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妈的！


    林恒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迈开腿，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他的步伐很稳，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驾驶位上的罗浩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


    “艇长……他已经投降了，按照规定，我们……”


    “规定？”


    林恒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罗浩。


    “你他妈现在跟我讲规定？”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地狱里爬出来的寒意。


    “你去跟陈光那条烂成肉泥的胳膊讲规定！”


    “你去跟方健那条废掉的腿讲规定！”


    “你去问问他们，答不答应！”


    罗浩被他吼得一个哆嗦，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规定是给人的。


    可这帮畜生，他们配当人吗？


    全船的战士都沉默了。


    他们看着在血泊中挣扎的兄弟，再看看那个还在哭喊求饶的海盗，每个人的眼睛里都燃起了同样的火焰。


    林恒不再理会任何人。


    他走到那个海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个海盗从林恒的眼神里，读懂了死亡的宣判。


    他脸上的哀求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恐惧。


    裤裆里流出一股骚臭的液体，整个人筛糠般地抖动起来。


    “不……不……NO！！”


    林恒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中的92式手枪。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将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了海盗的额头上。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


    海盗的尖叫戛然而止。


    他的后脑勺炸开一个血洞，整个人像一袋被抽空了骨头的垃圾，软软地倒在了甲板上，抽搐了两下，便再也没了动静。


    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刺鼻，又让人感到一种病态的快意。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林恒长长地呼出了一口带着硝烟味的浊气。


    胸中的那股狂暴的怒火，似乎也随着这一枪，宣泄出去了大半。


    他扔掉手枪，声音恢复了冷静，却沙哑得厉害。


    “罗浩！全速返航！用最快的速度！”


    “郝诚，丁政！照顾好伤员！吗啡不够就再打！无论如何，保住他们的命！”


    “是！”


    所有人齐声怒吼，声音里带着悲壮和决绝。


    1134艇的引擎发出一阵咆哮，艇身猛地一震。


    调转船头，像一支出弦的利箭，劈开深蓝色的海浪，向着家的方向全速冲去。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黎明，快要来了。


    但对于1134艇上的所有人来说，这个夜晚，注定是他们一生都无法忘却的黑暗。


    ……


    当登陆艇的轮廓出现在海天线上时，早已在母舰甲板上焦急等待的医护人员立刻行动起来。


    艇还未完全靠稳，舷梯就已经搭了上来。


    “快！快！重伤员！这边！”


    “血浆！准备血浆！O型！”


    “手术室准备！立刻手术！”


    穿着白大褂的军医和护士们推着担架车冲上了1134艇。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甲板，几乎被血洗了一遍。


    方健和陈光被小心翼翼地抬上了担架。


    紧急输液、监控心跳，以最快的速度被送往船上的手术室。


    方健还保留着一丝清醒，在被抬走的时候，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林恒的作战服。


    “头儿……替我们……多杀几个……狗娘养的……”


    林恒重重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手。


    “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陈光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和剧痛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


    看着两个兄弟被推进手术室，那扇冰冷的金属门在面前“砰”的一声关上。


    林恒靠着墙壁，缓缓地滑坐到了地上。


    浑身的力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林恒！”


    林恒抬起头，看到海豹大队的大队长许野正快步向他走来，脸色无比严肃。


    “大队长。”林恒站起身，敬了个礼。


    “行了，别来这套了。”许野摆了摆手，扶住他。


    “去洗把脸，换身衣服，到我指挥室来一趟。”


    “是。”


    半小时后。


    林恒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作训服，坐在了许野的对面。


    指挥室里，气氛压抑。


    许野递给他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了一根，猛吸了一口。


    “行动结果出来了。”


    许野的声音很沉。


    “你小子干得不错，最后一枪，精准，果断，避免了更坏的情况发生。”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海盗一共十三人，包括你在快艇上干掉的三个，全部击毙。”


    “游轮上的三百一十二名乘客和船员，全部获救。”


    听到这里，林恒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血色。


    但许野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但是，代价很惨重。”


    “在我们登船之前，海盗为了制造恐慌，已经处决了四名乘客作为人质。”


    “在交火中，有五名船员不幸遇难。”


    许野看着林恒，眼神复杂。


    “我方……陆战队突击一组，牺牲一人，轻伤五人。你们1134艇，重伤两人。”


    牺牲一人……


    林恒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知道方健和陈光伤得很重，但牺牲……这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谁？”他的声音干涩。


    “李响。突击一组的尖兵，今年刚满十九，第一次执行实战任务。”


    许野的眼圈也有些发红，“被藏在暗处的海盗用手雷偷袭了，为了掩护身后的战友，他……”


    许野没有再说下去，但林恒已经明白了。


    又是一个年轻的生命。


    一个比陈光还要年轻的生命。


    指挥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许野掐灭了烟头，站起身，拍了拍林恒的肩膀。


    “方健和陈光的手术很紧急，船上的医疗条件有限，只能做紧急处理。”


    “军区总院的直升机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会把他们和牺牲的同志，还有其他伤员一起，直接送回去。”


    “去吧，送他们最后一程。”


    林恒默默地点了点头，走出指挥室。


    宽阔的飞行甲板上，海风呼啸。


    1134艇的全体成员，罗浩、郝诚、丁政……所有人都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军装。


    静静地站在那里，排成一列。


    他们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杀气和愤怒，只剩下无尽的哀伤和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