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柳絮

作品:《被秀才郎退亲后,我嫁给糙汉捕快

    徐孟才掩下激动,跑出家去。


    此刻城西临水河里正飘着蟹腥味,柳絮挽着竹篮立在乌篷船前,拿跟木棍轻轻戳弄篓中两只张螯舞爪的蟹:“劳烦阿叔拿两只母蟹。”


    她素手数出二十枚铜板,叮当落入艄公掌中。


    转身瞥见鱼篓旁雪藕带泥,忽而想起晨间小豆花揪着她袖摆闹着要吃糯米糖藕的模样,眼尾便泛了三分笑:“再称几节粉藕。”


    柳絮给完钱,还没走几步,青石板上忽地绽开铜钱大的雨痕,转眼织成密帘。


    她拢着竹篮到一酒肆檐下躲雨,看街市行人匆匆。


    天立马就乌黑乌黑的,檐角躲雨的人越来越多,雨雾里忽现一袭青衫持伞而来,衣摆早被斜雨浸作深色,他步履有些急切。


    “徐郎君——”柳絮见是他,便喊了一声。


    徐孟才嘴角染出一丝笑,往柳絮这边走过来,伞骨垂珠成帘,将伞收好,他说道:“念安说你出门未带伞具。”


    原是他去面馆寻柳絮,见念安捧着油纸伞要往雨里冲,撞到他,询问下知道柳絮出门买东西没带雨具,他便夺了这差事。


    念安也是个知趣的,知道徐郎君心里有大娘子,才给他这个机会。


    柳絮望着他半湿的肩头,忽地抽出袖中素帕递去:“都浸透了。”


    话一出口才觉莽撞,指尖悬在空中进退不得。


    徐孟才怔愣片刻,接过温热的帕角,擦拭脖颈时汗意混在雨气里,竟分不清是谁的赧然。


    听他说要相送,可雨丝毫没有下小的意思,只能再等一会儿,柳絮低声道:“怕是要耽搁郎君温书……”


    柳絮知道这两年徐孟才刻苦学习要考秀才。


    “不妨事。”徐孟才忽指着篮中螃蟹道:“去岁寒露,贡院东巷刘掌勺煨的蟹酿橙,佐以姜糖甚是美味。”


    柳絮抿唇一笑,未想他会说这些闲话。


    徐孟才略显局促,不知是否说错话了。


    柳絮不知怎么的心情愉悦起来,笑道:“刚买了些藕,徐郎君带两节回去给夫子尝尝。”


    并非她不舍得给螃蟹,只是才两只,想来徐郎君也不会要的。


    徐孟才笑道:“好。”


    柳絮随口与他说起怎么吃来:“这是粉藕,煮汤或是做糯米糖藕最是合适了,糯米用红糖泡上一个时辰,再塞到这藕孔里,煮个把时辰,最是软糯香甜可口。”


    “这藕分九孔和七孔,九孔的是白莲藕,脆生生的,我倒是较喜欢脆藕,炒了吃还是凉拌着吃,清清爽爽的不腻口,七孔者为红莲藕,粉粉糯糯,家里两个小的最爱这口。”


    徐孟才着看她,听她说这些家长里短小事,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忽地道:“柳娘子,我娶你好不好?”


    柳絮也同时说道:“雨小了,可以走了。”


    秋雨敲打油纸伞,徐孟才喉结微动,话没有再问第二遍,伞面却往她那边偏了三分。


    徐孟才拿着两节藕回家了。


    徐老夫子咳了两声,问道:“柳娘子可应你了。”


    徐孟才耳尖骤红,摇了摇头。


    徐老夫子叹气,道:“你这样闷,也难怪柳娘子不喜欢。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可没见过缠着碗面汤的。”


    “这些小娘子都爱听好听话,你要舍得下脸皮,要多夸她们,夸厨艺,夸样貌,夸衣服首饰,凡是她身上的东西都该夸,没有的东西也要夸。”


    徐孟才尴尬地喊了一声:“阿爹。”


    徐老夫子兀自絮叨:“当年你娘帮你外祖守着西街药铺,我没病装病硬是抓了半年风寒散。”


    他忽从一个匣底翻出支老银簪:“夸她生得如月宫上的嫦娥,夸她熬药比熬蜜还甜……”


    “阿爹且慢。”徐孟才拿来了纸笔,问道,“缠郎当用何策?夸衣饰可需避讳?阿爹细细说来。”


    徐老夫子看廊下窜进只花狸猫,正踩翻案头装着腌肉的青花瓮,他忙去捉那孽畜,却见儿子已伏案疾书。


    .


    第二天晨雾未散时,徐孟才已端坐在桥头面馆的松木条凳上,面前摆着碗热气腾腾素面,他等了许久才见到柳絮,终是鼓起勇气,说道:“今日面汤格外清亮。”


    柳絮微顿,转身进了里面,不一会又拿着一罐东西出来,舀了一勺葱油浇在他碗中:“徐郎君慢用。”


    徐孟才松了一口气,自觉有进步,今天跟柳娘子说上话了。


    次日清晨,徐孟才特意换了件月白直裰,面馆里人声鼎沸,他盯着柳絮新裁的秋香色襦裙,寻准机会,立马夸道:“柳娘子这身衣裳衬的脸色好。”


    柳絮微微皱眉,摸了摸脸,难道平日里她脸色不好吗?柳絮回屋照了照铜镜,发现下颚沾了面粉,这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第三日卯时一刻,徐孟才已守在面馆门口,信心倍增,现在他是熟能生巧了,话也不用在心里先练习了数百遍,看到柳絮开的门,直接夸道:“柳娘子的绢花……”


    他话未说完,忽见柳絮发间空空如也。


    柳絮扯了抹笑:“徐郎君今日来得早啊!”


    徐孟才像背书般,道:“柳娘子眼比淮水秋月更明,唇色若……”


    他未说完就被柳絮打断了:“徐郎君去哪学的这些风流话,哼!”


    徐孟才怔在原地。


    .


    隔天,徐孟才带了包芙蓉糕来,是他偶然听姜豆芽说她爱吃的,他让念安拿给柳絮。


    念安笑着接过,拿进去给柳絮了。


    柳絮笑着摇了摇,暗道:真是个傻的。


    之后每天,徐孟才来面馆都会带些小东西,或是吃的,或是玩赏的。


    晨曦漫过面馆门楣时,柳絮正将新熬的蟹油浇在葱花面上。忽听得"叮当"一声,案头瓷碗旁多了包油纸裹的桂花糖蒸栗粉糕。


    念安抿嘴笑:“徐郎君又送赔礼来啦!”


    柳絮执长勺的手微顿,自那日后,他便不再与她说话,天天送些东西来,倒像要把临水可以吃的都搬到她案上来。


    念安打趣道:“不知明日徐郎君会送些什么?”


    柳絮暗叹口气,让念安叫了徐孟才进来。


    徐孟才立在厨房门口,看着柳絮,纠结半晌才道:“那日是我不对,不该说那些话,我向你赔礼。”


    柳絮却道:“你不是说要娶我?怎么也不叫媒婆上门?”


    徐孟才一脸不可置信:“我……你……我这就去请媒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