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将一个人画死了，他/她会死吗？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问题。


    在觉醒异能力后，我满脑子都是异能力的新奇和有趣，幻想着画各种好吃的东西、可爱的抱枕、漂亮的手工制品，完全没有想到，倘若异能力的成效是“将所画之物变成真实”，会有多么可怕的后果。


    我真的能通过绘画来杀人吗？那么，我岂不是会变成非常可怕的杀手？


    毕竟，我人都不用到场，只要得到了目标的长相，就能坐在房间里，通过画纸和画笔，悄无声息地赐予他们死亡。


    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可怕了。


    甚至，不只是死亡，我还能通过绘画让他们失去四肢、眼球破碎，或者干脆变成异形。


    脑海里闪过一连串可怖的思绪，表现在外面的，就是我整个人都怔住了，比方才觉醒异能力时更加呆滞。


    这会儿，太宰和乱步没有再开玩笑，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等待我给出答案。虽然，他们大概老早就想到这一层了。


    “……理论上是可以的。”我深吸了口气，认真地说，“但是，仅仅通过画作，很难判断一个人是否死去。除非我将他的身体画成被剖开的，心脏碎裂，之类的。如果要让那个人死去，主要还是靠想象。我需要想象他死了。”


    “只是这样吗？”社长严肃地问。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


    “如果是对现实之物的改变。”太宰提议道，“或许可以用其他东西试验一下。比如说，这块橡皮，小君可以画出它破碎的样子，看看它会不会真的破碎。”


    我依言在纸上画了一堆橡皮碎块，又闭上眼，想象着那块橡皮四分五裂的模样。


    很快，随着画纸的消失，那块橡皮像被炸开了一样，“扑通”一下碎成五六块。


    大家再次沉默了。


    看着橡皮毫无预兆地破碎，他们都能想象出一个真实的人像这样破碎的场面。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就，太可怕了。


    【画灵】是非常强大而可怕的能力。


    一种能利用画笔篡改现实的能力。


    如果这样推断下去，甚至可以通过绘画将一座城市毁灭。将一片大陆沉进海底。


    相比起来，单纯的杀人，又显得有些不足称道了。


    “乱步，你怎么看？”福泽转向了坐在桌上的侦探青年。


    乱步睁开了眼睛，狭长翠绿的眼睛直直地望向福泽。


    “社长，我认为没问题。”


    “好的，我相信乱步的判断。”福泽低头看向我，“星野，太宰刚刚正好在和我谈你的事。而你的异能是在我们谈话之后才觉醒的，这就说明，最开始的安排需要做出一些改变。你愿意加入武装侦探社，成为一名调查员吗？”


    “我当然愿意。”我连忙点头。


    “那就这样吧。太宰，交给你了。”福泽一挥衣袖，迈着十分霸气的步伐离开了办公厅。


    我不由得看向太宰。


    这位黑发青年温和地冲我笑了一下。


    “不用入社考核吗？”国木田问道。


    “小君的入社考核，形式比较特殊。”太宰说，“哎呀，又被迫多了一项工作呢……”


    “明明是你带来的人。”国木田没好气地说，“你也该好好学着负起前辈的责任了。说起来，你是从哪找到星野小姐的？”


    “我家。”太宰爽快地说。


    “原来是这样……等等等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不是‘公园’吗？”


    “我家。”太宰再次重复了一遍，笑吟吟地看着国木田。


    “……让我思考一下。”国木田不自觉地摆出了夸张的思想者姿势，又立刻放下手，盯着我，“星野小姐，你来说，你是怎么见到太宰的？”


    “就是在太宰先生家里呀。”我如实道，“我第一眼见到他时，他才刚起床呢。”


    “——什么？！”国木田的声音一下升高了八度，猛地转过身，抓住太宰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起来。


    “太宰！星野小姐是——未成年人！她才十八岁！你——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对她下手！”


    太宰被国木田提在手里摇晃，却没有露出半分不适的表情，只是咯咯笑着。


    “没有哦，国木田君，我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她，不如说，是小君差点把我看光了。”


    他摊了摊手，又将两手叠在一起，捂住胸口，显得楚楚可怜：“本来昨天忙活一遭，我已经累坏了，回到宿舍又发现烘干机坏了，之前洗掉的睡衣湿成一团，只好光着身子躺进被窝里——小君出现的时候，可是把我吓了一跳呢！”


    “嗯……对不起。”在国木田的怒吼声和太宰抑扬顿挫的搞怪声中，我再次用平淡的语调道歉。


    怪不得今天早晨，太宰将自己整个人一路裹到下巴了——敢情他真的是裸睡啊！


    太宰这番话，说得我好像是个变态一样。


    不过，为什么我会这么巧地出现在他家里？


    重点到底是“太宰家”，还是“太宰身边”？


    国木田还在摇晃太宰，太宰还在开心地被摇晃。


    “人家一个小女孩会自己跑去你家吗？太宰，你不要太荒谬！”


    “本来就是这样啦~呜呜国木田君不相信我，呜呜好伤心~”


    “闭嘴！好恶心的语气！”


    “呜呜呜~嘤嘤嘤~”


    “太宰先生，呃，国木田先生。”我忍不住打断了他们，“我有事情想问太宰先生……”


    “问太宰？”国木田顿时停下摇晃太宰的动作，看了手中的青年一眼，又十分嫌弃地松手。


    “好吧，你们好好谈。”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似乎一秒都不想呆在太宰一米范围内。


    ***


    太宰蹲坐在地上，撅着嘴揉脖子，咔咔地转了下脑袋，还将那头流浪汉似的卷发拨得更加凌乱。他撑起手，左右拉伸了一下腰部，又舒服地喟叹一声。


    我蹲在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真的没问题吗？”


    “什么没问题？”


    “颈椎不会散架吗？脑浆不会被摇匀吗？”我回想起国木田摇海藻一样的动作，不知是该感叹国木田力气大，还是太宰的柔韧性好。


    “不会呀。”太宰眨了眨眼，“小君不知道吗？这可是国木田君最爱的娱乐活动。”


    “……我还以为那只是一种夸张的表现手法。”我盯着太宰的脑袋，犹豫了一番，还是试探地问道，“我可以摸摸你吗？”


    “可以呀~”


    太宰很大方地将那颗毛茸茸的海藻脑袋探过来，略微低垂，让我摸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十分柔软，又长又蓬松，发尾还打着可爱的小卷，摸起来很像泰迪犬。


    我感受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无法通过触碰察觉出颅内的情况，只好收回手，小声嘀咕：“摸了你的头，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变聪明一点。”


    太宰就“扑哧”一声笑了，笑得肩膀都在发颤：“我不是神社里的吉祥物啦。说起来，小君刚才想说什么事？”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正好出现在你旁边。”我看着他，“是不是和你的特殊性，有一些关系？”


    “特殊性？”太宰撑着下巴看我，“我的什么特殊性？”


    “我也不知道，故事里没有写。”我摇摇头，“【人间失格】这个异能，本来就很特殊吧。太宰先生能将异能者变回普通人，感觉就像修正了秩序一样。很像轻小说中世界秩序的锚点。”


    “呐~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过，小君来的时候，我确实还在睡觉哦，什么都没做呢。”


    “但是……应该总还是跟太宰先生有点关系吧？”


    “或许是随机投放呢？”


    “可是，正好掉进一个人的家里……”


    “小君算是幸运啦，没有直接掉进海里，或者是火山口。不过，嗯，火山口？听起来真不错。”


    太宰眨了眨眼，露出憧憬的神色。


    “……太宰先生不会是想去火山里体验自杀吧？”


    “不要，我讨厌疼痛。”太宰眼里的憧憬一瞬间敛去了，有些嫌弃地皱起鼻子，“被岩浆烧死，太痛苦了。”


    我撑着脸颊，长叹一声。


    太宰晃了晃脑袋，忽然正经起来：“说到这件事，乱步先生也是同样的想法。小君是被某种力量带过来的。你知道‘书’吗？”


    “‘书’？”


    “那是一本空白纸页的文学书，写在上面的东西都会变成现实。只有极少一部分人知道‘书’的存在，而它如今正被好好地保护着。说实话，我最初知道这样的东西，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不可理喻，现在看到小君的出现才明白……”


    太宰露出淡淡的笑容。


    “原来，这个世界果真是虚假的呀。”


    “怎么会呢？”我连忙说，“你们都是有血有肉、实实在在的人呀。”


    “什么嘛——我们不过是被创造出来的角色罢了，就像欧洲人创造出白雪公主的故事一样。”


    “太宰先生想要这么认为吗？”


    “这就是事实呀。而且，小君刚见到我时，显然也觉得我并非真实存在的呢。”


    “我，我只是——”


    “甚至还要通过触摸来确认我的真实性呢。”


    我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刚见到太宰时，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总之，我们这个世界，源自一部小说，对吧？嗯……或许不止是小说。我们都是虚构的人物，性情、外貌、经历，都是一个更高层次的存在给予的，我们的生活时刻被操控，无论如何，这一点不会改变。”


    太宰两手交叠，抵在下巴上，静静地看着我，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却让我心里难过起来。


    “不应该是这样吧。”我忍不住说，“就算这个世界明天就不存在了，今天的你们和过去的你们也依旧是真实的。再说了，谁能笃定白雪公主就是在被创造出的那一刻才诞生的？或许，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世界中，她一直生活着，只是我们这边的作者以某种奇妙的方式获知了关于白雪公主的灵感，‘观测’到了那个世界发生的事，进而写出了她的故事，我们才由此获知了她的存在。况且，别看我这样，说不定我也是某部作品中的角色呢。”


    “嗯……是这样吗？”


    太宰语气依旧平静，眼神却忽然柔和下来。


    那是一种不带任何装饰的、非常真切、源自内心的柔和。


    那双茶褐色的眼瞳在灯光的映照下多了几分曙红，愈发像鸢鸟的羽毛了，此刻微微晃动着，柔软得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直接陷落在鸢鸟温暖的羽翅里。


    望着那双眼睛，我就说不出话了。


    脸颊似乎有些发热，这是人们面对美好事物时，很自然地生发出的羞涩，好像心里某根敏感的神经忽然被拨动，引起的震颤轻巧地传遍整片心海。


    就像在深夜打开窗户，见到漫天烟火流星一样。


    我怔怔地望着他，等到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后——大约几秒后吧，才说：“我知道了。太宰先生，真的是不一样的。”


    太宰缓慢地眨了下眼：“什么不一样？”


    “我看插图的时候，从未觉得你的眼睛如此美过。对我来说，这就是证明你的真实性的有力凭据——比触摸更加有力。”


    小君的异能力其实很bu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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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你好可怕的异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