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下周就来，还给你们带巧克力奶油蛋糕。”


    “哇！奶油蛋糕！”


    “我要吃最大的那块！”


    “孟宇哥哥你骗人！你上周就说要带了！”


    “哈哈……路上堵车，蛋糕化得不成样子，被司机叔叔当成怪物给扔了，下次一定，下次一定补上！”


    一群六七岁的孩子围在一个青年的腿边，有的扯着他的衣角，有的抱着他的胳膊，一张张小脸上满是不舍。


    “知道了知道了。”孟宇笑呵呵地挨个揉了揉孩子们的小脑袋。


    “都回去吧，天快黑了，听爷爷奶奶的话，早点吃饭。”


    孩子们又喧闹了一阵，才在几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的催促下，一步三回头地走回了那栋破旧的白色建筑。


    直到最后一个小小的身影也消失在门后，孟宇才收回目光，转身看向身边的老人。


    “李爷爷，那我先回去了。”


    老人姓李，是这家孤儿院的院长，也是看着孟宇长大的那个人。


    李老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褂，脸上布满了皱纹，一双眼睛却依旧温和明亮。


    “车还没来，这么着急干什么。”


    李老头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根递给孟宇。


    孟宇摆了摆手，“李爷爷，您知道的，我不抽烟。”


    李老头也不勉强，自己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带着一股呛人的廉价烟草味。


    “咳咳……咳咳咳……”


    烟雾还未散尽，李老头便忍不住弓下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跟您说了多少次，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


    “人老了，不中用了，不是烟的事。”


    李老头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摆了摆手嘴硬道。


    “孩子们都挺喜欢你的，你一来，这院子里就热闹得跟过年一样。”


    “咳咳咳……你每次来，他们都能高兴好几天。小豆丁那丫头，天天念叨着她的孟宇哥哥什么时候来。”


    李老头絮絮叨叨地讲着院里的琐事，谁的个子又长高了，谁的学习成绩进步了，谁又调皮捣蛋被罚站了。


    孟宇靠在已经掉漆的大铁门上，目光投向远方那栋夕阳照耀下的白色小楼。


    小楼一共三层，墙皮已经剥落了大半，两侧的墙面上爬满了藤类植物。


    这栋破旧的小楼就是孩子们的家，也是孟宇从小长大的地方。


    “小宇，你今天带来的那些东西，又花了不少钱吧？”李老头叼着的烟头火星明灭了一下。


    “没多少钱，都是些吃的用的，孩子们喜欢就好。”


    “装满了几个大袋子，还是小钱？小子你骗鬼呢。”


    “哈哈，最近游戏直播的收益不错，工资比先前多了不少，对我来说都是小钱了。”


    “呦呵？你小子可终于出息了。”


    “那是，我小时候可说过我要当大主播的！”


    孟宇的脸上笑嘻嘻的，并没有戳破老人那份故意装出来的轻松。


    他当然也知道，这片地马上就要被拆迁了，新商业区的规划图，半个月前就已经展示在了网络的公告栏上。


    赔偿款听起来不少，但对于一个需要安置几十个孩子的孤儿院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想在如今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里，再找一个能容纳下这么多孩子的地方，谈何容易。


    “唉，你啊……”结束打趣的李老头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了些。


    “总是这样，自己过得紧巴巴的，还老惦记着这边。”


    “给你说一些事……前阵子，给你寄过衣服的那个刘阿姨，走了。”


    “还有经常送米过来的张大爷，前两天也不在了……唉，都是些老伙计了，说走就走。”


    孟宇沉默着，没有接话。


    李老头口中的那些老伙计，都是这些年来一直在默默接济孤儿院的好心人。


    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们一个个老去，最近两年还陆续去世了好几个，剩下的也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李老头没有提拆迁的事，一个字都没提。


    他更没有开口求过孟宇这些刚步入社会的孩子，他知道那些孩子的难处。


    李老头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用满是老茧的手拍了拍孟宇的肩膀：


    “小宇啊，你今年也二十好几了，老大不小了。”


    “游戏直播那工作，能当个营生，但也不能总这么飘着。”


    “听爷爷一句劝，抓紧找个好姑娘，成个家。爷爷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撑几年。”


    “要是能在入土前，看到你领个媳妇回来，抱上孙子，那可就真没啥遗憾了。”


    “嘿嘿，李爷爷，您瞧您说的，我这才哪到哪啊。”孟宇打着哈哈。


    “媳妇这事儿，得看缘分，急不来，急不来。”


    “倒是您，可得保重好身体，我还等着您给我带孙子呢。”


    “臭小子，就你嘴贫。”李老头笑骂了一句，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一些。


    “行了，天不早了，赶紧回去吧，车已经来了。”


    “李爷爷，有任何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别自己扛着。”


    “知道了，你个臭小子，老头子我什么时候跟你客气过。”


    李老头笑着，用力地拍了拍孟宇的后背。


    ……


    廉价的公交车摇摇晃晃地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孟宇从偏远的郊区送回了城市中的出租屋。


    出租屋并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


    一张床、一个沙发、一个衣柜、一张电脑桌，还有一套租来的直播设备，几乎就占据了所有的空间。


    还有一团黑色的毛球，正蜷缩在孟宇的沙发上打着盹儿。


    听到开门声，黑猫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发出一声细微的“喵”，算是欢迎主人回家。


    这是孟宇两个月前捡回来的流浪猫，没什么优点，就是特别能吃，而且格外嗜睡。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猫好像还能听懂人话。


    “坏了坏了，已经七点五十了！”孟宇看了一眼手机，哀嚎一声。


    按照孟宇平时的习惯，晚上八点就是他的直播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