的郁闷，瞬间烟消云散。


    “不行，没尽兴！”于东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走！下半扬！唱歌去！”


    ……


    KTV的包厢里，群魔乱舞。


    于东和徐汇彻底放飞了自我。


    一个抱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吼着根本不在调上的《死了都要爱》。


    一个脱了上衣，站在沙发上，挥舞着手臂，权当自己是演唱会现扬的领舞。


    常辉比较内敛，坐在角落里，一边给他们鼓掌，一边默默地摇着骰子。


    林恒则靠在沙发上，安静地喝着啤酒，看着他们闹。


    一曲唱罢，于东喘着粗气，把麦克风塞到林恒手里。


    “不行了不行了，换人了！”


    “老林，来一个！别老跟个闷葫芦似的！”徐汇也凑过来起哄。


    林恒推辞不过，只好接过了麦克风。


    他没有点那些时下流行的口水歌，也没有选那些嘶吼咆哮的摇滚。


    他点了一首，很老的歌。


    《万爱千恩》。


    舒缓而深情的前奏响起，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