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河神祭祀(三)

作品:《你好香啊(无限)

    第二天清晨。


    时霁再次被敲门声闹醒,虽然这次温和许多,但也带着股不开门不罢休的劲儿。


    她气势汹汹地拉开房门,对方抬起的手顿住。


    见她完好无损地活过昨晚,温酒先是心头一松,紧接着在她满是哀怨的眼神中无处安放罪魁祸“手”。


    “咳。”温酒眼神飘忽,手腕一转手指朝下点了点。


    门前的地板上印着一滩深色水渍。


    “应当是昨天晚上那只鬼留下来的。”


    时霁垂着眼帘,语气怏怏。路过温酒时,她抬手按住对方肩膀,耳语几句。


    “!”温酒瞪大了双眼,“你……”


    “嘘。”


    ……


    村长与村民带来了玩家的早饭。


    竟真如赵昧所猜,他们从村长处得知了今天的任务。温酒被分去布置祭祀现场,两个村民一前一后挟着她,狞笑着将人带离院落。


    临行前,余光匆匆扫过剩余的人,时霁避开她的目光。她动了动唇,到底没说什么。


    很快,其余玩家都被分配了任务,现场只剩下时霁与另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高伟。


    老头浑浊的目光打量着二人,最后停在时霁身上。


    时霁:“……”


    倒霉蛋竟是我自己。


    村长指着二人,露出与昨天如出一辙的笑,扯着一把漏风的破锣嗓子鬼叫:“你们两个,和我去取祭品。”


    男人像是已然被这一幕吓破了胆,他靠近时霁,哆哆嗦嗦:“怎么办,我们要死了吗?”


    时霁瞥他一眼,个头比她还大一圈的男人,此时却畏缩得如同一只鹌鹑。


    演技太差,她默默点评。


    没等到时霁的回复,男人愈发害怕,腿都要软了。然而腿软也不能逃过任务,一名村民拎小鸡似的将他一把拎起来。


    时霁不想被拎,“乖乖”地跟在村长身后。


    村长很是满意她的识趣。


    目的地很快到了。破破烂烂的房子,木门上奇怪的褐色污渍,以及弥漫在鼻尖的腥臭味,无不昭示着这地方的诡异。


    “进去。”


    “你先请。”时霁抬了抬下巴,一双浅茶色的眸子弯了弯,显出几分乖巧,“我怕碰坏了东西。”


    村长哼笑,认定她在拖延时间,便直接将人推了进去,男人也紧随其后被丢进来,门砰的一声关上。


    昏暗的房间随着门的开启短暂地亮了一瞬,而后迅速暗下去。但那短暂的一瞬间已足够时霁看清,门内等着他们的,是一群眼冒绿光的村民,贪婪、凶狠。


    破空声和身后男人的尖叫声一同响起。


    时霁侧身躲过村民的攻击,两指并起,手腕上的铜钱闻风而动。


    这铜钱跟着时霁已八年有余,吸饱了香火气,可随心动,对恶魂厉鬼之流压制极大,算是底牌之一。若非手上一张现成的符都没有,她也不会这么快就用到铜钱。


    “叮——”


    铜钱飞速旋转,击退村民,反射的光映在时霁眼底,似火光乍现。忌惮于铜钱的威力,村民只能围住二人,无一敢上前。


    她正准备喝令男人开门,却听见门外村长狞笑:“一个祭品,我要活的。”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身后风声呼啸,来自“队友”的背叛已然落下。


    时霁正要侧身闪躲,却惊觉身体如入泥沼,就连空气都在一瞬间变得滞涩起来。


    躲避不及,背上生生受了一记闷棍,身形摇晃。


    她强行运气,冲开周身凝滞的空气,突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落在身上,犹如泰山压顶,喉头一甜,跌倒在地。


    铜钱也失去控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村民们一拥而上,将她五花大绑起来。时霁有意挣扎,那股力量却一直压得她动弹不得,甚至连铜钱都控制不了。


    她也明白过来,这是遭了暗算。


    是那个一直在暗处观察她的东西吗,既然有这样的力量,又何必鬼鬼祟祟?


    那枚铜钱村民们不敢碰,高伟便悄悄藏了起来。他对着村长陪笑:“您看这祭品合适吗?”


    合适,怎么不合适,这可是它亲自挑的。


    “干的不错。”它拍了拍男人的肩,示意他可以滚了。高伟麻溜地离开,看也不看时霁一眼。


    时霁盯着对方喜不自胜的背影,暗叹这蠢货被当枪使而不自知,居然活过了两轮游戏。


    “多好的祭品啊,河神大人一定会喜欢的。”村长着迷地望着她,伸出手,意图摸一把女人光滑的脸颊。


    时霁偏了偏头,“滚。”


    村长动作一顿,似乎是想起了这是献给河神大人的礼物,讪讪放弃。


    “给我看好了,别让她逃了。”


    “是!”


    村长都不敢动她,村民自然也没那个胆子。


    左右跑也跑不了,时霁索性垂着脑袋平复刚刚那一番斗法激起来的血气。


    虽然出了点意外,但也算是殊途同归。嗯,还钓起来了一条大鱼。


    意外惊喜?


    好吧,看起来更像是惊吓。


    ……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有担当的人,周围人都笑他空长个子不长胆子。后来进入了这场生存游戏,侥幸加上抱对大腿,顺利通过了前两轮游戏。


    这一度让他自信心爆棚。


    现在是他的第三轮游戏。这次没有大腿可以给他抱了,钱程那人根本瞧不上他!


    但或许是第一天过于平和,让他萌生了这个副本也不难的想法。


    通过已有线索,他顺利猜到了祭品可能是指玩家,但智商这玩意不允许他思考更深层次的东西——比如持续一周的祭祀,祭品只会有一个吗?


    高伟当然是假名,这游戏里几乎所有人都用假名。为了保护**,也为了一些更阴暗的事。


    就像人们更容易在网上暴露自己真实的一面,在游戏里,人人都顶着假名,你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在被选为“取祭品的人”之后,他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没想到那个女人看着漂亮,实力居然也不弱。要不是对方对他不设防,他估计很难得手。


    是的,他完全没想过有另一股力量在暗中“帮他”,只当是自己命中要害。


    他举着那枚铜钱,迎着光看了许久也不得要领。但那些村民都被这枚铜钱击退了,肯定是一个很强的道具。


    玩家死亡后道具也会解绑,等那个女人死了,这道具成了无主之物,他就可以绑定了。再加上帮村长搞定了祭品,这个副本,基本稳了。


    想到这,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停住,迅速将铜钱塞进自己口袋,看着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心神不定。


    “说说啊,让我也开心一下。”女人好整以暇地玩着自己的头发,唇角勾出微妙的笑意。


    她是谁?


    一秒之后,他才将这张姣好的面容与记忆中的名字对上号。


    浮戈,和他一样没什么存在感的玩家。真是奇怪啊,这种长相,居然没在脑子里留下什么印象。


    想起对方也是玩家后,他也不怕了,正要敷衍过去。


    “没人教过你,不能偷东西吗?”


    “偷”这个字眼太过刺耳,刺痛了他那脆弱又敏感的自尊,男人当即骂开:“你瞎说什么?”


    “我说,”浮戈耷拉着眉毛,对于要将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有些不满,“没人教过你,不能偷东西吗?”


    着重强调了偷字。


    男人怒火中烧,这个副本的经历更是引得他恶向胆边生。


    他举起了手——


    ……


    另一边,其他几人也完成了村长交代的任务,虽然受到了不少惊吓,譬如箱子里的断肢与头颅,再譬如沾了血迹且会动的布条,但整体还算是有惊无险。


    作为慕名前来参观的游客,玩家们自然要与村民一同参与这场祭祀活动,因而此刻悉数聚集于黑水河边。


    你说这祭祀华丽吧,它也没个祭坛什么的;说它简陋吧,硬生生折腾玩家七天时间。


    温酒在人群里寻了半晌也不见时霁踪影,只能在心里祈祷她不要出事。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彻底让她幻想破灭。


    忽的听见村民爆发出一阵欢呼,温酒顺着它们视线望去,顿时心凉了半截。


    只见四个壮汉抬着架四面漏风的轿子,轿子里端坐着个身披破烂红衣的女人,脸色苍白,双眸紧闭。


    那不是时霁是谁?


    温酒脑子里嗡嗡作响,正要扒开人群向前,突然想起早间对方的叮嘱,缓缓退了回去。


    认出轿中人身份的自然不止温酒一个。


    许三惨白着一张脸,颤颤巍巍指着时霁:“她,她不是,不是玩家吗?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祭品?”


    无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钱程不理会他的崩溃,只老神在在地背着手看戏。至于赵昧,与他反应别无二致。


    “我们,我们要救人啊!”许三一把抓住钱程的胳膊,那双三角小眼死死盯住后者。


    “呵,救人?”钱程甩开他的手,没好气道:“救了人,祭祀怎么办?你忘了通关条件了吗?”


    通关条件:协助村民完成河神祭祀。


    许三只觉得两眼一黑。


    他其实没有那么好心真要去救一个陌生人,只是想求一个保险,万一自己也落到那步田地了呢?


    钱程的话莫过于直白地告诉他没人会救他。


    温酒在一旁冷眼旁观。现下冷静了许多,她知道就算自己想救也不一定能救下来,除了相信时霁,别无他法。


    然而钱程不想看她置身事外。


    “温小姐,这姑娘与你同进同出。如今她遭了难,你倒是一点不着急。”


    阴阳怪气的东西。


    温酒冷哼:“钱先生还是顾好自己,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本是随便说说,诈一诈这心高气傲的货,谁知钱程闻言一僵,怒目而视:“你胡说些什么!”


    明显的气势不足,色厉内荏。


    温酒挑眉,还真让她诈出东西来了。


    “我是不是在胡说,你心里清楚。”她脸上挂起神秘莫测的笑,看得钱程一阵阵发怵。


    他不清楚她是不是真知晓些什么,眼下的情形也不适合发难,只得安静下来不再作妖。


    而温酒之所以会有这么一诈,全因为时霁与她说:“我们之中有内鬼。”


    只是没想到鱼儿这么快就咬钩了。


    祭祀仍在继续。


    村长带着一众村民跪在河边,俯身叩首,“求河神大人保佑!”


    “求河神大人保佑!”


    那颂神之声一浪高过一浪,远的似从天边传来,近的就在耳边回响。


    层层叠叠,声声不息。


    河神……保佑……


    众人神色恍惚,眼神涣散。


    倏忽间一道白光闪过,晃得温酒眼前一花,分散的神思骤然回笼。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快和村民一样三跪九叩了。


    这声音竟能扰乱神智。


    温酒连忙退远了些。


    其他玩家比她只能算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悉数因那道晃过的白光回了神。


    是谁?


    她目光一一掠过回神后手忙脚乱的玩家。


    一,二,三……


    嗯?怎么只有四个玩家?


    就算加上时霁,在场的也就五个。剩下两人去哪了?


    温酒现在必定是得不到解答了。


    拜神已经结束。


    村长招呼几个村民将祭品从轿子上抬下来,又抬上羊皮筏子。


    它们折腾来折腾去,时霁始终双眸紧闭,要不是能瞧见胸口尚有起伏,众人险些要以为她已经死了。


    没了轿子遮掩,温酒这才看清时霁竟被牢牢捆住,身上还绑着沙袋石头之类的重物。


    她脸色大变,这群东西居然要将人活生生沉河!


    羊皮筏子缓缓向河中心飘去。


    这筏子本就有些漏气,时霁身上还绑着重物,没等到河心,筏子就承不起重量,咕咚一声沉了。


    连个水花都没激起来。


    瞧见祭品一点挣扎都没有就沉了河,村民们再次欢呼起来,高呼着“河神大人万岁”之类的话。


    饶是知道时霁很可能是故意如此,温酒也不忍卒视。


    她只觉得怒火中烧。


    逼得玩家自相残杀,看着同伴送死,这游戏可真是,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