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自比明月
作品:《玄学冥妃抓鬼强,种田经商两不误》 嚼碎的鹅肉还未咽进喉咙,男子石破天惊地突然一问,使得宋绾冷不丁噎住。
少女疯狂拍着自己胸口顺气,将没吃完的鹅腿放回小碗。
谢惊澜见状,也不绕过矮几,直接起身弯腰隔着矮几给人拍背。
宋绾手忙脚乱,趁自己没被噎死之前,直接将那坛被井水浸泡过冷酒开封!
她咕噜咕噜猛灌冷酒,硬生生将鹅肉吞进肚子里。
“咳咳——”
宋绾被烈酒呛得面色通红,小腹火辣辣地,随即脑袋也一瞬间热气上头。
“不是,你为何好端端问我这个?你是哪里看出来的我对你心生埋怨?”
宋绾用手扇着风,“其实我没有埋怨,你想多了。”
谢惊澜席地坐回凉簟上,“你确定?”
男子审视的目光落锁在少女身上,深邃眼眸似乎像在探索宋绾言语是否真切。
宋绾点点头,“一开始,当我知道你与常书已找好搭伙开店铺的人,我第一反应是省心。”
“后来我发现原来你们早已相熟,说没有落寞是假的,可是我没有对你产生埋怨。”
谢惊澜顿了顿,“落寞?”
宋绾应声,赶忙道,“你别多想,我即使感到落寞,也与你们无关。”
“不是因为你们显得熟络,将我衬得格格不入。”
说起来,她都不知自己为何落寞。
或许是因为前世单打独斗一个人惯了,她没有值得信赖的亲人,没有朋友。
自己人生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是过客。
她此前,根本不知道伙伴是何物。
和谢惊澜成为合作伙伴,是她两世以来头一次感受到的安稳。
宋绾扯了扯嘴,“我以为我和你一样,爹不疼娘不爱,都是备受冷落的天涯沦落人。”
“被逼到极致的时候,想要活命只能只身咬牙,死命挨着。”
宋绾脑袋晕乎乎的,她双手抵着冰冰凉凉的凉簟。
抬头仰望天空中唯有的一轮明月。
笑道,“但实际上,我想多了。我与你不一样。”
宋绾从不愿意承认自己自卑,但她每时每刻无疑都是自卑的。
在她看来,她与谢惊澜有着各属于彼此的秘密。
在谢惊澜的秘密里,他可能曾经落草为寇,可能曾经从云端跌落泥泞。
但他,有许多值得信任的下属。这些人与他同进退。
而宋绾的秘密,是她过去每一日都在经历的谩骂、恶俗、痛苦。
在她的秘密里……只有不堪的自己,没有其他。
哪怕她很确信,自己前世所经历的一切,她没有错。
宋绾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只道,“谢惊澜,我是不是很卑劣。”
“我好像……很羡慕你拥有的一切。”
“我想,或许是我上辈子做尽恶事,所以亲生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跑了,亲生父亲每日都苛待我。连毫无过节的继母继姐都……”
宋绾止住声音,倒吸一口气。
她亮闪闪的眼睛似夜间的星辰,拍着胸口保证,“谢惊澜你放心,我羡慕归羡慕。但是我绝不会像蔡旭那样,因为羡慕就恨不得将身边的人拉进地狱。”
谢惊澜瓷白脸庞正对着宋绾,眼底恍过复杂情绪。
筷子夹起一片羊肉,他早不是京城里行事讲究万事奢靡的皇孙。
裹着鹅肉的羊,比乱葬岗上的酸果子和腐肉好吃。
谢惊澜将羊肉递到宋绾嘴巴,有点煞风景地说,“你刚刚喝了太多酒。柳林酒醇香甘润,后劲十足,有蜂醉蝶不舞的美名。”
“你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免得喝醉。”
宋绾摇摇头,她脸颊浮红,脑袋昏昏沉沉到像是被驴踢了。
许久,见谢惊澜夹着羊肉的手未动。
才啊了一声,张开嘴巴。
谢惊澜愣住,挪动身子将羊肉递进宋绾嘴巴里。
宋绾嘴里嚼嚼嚼。
真好吃啊,比刚刚软嫩的鹅肉好吃多了。
谢惊澜又喂了几口,等少女吃得差不多了,才收回筷子。
“你抬头。”谢惊澜说道。
宋绾仰头,保持动作没几秒,就觉得四肢酸软没劲。
索性以手为枕躺在凉簟。
她眼皮有些沉,好在理智仍存。
很给面子问道,“抬头了,是让我看什么吗?”
谢惊澜失笑,他单腿盘起,单手支颐,“宋绾。有时候,人得接受自己的缺点。”
隔着矮几,男子道,“羡慕是人之常情。这算不得什么卑劣,更谈不上是缺点。”
“至于你说,怀疑自己前世是不是做尽恶事。”
“我想告诉你,若别人的罪业伤害到你。那么,永远不要将恶因归揽到自己身上。”
谢惊澜嘲弄地勾了勾唇,曾几何时他也和宋绾一样自我反省。
认为前世因今世果,是前世作孽,今世才会落得被扔至乱葬岗,形同野狗一样的下场。
可是,谢惊澜后来更倾向于——是上天瞎了眼。
沉香与烤肉香混合,明月皎皎,美酒的后劲席卷身体每一寸肌肤下的血液。
谢惊澜开解道,“万物负阴而抱阳,人们常将因缘果报挂在嘴边。”
“认为万事万物,六道轮回,所有的因果都会严丝合缝地契合。”
“好似只要承认今生落魄凄惨,是因前世造孽,就能聊以自慰。”
谢惊澜笑了一下,“殊不知,世间既推行善道,善必定是大势所趋,是天道推行。”
“善人今世若已为善,前世必然曾积德才获得善性。若善人受欺,且已至极致,那么并非是前世积恶导致,而是天道运行出了错,是恶人更恶而上苍无眼,为了维持世间运转故意的放任不管!”
“所以宋绾,被抛弃被放弃,绝不是我们的错。”
“若是我们觉得天道不公,那就与人斗,与天斗!”
“总之无论处于何种险恶困苦境地,只要绝不服输,哪怕是天!胜天半子又何妨?”
谢惊澜握着匕首手柄,右手紧握指节咯咯作响。
他倏地将刀尖一段飞向烤羊,正中脊骨。
宋绾眼睛还未完全合上,将男子的话听进心底。
真是奇怪……
少女腹诽,总觉得谢惊澜这段话很耳熟,又像是自己曾经何时何地说过。
她困乏地闭上眼,仿佛又看见了谢惊澜。
宋绾迷迷糊糊问,“所以,你刚刚让我抬头,是想让我看什么?”
“看天。”
“志得意满时,可自比明月。”
“黯然神伤时,不妨自比幽冥。虽身处幽暗,但至少还可以与明月为邻,星宿相伴。”
男子沉稳磁性的声音传入宋绾耳畔。
月白色袍子上的银线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如流光皎洁。
谢惊澜久久等不到回应。
只听到浅浅的均匀呼吸声,似一簇绒毛轻轻滑过自己的双耳。
他起身,打横将宋绾抱起,一步步回卧房,安置在床榻。
谢惊澜在后院时并未戴面纱,尽管和宋绾说话时,隔着矮几。
但回房后,又往香炉里扔了两颗沉香香丸。
沉香馥馥,芳馨入梦。
宋绾仿佛一眨眼间,又回到了宋满月出嫁后的半月。
她站在宋家属于自己的破旧房屋,看见自己躺在铺满杂草,一动就会吱吱呀呀叫的床上。
破屋屋顶坍塌了一大块,夏雨来得急猛,哗哗涌进屋子。
地面水漫金山。
宋绾看见床上的自己浑身湿透。
她伸手去探,发觉额头滚烫,如煮了半滚的温水。
“这是……”宋绾皱着眉头回想。
看见地上破碗里有半块发霉的面饼,忽而瞪大眼睛,“是宋满月出嫁后的半月?!”
当时乞丐李三又进了她的房间,宋绾记忆浮现,难以忘记次日李三以面饼忘记带走为由,又可耻地进了屋子一次。
“老黑,这女娃怎么还不死?”
“再等等,等等。”
“都等了一个时辰,她这口气吊得够久啊!”
“急什么?虽说晚了一个时辰,但生死簿不可能出错。还是再等等。”
宋绾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一跳。
她顺着视线看去。
发现有两个悬在半空的鬼魂正如饿狼盯食一般,盯着床上的自己。
……什么情况?
宋绾壮着胆子,往鬼魂走去。
走近一看,才发现两人身上穿着绣有‘鬼差’二字的衣袍。
宋绾沉默了。
前世她好歹活到了十七八岁,这两个鬼差来得是不是有些早?
这梦,离谱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