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秦司晋没说话，只是淡定地给自己又倒了杯酒。也不喝，就放在一边，像个警钟在警示黎予淮。


    他慢条斯理擦着腕表，白色的手帕染上金黄酒液，像是绽开一朵漂亮的花。


    服务生的小动作被他全部收入眼中，秦司晋看得好笑：“算出要卖几个肾了？”


    黎予淮悲伤地说：“可能还要卖点肝和肺。”


    秦司晋：“……”


    说得这么血腥做什么。


    瞥见服务生可怜巴巴的表情，秦司晋突然没了喝酒的欲.望。


    “酒放下，你……”突然想起酒已经被砸碎了，秦司晋摆摆手，“算了，走吧。”


    今天一个人出来喝酒，经纪人找不到他电话都打爆了，他直接手机关机眼不见心不烦。现在多了个人在包间里，心里有点烦，只想让他快点消失。


    沾点酒罢了，擦擦就好，而且一块表也不是什么大事，刚才只不过是逗逗这个看着很胆小的服务生罢了。


    手腕上的手环闪着红光，提示抑制剂快要见底了，略高的温度烫了黎予淮一下，他悄悄瞥了眼手腕，心里有些焦急。


    听秦司晋这样说，他大喜过望，连忙感谢：“谢谢您先生，下次来给您打折！”


    赔瓶酒钱，总比赔名表好。再说了，好心的克老板肯定会给他打折的。


    而酒吧老板Cris此刻正品鉴新到的红酒，完全不知道招的兼职生在给自己贷款打折。


    黎予淮意识有些模糊，感觉有点不舒服。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头，端起放了酒的托盘往外走。


    起身那一瞬间，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耳畔充斥着嗡鸣声。黎予淮感觉自己置身缠绕着电线包裹的黑盒子里，能听见电流穿过的声音。


    在惯性的作用下，黎予淮左脚绊右脚，端着托盘结结实实往前一扑，托盘上碎掉的玻璃瓶渣直接扎碎桌面上的表盘，略过影帝在短短几秒内变幻莫测的脸。


    那一瞬间，玻璃碎片飞舞，灯影变幻，空气中的尘埃也定格住，时间仿佛停留在那一瞬，强烈的失重和眩晕感一阵阵涌上大脑。


    父母的温柔叮嘱，老师的谆谆教诲，鲜红的录取通知书模糊了视线，还有朋友们善良温暖的笑脸。


    似乎人生的走马灯也到了尽头。


    完了……


    砰——


    肉.体落地的声音。


    “嗷！”


    秦司晋垂眸：“……”


    黎予淮抬头：“……对不起先生。”


    真是彻底清醒了呢。


    秦司晋脚边躺了块摔碎表盘的表，还有一只看上去也碎了的服务生。


    秦司晋深吸一口气，决定下次不来这家酒吧了。


    正要说算了，却突然闻见什么。


    他鼻尖动了动，隐约感受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淡香环绕，来源正是躺尸的服务生。


    秦司晋脑中心思百转，挑眉看他：“你是Omega？”


    黎予淮感觉这辈子就这样了，躺地上怀疑人生。


    “不，我是背负巨额贷款、即将失业、挖肾挖肝、或成老赖的Omega。”


    秦司晋：“……”


    那你还身兼数职。


    法律规定，任何有大量Alpha或Omega聚集的娱乐场所，都不能聘用Omega作为工作人员，Alpha也只能应聘安保一类的工作，以防信息素失控导致秩序混乱。


    所以说，Beta，天选打工人。


    黎予淮也突然想起这一点，短暂地从巨额欠款的悲伤中出走一会，进入另一种悲伤掺杂着一丝丝愧疚之中。


    他闭眼：完了克老板，你得交罚款了。


    黑心老板Cris再次打了个喷嚏，并疑惑是谁在反反复复念叨自己。


    等了片刻，见这人依旧没起来的意思，秦司晋皱了皱眉。


    “地上凉快？”他垂眸看着地上摊成大字型的人。


    黎予淮：“……”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快不快不知道，凉确实挺凉。


    刚刚入春，深夜温度还有些偏低，包间里没有开空调，地板冷得像冰窖。


    黎予淮双手撑地，一个帅气的跳跃起身，再稳稳落地。


    帅得没边，黎予淮吹了下刘海儿。


    秦司晋有些无语，他低头，瞥见白手套上的点点血迹。


    “你手受伤了？”


    黎予淮低头，也看到了手套上渗出的血，也许是刚才手撑地借力压出来的。


    他有些奇怪，手受伤怎么了，这只手砍了都不够还手表的。


    但他还是顺着点头，“嗯，不小心摔的。”


    秦司晋恍若不经意问道：“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黎予淮：“？”


    他不可思议回头，瞪大眼睛望过去，像是受惊的小鹿，被饥饿的大野狼叼回窝，却又活蹦乱跳在狼窝撒野，眼神质疑又迷茫。


    你们明星都这么直接吗，演都不演了？


    陌生人突然问AO信息素的味道是什么，就好比直接贴脖子闻，堪比性骚扰。


    秦司晋也反应过来，有些懊恼：“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黎予淮抿唇没说话，心里升起点抵触感。


    暗天化夜耍流氓，大影帝很了不起吗？


    嘁，等他还完助学贷款，他也能赚很多很多钱！超多，换成现金把一整间屋子都塞满！


    赚很多很多钱，就不会有人再离开了。


    要是当时有钱，他也会家庭幸福的吧。


    察觉到面前的服务商情绪莫名低落下来，秦司晋顿了顿，止住话头没再开口。


    倒是黎予淮自己调整好情绪，笑了一下：“告诉你也可以，能给我减免债务吗？”


    惊诧于这人迅速的自我调节能力，秦司晋稍稍放松，认真想了想，如实说：“不能。”


    这个回答也在黎予淮的意料之内，他也不算太失落。


    他愿意说是因为他相信，能演出正直人民警察、并且坚持做慈善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主要是，这人是债主，提的要求不能轻易拒绝，不然容易进去。


    黎予淮垂下眸子。心中的天平渐渐倾斜。


    “香草冰激淋。”他还是回答了先前的那个问题。


    准确的说是香草味、奶油味、再加一点点冰雪的气息，很好闻。黎予淮有时候闻着闻着就饿了，然后起身去楼下买同款冰激凌吃。


    啊又想吃了，不过不能买香草冰激淋了，那种冰激凌混合着浓郁香草籽气味，表面撒满朱古力糖针，再插上两根巧克力威化饼干，不快点吃就会融化到脆脆华夫饼底部。也许还会滴落地面，被路过的小猫小狗舔一口。


    要赔表，得攒钱，忍住。年轻的Omega目露遗憾。


    不过，十块钱一份，吃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等会就去买一个，店员姐姐很好很温柔，每次夸她漂亮都能多给他打一圈。


    他的心思都泛着香草奶油味，完全不知道对面的碎表哥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


    秦司晋鼻尖动了动，闻见空气中一股似有若无的香甜味，确实是香草冰激淋。


    很甜，倒是和这人表现出来的不一样。


    秦司晋垂眸看着面前的人。


    他今天确实有些醉了，酒喝了不少，脑袋有些晕乎。但从黎予淮敲门的第一下，他就清醒了，只是懒懒的不愿意搭理人。所以后来，这人把他当大郎哄他的话，也一字不漏收入耳中。


    挺有意思。


    有意思才不能放过。


    又闻见了似有若无的甜香，秦司晋眸光微动，把话题扯了回来，“所以，我的表？”


    黎予淮冰激凌里回过神来，不得不面对惨淡且既定的事实。


    怎么说呢，完全没想到该怎么办呢。


    黎予淮硬着头皮说：“很抱歉先生，要不我给您打个欠条吧。”


    跑又跑不掉，还又还不起，只能写写欠条努力还债这样子。


    秦司晋睨了他一眼，估摸着酒吧老板开出的工资，在心里计算一番，得出结论：小服务生应该是还不起。他掩下眼里的笑意，思绪翻飞。


    “准备还一百年？”


    黎予淮莫名哽了一下，摇摇头，“不。”


    秦司晋惊讶挑眉。几十年能存到一千万？


    虽说他当演员明星赚得多，但他演过不少底层人民角色。为了演好这个角色，他在A市老城区找了个筒子楼，在那住了三个月，深入了解他们的日常生活，同吃同住，还跟邻居学会了几句外地的方言。


    一般来说，除开房租水电和日常消费，每个月最多能剩下1k块。


    他也了解过大多数人的生活状况，A市人均月收入在1w ，但每个月能存下来的钱不超过5k。


    没想到小Omega还挺能挣，估计很有商业头脑，抓准时机做了投资。


    黎予淮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商业头脑，他抹了把脸，语气万分沉痛：


    “一千万的表，每天上午去便利店，下午去餐馆，晚上来酒吧，一天攒攒能有两百，一年就是，七万三，不吃不喝不休息，一百年也才七百三十万，应该还不上。”


    秦司晋：“……”


    那你数学还蛮好。


    秦司晋沉默不语，只是一直盯着要还到下辈子的倒霉蛋。


    黎予淮心一横，正要豁出去一哭二闹三上吊，看债主能不能给自己打个折，努努力还是能还上的。


    就，修修还能用么，QAQ


    想到后半辈子就在还债中度过，他感觉这辈子都没盼头了。


    怎么会有人倒霉成这样？！


    在死寂到极点的氛围里，债主语调轻轻缓慢开口：


    “或者，还有一种解决办法。”


    “！！！”


    黎予淮眼睛亮起，瞬间激动：“！什么办法？”


    黎予淮发誓，这是他听到过最动听的声音，堪称天籁。


    微敞开的门口透进走廊的灯光，黎予淮坐在光亮处，看着一片昏暗中的债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黎予淮总觉得债主眼里闪过一道光，好似野狼狩猎时兴奋的预兆。


    在黎予淮微微亮起的眼神里，秦司晋含笑开口：“一千万，嫁给我。”


    小鱼（惊喜）：哦莫，这种好事终于轮到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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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和债主智勇batt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