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人数，早已突破了千万。


    屏幕上，没有乱七八糟的礼物特效，只有满屏滚动的蜡烛和“英雄走好”。


    “山河已无恙，英雄请安息。”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为了谁。”


    “致敬！”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来。


    车门打开，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被一名女干事搀扶着走了下来。


    那就是王磊的父母。


    父亲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旧中山装。


    那是他压箱底最好的衣服，他努力想挺直腰杆，可那巨大的悲痛，还是压得他有些佝偻。


    母亲则早已泣不成声，每走一步，身体都在颤抖，需要人用力扶着才能站稳。


    当她看到林恒手中那个盖着国旗的盒子时。


    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发出一阵压抑的呜咽。


    直播间里，弹幕瞬间停滞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汹涌的悲伤。


    “别哭了阿姨，您儿子是我们的骄傲！”


    “天啊，我受不了这个画面……”


    “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至悲……”


    林恒捧着骨灰盒，一步步，沉稳地走到两位老人面前。


    他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叔叔，阿姨，我们……接王磊回家了。”


    老父亲嘴唇哆嗦着，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他抬起手，想要回个礼，却又放下，只是重重地点头。


    “好……好……回家了就好……为国捐躯，他是我们家的光荣……”


    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林恒将骨灰盒，递向那位几乎要昏厥的母亲。


    母亲伸出颤抖的双手，就在她即将碰到骨灰盒的那一刻。


    她的手一软，整个人向后踉跄。


    骨灰盒猛地向下一沉。


    林恒瞳孔一缩，捧着盒子的手没有松开。


    另一只手闪电般地从下面托住了盒底，稳稳地将它垫住。


    “阿姨，您慢点。”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母亲终于接过了骨灰盒，她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紧紧地搂在怀里，脸贴在冰冷的盒子上，泪水决堤。


    老父亲走上前，用一双布满老茧却抖得厉害的手。


    小心翼翼地，将那面国旗从骨灰盒上取下。


    他叠得很慢，很认真。


    横着，竖着，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


    最后，那面鲜红的旗帜，被他整整齐齐地叠成一个方块，紧紧抱在胸前。


    母亲抱着骨灰盒，在众人的搀扶下，走到了海边。


    她打开了盒盖。


    海风吹来，灰白色的骨灰，混杂着细小的碎骨。


    从盒中飘洒而出，融入了翻涌的浪花，瞬间消失不见。


    “儿啊！”母亲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全体都有！”


    许野的声音，如洪钟般炸响。


    “敬礼！”


    唰！


    在扬所有军人，动作整齐划一，右手抬起，向着那片大海，致以最崇高的军礼。


    “呜——”


    远处海面上，一艘驱逐舰拉响了汽笛。


    悠长，悲怆的笛声，响彻云霄，为英雄送行。


    直播间里，弹幕刷满了屏幕。


    “恭送英雄！”


    “海为墓，舰为碑，风为伴，浪为乐！英雄，安息！”


    “我已泪流满面，此生不悔入华夏！”


    市中心，一家小吃店里。


    老板娘素素正拿着手机，怔怔地看着直播画面。


    当舰艇鸣笛声从手机里传出时，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颗砸在了擦得锃亮的桌面上。


    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掉眼泪。


    然后，她站起身，走到门口，默默地将挂着的“营业中”的牌子。


    翻到了“休息中”那一面。


    她锁上店门，提前关了店。


    ......


    城郊，武校。


    训练扬上，一群半大孩子正在嘿哈有声地打着拳。


    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人站在队伍前面。


    用唯一的右臂，一招一式地纠正着他们的动作。


    他只有一条手臂。


    左边的袖管空荡荡地垂着，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晃动。


    “陈光！”


    一声清脆又带着怒气的呼喊，让男人动作一顿。


    他回过头，看到了那个他刻在心里，却又不敢去见的人。


    素素。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连衣裙，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此刻，她正双手抱胸，气鼓鼓地瞪着他。


    陈光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的左侧藏起来，可空荡荡的袖管又能藏到哪里去。


    他有些慌乱，对旁边的助教说了句“你先带他们练”，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素素，你……你怎么来了？”


    素素没回答，只是盯着他，眼圈更红了。


    “你还知道回来？”


    “你人回来了，心丢在哪了？”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你当我死了是吧？”


    一连串的质问，像是刀子，扎在陈光心上。


    他低下头，声音艰涩：“我……我不是怕你……”


    “怕我什么？”素素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


    “怕我嫌弃你是个残废吗？”


    陈光猛地抬头，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陈光，你看着我的眼睛！”


    素-素上前一步，逼近他。


    “你走之前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任务结束，回家就娶我！这话你忘了吗？”


    “我没忘……”陈光的声音带着哭腔。


    “可我现在这个样子，我配不上你……我不能拖累你一辈子……”


    “拖累？”素素气笑了，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你是战斗英雄！你断了条胳膊，是为了救人！是为了这个国家！”


    “我爸妈要是知道我敢嫌弃你，他们能打断我的腿！”


    “我告诉你陈光，我没那么伟大，我不管什么英雄不英雄的。”


    “我只知道，我男人还活着！他还活着！”


    她哭着，捶打着他的胸膛，力气却很小。


    “你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你知不知道……”


    陈光再也忍不住，用仅存的右臂，一把将素素紧紧搂进怀里。


    “对不起……素素……对不起……”


    他想起了林恒在医院对他说的话。


    “一个男人，可以倒下，但不能逃避责任。你欠她的，得用一辈子去还。”


    是啊，自己差点就当了逃兵。


    陈光抱紧了怀里的姑娘，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头里。


    “素素，你等我。”


    “这个周末，我就去你家提亲！”


    素素在他怀里，重重地点了点头，喜悦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运动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