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地盯着窗外那片如同末日般的景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出事了！


    他比谁都清楚，这种气垫登陆艇最怕的就是这种突然变脸的恶劣天气。


    在狂风巨浪之中，一旦艇身姿态控制不住，或者动力系统出现问题。


    海水倒灌，只需要几分钟，就能让这头“海上野马”变成一具冰冷的钢铁棺材，沉入海底！


    海军中，百分之八十的登陆艇事故，都是因此而起！


    无线电里，只剩下“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如同鬼魅的哀嚎。


    陈春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许野握着对讲机，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


    他魁梧的身躯在狭小的驾驶舱里，如同被困的猛兽，浑身散发着暴戾和焦灼。


    雨水疯了一样砸在舷窗上，汇成水流，模糊了整个世界。


    除了无尽的狂风和雷鸣，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队长……”旁边的一名年轻军官，李平，脸色煞白地凑了过来，声音都在发抖，“这么大的浪，一旦船舱进水，电路系统恐怕会……”


    他没敢把话说完。


    但所有人都知道后半句是什么。


    电路系统短路，动力彻底瘫痪，通讯完全中断。


    到那时，726艇就是一座漂浮在狂暴大海上的铁棺材，只能等待被巨浪吞噬的命运。


    “妈的！”


    许野狠狠将对讲机砸在操作台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通红的眼睛扫过在扬的所有人。


    “准备救援！”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把演练的备用航线图给我调出来！立刻！马上！我们去找他们！”


    此话一出，驾驶舱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许野的决定吓到了。


    在这种天气里出海救援？


    这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可就在这时，瞭望哨上的士兵突然发出了一声惊恐中夹杂着狂喜的尖叫。


    “队长！快看！海面上！”


    “有东西过来了！”


    许野猛地回头，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李平，将脸死死贴在冰冷的舷窗上，试图穿透那片白茫茫的雨幕。


    风雨之中，一个模糊的黑影，正在破开滔天巨浪，朝着滩头阵地，一往无前地冲来！


    是726型气垫登陆艇！


    是陈春和林恒的那艘艇！


    他们还活着！


    所有人都冲到了舷窗边，死死盯着那个在末日景象中挣扎的黑影。


    “他们还活着！他们冲过来了！”


    “我的天，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滩头阵地上一片欢呼，但许野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那艘登陆艇的状态，太不对劲了！


    它不是在航行。


    它是在被大海玩弄！


    几十吨重的钢铁巨兽，此刻在狂暴的海面上，就像一个廉价的塑料玩具。


    一会儿被巨浪高高抛起，艇底几乎完全脱离水面。


    下一秒又被狠狠砸下，激起十几米高的巨浪，整个艇身都差点被白色的浪花吞没。


    左右剧烈摇晃，上下疯狂翻腾。


    每一次，都让人感觉它随时会失去平衡，被下一个浪头彻底掀翻。


    “稳住……给老子稳住啊！”


    许野咬着牙，双拳紧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方，额头上的冷汗和雨水混在一起。


    然而，大海的愤怒，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就在726艇艰难地冲到距离海岸线不足一公里的地方时，一道令人绝望的巨景出现了。


    在它的正前方，一道近乎垂直的巨浪，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隆起！


    十米！


    二十米！


    三十米！


    那不是浪，那是一堵黑色的，移动的水墙！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渺小的登陆艇当头拍下！


    “完了！”


    李平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所有欢呼声戛然而止。


    滩头上，死一般的寂静。


    许野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画面。


    那些在事故报告里看过的，扭曲变形的钢铁残骸。


    那些在追悼会上见过的，战友们撕心裂肺的哭喊。


    海军中，百分之八十的登陆艇事故……


    就是这样发生的！


    轰隆——！


    巨浪轰然落下，发出的巨响震得整个海岸都在颤抖。


    726艇那小小的身影，被毫不留情地，彻底吞没在了那片翻涌的白色泡沫之中。


    消失了。


    许野的心，沉到了谷底。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悲痛，瞬间攫住了他。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悲剧已经发生的时候。


    异变突生！


    “吼——！”


    一声沉闷而暴烈的引擎咆哮声，居然穿透了雷鸣和海啸，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就在那片即将平息的白色泡沫中，一个黑色的舰艏，如同利剑出鞘，猛地刺破了水幕！


    是726艇！


    它没有沉！


    它竟然从那堵水墙的背面，硬生生地冲了出来！


    整艘登陆艇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决绝的气势。


    从巨浪中一跃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然后重重地落在海面上。


    稳稳地落下！


    它没有丝毫停顿，艇尾的两个巨大的风扇推进器爆发出最大的功率。


    发出的噪音震耳欲聋。


    它不再是被动地躲避，而是在主动地进攻！


    如同一头挣脱了狼群包围的猛虎，朝着沙滩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速度快到了极致！


    “轰——！”


    巨大的艇身狠狠地冲上沙滩，坚硬的船底在沙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硬生生犁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最终在距离众人不到五十米的地方。


    一个完美的刹车，稳稳停住。


    “哐当！”


    巨大的舱门猛然砸下，重重地拍在沙滩上。


    整个世界，安静了。


    只有倾盆的暴雨和狂风，在为这神迹一般的归来伴奏。


    滩头上的所有官兵，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个个张大了嘴巴。


    呆呆地看着那艘遍体鳞伤却依然挺立的登陆艇。


    “我……我操……”


    一个老兵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喃喃自语。


    “这他妈……是什么神仙操作？刚才……刚才他是全速前进，硬生生把那道浪给冲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