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以后你敢欺——”


    凌久时原本想警告阮澜烛，以后绝对不许欺负自家妹妹，可念头一转，又觉得要是有人敢欺负欢欢，他恐怕更应该担心自己妹妹会不会闹出人命来。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拐了个弯。


    “敢对欢欢不好，我一定会找你拼命！”


    凌清欢正等着自家哥哥发难呢。


    谁知道凌久时沉默许久，态度忽然就变了。


    阮澜烛倒是没有丝毫惊讶，毕竟经历过几扇门之后，凌久时对他的态度本就有所缓和。


    只不过是害怕自己在卿卿心中的地位超过他这个哥哥，所以才一直在那儿闹别扭罢了。


    “好。”


    阮澜烛认真地应下，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海誓山盟。


    但就是这样的态度，却出人意料地契合凌久时这个理工男的思维。


    他毫不怀疑阮澜烛会欺骗自己，在门内，阮澜烛早已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会做到。


    哪怕只有一丝危险，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欢欢身前，甚至连自己这个大舅哥也受到了他不少的关照。


    而欢欢所做的任何决定，截至目前，阮澜烛都没有提出过异议，算是百依百顺了。


    凌久时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这些念头，强行将自己心中那点不痛快忽略，硬梆梆地说道：“那就先这样吧。”


    他转过身，将凌清欢脸上还来不及收敛的笑容尽收眼底，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一个女孩子家，也不知道矜持一点。”


    凌清欢嘿嘿一笑，谄媚地抱住他的胳膊：“哥~我才没有不矜持呢。”


    凌久时‘呵呵’冷笑两声，懒得拆穿她。


    食指再度点在她的额头，将她推远：“身上臭死了，在门里待了几天都不洗澡，回来也不知道收拾一下自己，也亏得阮澜烛不嫌弃你这副邋遢模样。”


    “有这么夸张吗？”凌清欢半信半疑地低头嗅了嗅自己，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虽然不至于臭不可闻，但确实有那么一点异味了。


    一想到自己这副脏兮兮的样子，竟然和有洁癖爱干净的阮澜烛亲亲抱抱了一整晚，凌清欢的脸颊瞬间臊得通红，赶紧转身跑回自己屋里，“嘭”的一声关上门。


    凌久时无奈地摇摇头，脸上流露出宠溺的笑容。


    可当他看到阮澜烛脸上挂着同样的笑容时，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冷哼，然后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目送着他离去，阮澜烛的目光落在凌清欢的房门上，抬手摸摸自己的心口，唇角的弧度不由自主地加深了。


    一想到今天还要和卿卿出门约会，心情也变得格外愉悦，转身回屋洗漱打扮起来。


    一个小时后。


    凌清欢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脚步轻快地下楼。


    当她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视线忽然像被磁石吸引一般，在沙发上的某个身影上牢牢定格住。


    男人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西装的搭配，将他的矜贵与高冷展现得淋漓尽致。额前的碎发被完全梳到了脑后，深邃立体的漂亮五官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眼前，犹如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让人呼吸都不禁为之一滞。


    “口水流出来了！”耳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凌清欢如梦初醒，瞬间回过神来，转头冲着哥哥露出一个讨好笑容：“哥~”


    凌久时看着眼前这个被美色迷得神魂颠倒的妹妹，心中叹息女大不中留，他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走开了。


    凌清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今天的穿着，普普通通的毛衣牛仔裤，犹豫片刻后又蹬蹬蹬跑上楼去。


    十分钟后，凌清欢穿着自己精心挑选的衣服，亭亭玉立地站在阮澜烛面前。


    内搭白色羊绒衫温柔甜美，下身的深咖色A字裙让整体风格多了一丝俏皮，及膝的白色厚底长靴将她漂亮的腿型完美地展现出来。


    微卷的长发披在身后，外面再搭配的一件美拉德浅棕色大衣，风度有了，温度也有了。


    “走吧。”她心情愉快地朝阮澜烛伸出手。


    阮澜烛看着眼前纤细而又漂亮的手，嘴角微微上扬，轻柔地握住。


    在白色旋转楼梯的后面，一排脑袋激动地看着这一幕。


    “牵手啦！”


    “他们是要出门约会吗？”


    “阮哥居然也能找到老婆，我还以为阮哥要一辈子打光棍呢。”


    “阮哥可是高富帅，拥有优先择偶权也不奇怪。”


    “哼！”


    “凌凌哥，其实我们阮哥很不错的，你这个大舅哥就别当恶婆婆了。”


    “千里说得对！”


    “哼！”


    ......


    离开黑曜石别墅后，凌清欢和阮澜烛却并没有像大家想象的那样，去享受浪漫的约会时光，而是将车停在一处僻静的郊外。


    将车子熄火后，车内的两人被一股无形的沉默所笼罩，陷入了短暂的宁静之中。


    阮澜烛静静地等待着凌清欢的询问，而凌清欢则在心中思考着要从何处开始问起。


    早上回屋洗澡时，她已经问过小乖了。


    小乖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阮澜烛就是一方世界的气运之子。


    所以他拥有自主进化的本能，这种本能可以开启他在门里的无限潜力，让他的实力越来越强大，也能够让他进化出人类的情感。


    但由于这个世界是凌久时的幻想所衍生出来的，所以阮澜烛的核心设定是由高大威创造出来的，其目的就是为了净化灵境这款游戏。


    可以说，阮澜烛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终将消失。


    但凌清欢说过，这只是小事，她能够解决。


    她比较好奇的是，阮澜烛知道这个世界也是虚拟的吗？


    他身为灵境的NPC，本身能够现身于“现实”世界，难道就没有怀疑过自己所处的世界并不是真实的吗？


    这么想着，凌清欢不禁开口问道：“那你觉得，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阮澜烛闻言，不禁怔愣了一刹那，他以为凌清欢会先询问自己是被什么人创造出来的，创造他的人又怀有何种目的。


    他曾设想过诸多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她最先提出的是这个问题。


    沉默许久，缓缓开口：“我想过，我是一个NPC，仅仅是一串数据。按理说，是无法出现在外界的。但我的核心数据库中没有存相关信息，所以我只能将这一切归于灵境的神奇之处，毕竟它能够影响现实，在门里死了，外面也会死。”


    凌清欢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听着他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陈述。


    犹豫再三，她轻声道：“那如果，我告诉你，现在的一切都是虚拟的，你怎么想？”


    阮澜烛并未回答，而是侧首凝视着她，反问道：“那你呢，你是虚拟的吗？”


    “当然不是！”凌清欢摇了摇头，“我和我哥都是真实的。”


    阮澜烛笑了。


    他缓缓转过头，透过车窗，望向远处的天际。


    “卢艳雪以前问我爱情是什么，我可以回答她，爱情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但我永远也体会不到，化蝶前那一夜的等待，因为我是虚拟的。”


    “陈非问过我，友情是什么？搜索引擎告诉我，友情是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但我永远理解不了，为什么友情会比潭水深，因为我是虚拟的。”


    “你也曾问过我是不是喜欢你，我给不出回答，因为我是虚拟的。”


    “我本就是从大数据演变而来，因你而出现，我没有从前，更没有以后，就算你现在告诉我，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虚拟的，对我而言，和从前也毫无差别。”


    明明车窗已经敞开，可车里的空气却依然让人有一种快要窒息的凝滞感。


    这一刻，凌清欢只感觉心脏被一只大手攥住，闷闷地疼痛感传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顺手解开安全带，上半身从中控台探过去。


    在阮澜烛察觉到她的动作并回头的瞬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随后坐回了座位。


    她静静地注视着他，问道：“刚才这一下，你是讨厌还是喜欢？”


    阮澜烛不禁微微一笑，轻轻颔首，温柔地回答道：“喜欢。”


    他虽然是净化程序，但这一程序是由高大威编写的，而他原本的所有基础设定，是类似凌清欢男朋友一样的存在，所以当然不会反感她的亲密行为。


    在凌清欢和凌久时进入第一扇门之前，他早就在虚拟的世界里，和她同床共枕过无数次。


    只不过，亲吻和牵手这样的行为，对他来说，一直都是陌生而遥远的，直到她进门以后，才渐渐有了这种渴望。


    凌清欢抿了抿嘴唇，对他这个回答其实并不满意。


    但她也明白，毕竟阮澜烛的情感进化还处于初始阶段，需要时间和经历去成长。


    原本她是想直接用世界本源帮他塑造真实的肉身和情感，然而小乖却建议她可以尝试走到第十二扇门时进行签到，还信誓旦旦地说会有惊喜。


    因为小乖从没有让她失望过。


    所以她改变了想法。


    凌清欢稍作思考，斟酌着说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我给你两个选择，我想知道你会怎么选。”


    “你说吧。”


    在他温柔的目光注视下，凌清欢缓缓开口。


    “第一，你净化游戏后，我帮你变成为人类，你与我还有我哥，我们三人一同回归现实世界。


    此后，我会全力帮助我哥打造虚拟现实，把这个世界的数据复制创造出来，这里的一切，包括黑曜石里的人，都能够留存下来。”


    稍稍停顿了一下，她仔细观察了一下阮澜烛的神色，却发现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于是，她定了定神，提出了第二个选择。


    “第二，同样是在净化游戏之后，我帮你变为人类，然后让这个虚拟世界向现实世界靠拢并融合。


    但是，两个世界融合之后，或许会发生一些难以预料的变化。


    比如陈非千里他们，将会以现实世界中的他们为主，虚拟世界中的数据有可能会被保存下来，也有很大可能会消失不见。


    不过，我们同样可以打造出一个虚拟现实游戏，将他们的数据恢复如初。”


    阮澜烛沉默了许久，开口问她：“这两项选择，你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凌清欢没想到他关心的是这个，心里一暖，脸上也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需要付出一些，嗯，无法言说的资源，但对我来说，都是唾手可得的，不算什么。”


    有亲爹亲妈做后盾，凌清欢表示，底气就是这么足。


    阮澜烛见她神色轻松淡然，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说实话，困住他许久的无解难题，就这么迎刃而解，他属实没做好心理准备。


    而这两项选择，也让他一时难以抉择。


    平心而论，他和黑曜石里的那些人相处的时间，其实短暂得很，远不及与凌清欢他们在门里相处的那样久。


    毕竟，先前的一切不过是设定罢了，他从第一扇门出来后，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黑曜石的老大。


    所以要说有感情，那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黑曜石所有人加起来，在他心中的份量，都不及一个凌久时，更遑论与凌清欢相较了。


    当然，即便没有感情，也还有责任。


    而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陈非他们在他心中的份量，也在一点一点地增加。


    想了很久，阮澜烛才开口道：“再等等吧，我还没有想好。”


    “好吧，那就再等等。”凌清欢往方向盘上一趴，侧头好奇地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个虚拟世界是怎样诞生的吗？”


    她的脸上写满了分享欲，却偏偏要自己主动开口去问她。


    阮澜烛心中轻笑一声，顺着她的意思问道：“是怎么诞生的？”


    果然，凌清欢如弹簧般挺直了上半身，明明坐在驾驶室，却将半个身子都转过来面向他，小嘴跟连珠炮似得，开始向他吐槽。


    “还不是我哥！他一开始和高大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