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前尘入梦(二)
作品:《玄学冥妃抓鬼强,种田经商两不误》 谢惊澜顺着女子的目光看去,那块屋顶,有雀鸟驻足啼鸣。
温热的阳光洒向雀鸟羽毛,披上金身。
夏日尘土气息浓重,风卷着几片嫩绿的树叶,落进屋子里。
“喜欢看太阳?我也挺喜欢。”谢惊澜不喜欢冥界昏黄的日光,他天生就是冥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守在冥界。
如果不是近日淳朴平和公正的冥界,逐渐染上人界混乱的恶习。
他根本不会频出冥界寻求解决之法,也不会喜欢上人间的太阳。
虽然解决之法还未寻到。
好在,他已弄清冥界为何会生出新律:
人界以强者为尊,各个阶级的人,为权、欲、钱、势等私心,源源不断吸食底层民众的鲜血享乐,甚至不惜残害民众。
原本人死后,冥界都要以善恶给鬼魂定罪罚。即使是人皇至此,也要评说功过。
可现在……
数百年的战乱使无辜生命草草结束一生。
或夺城屠杀,或在饥荒下,让人不得不同类相食。
而那些战乱的始作俑者,他们经争权夺势后,或成为万人之上,或成为位极人臣。
他们制造出极端的富贵与贫穷、公正与不公,犹如汪洋中的海盗为满船财富不停地争当掌舵者,不停地制造规则,让底下之人为生存、钱权,前仆后继地忠诚或屈服。
在前仆后继的过程中,又有无数人殒命。
岁月如流。
冥界鬼魂与日俱增,人间丧失本心,向往坐享权势者也有增无减。
致使前者地界,鬼千鬼万,熙熙攘攘。
后者被世间万民供养的人,则集高深医术、山珍海味于一体,不用辛劳,生命愈来愈长。
人间环境的恶劣,年深日久终于影响到冥界——
天道不再公平,竟出现不再以生前善恶,评说死后罪罚的局面。
只以结果,草草将恶鬼灰飞烟灭。
谢惊澜嘲弄地摇首。
他不喜欢这样的天道。
因新律界线并不分明,好比如遇恶鬼,就地湮灭。它根本不论恶鬼为何会变恶的过程。
倘若有人因被杀全家,而复仇杀了人全家。那么,这样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是否为恶人?还是按照天道所说,自人死后,当灰飞烟灭?
谢惊澜收回仰望人间阳光的视线,眸色渐深。
假如天道不公,冥界与人间就没有任何区别。长此以往,人间也会和冥界炼狱相同。
因为,万物负阴而抱阳。
有善人,就会有恶人。屠尽恶鬼,人间也会出现新的恶人。
杀,不如教。
不如人间的人皇,臣子,豪绅及民众,上行下效,自发向善。
谢惊澜心想,或许,他得在人间待上许多年。
因此,不在冥界的谢惊澜不满天道云游人间。
经过贫沟村时,听黑白无常抱怨宋绾死吊着一口气,便生出好奇之心,特地来瞧瞧。
“宋绾,你说……人间既然充满血腥、罪恶,你为何非吊着一口气不肯走?”
谢惊澜挥袖,洒金扇消逝。
他转弄玛瑙扳指,“我见你撑那么久委实不易。”
“不如这样——”
“只要你肯咽气,不做这生死簿上的钉子户。我便答应你,为你寻一处超脱三界的去处。”
“在那里,没有抛弃你的生母,没有苛待你的家人。”
“你爱如何过,便如何过。世界皆以你为尊,如此怎么样?”
床上的宋绾讥诮地扯了扯唇,干裂的嘴皮子渗出血珠。
她终于缓缓侧过脸,去看那张绝美俊俏的脸蛋。
宋绾此生所见好看的东西不多,除去贫沟村后山的美景与走兽,眼前的人,是独一份。
少女眼睛似有泪光,不屑地对上谢惊澜。
一字一句道,“我的命,我做主。”
宋绾额间青筋暴起。
她每时每刻,必须打起精神。她怕自己,会轻易死去。
“哪怕这世间没有人爱你护你,哪怕你被至亲践踏,被数不清的男人侮辱。”
“你……都想活着?”
“是!”宋绾回答得掷地有声。
她眼睛干涩,不得不眨了下眼睛,泪珠滚落。
冷笑道,“我已经过得这样辛苦,可我还是想活着。你们……有什么资格决定我的生死?”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我护我又如何?我依然爱护我自己!”
“就算我被抛弃、被践踏、被侮辱……这些都不是我的错。那我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罪恶,就埋怨自己实在弱小和变得肮脏?”
“我自认生平从未做过恶事,所以,我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你所描述的世界,如虚假美梦。美梦而已,我何须要你给我?”
“上天既轻待我,那我为什么要顺你们的意去死?我不愿离开人世,哪怕我过得连狗都不如,我也依旧要留在这里。”
“因为我宋绾……唯有这条命是自己的。我,绝不服输!”
谢惊澜修长的指节微顿,不再转动玛瑙扳指。
静静听少女怨愤诉说。
他俯身,定眼瞧着她脏污下惨白的脸庞。
少女五官精致,眼眸中的坚韧光彩胜于刀剑。
可惜,凤凰落在山间被折断羽翼。又逢天道截杀,性命实在难有转机。
“呵……”
谢惊澜冷笑,“一介凡人,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宋绾不服,杏眼充血,“那两个鬼差都说了,以我原来的命理,我命不该绝!”
“我没有记恨你们非要我的命,可难道我连抗争的权力都没有?都要被你们耻笑?我就是大言不惭,我就是想蜉蝣撼树!可那又如何?”
她冷笑,言辞激烈回道,“上天待我不公,我就与天斗!人欺我辱我,我就与人斗!”
“这条命……能撑多久,你们说了不算,我说了算!”
谢惊澜抿唇。
眼角余光瞥见杂乱的稻草下,露出一截旧布。
旧布没包裹严实,无数坚硬且发霉的蒸饼、煎饼、胡饼映入目光。
这些食物被撕裂成小块,上头有被啃食的齿印。
谢惊澜怔住,“这些……”
宋绾回道,“是干粮。”
少女不欲多言。
宋富贵每天只给她一点点粮食。
那一点粮食不至于让她吃得太饱,有逃跑的力气。也不至于让她饿死,还能苟活。
于是,宋绾每天就一点一点地攒。
她绝不要在这间破旧的屋子里等死,哪怕逃跑会被人吃掉,会因体力不支被抓回。
她也要试一试。
谢惊澜敛下轻视神情,摩挲指腹片刻。
静谧过后,男子站起身,扔了一张完好热腾腾的烧饼给宋绾。
紧接,消失在宋绾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