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漩涡，好比通往九幽地狱的巨口，任何靠近的光线、神念，都会被瞬间撕碎、吞噬。


    “此地，便是葬仙海眼。”玉清天君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些许复杂的情绪。


    这里曾是他的道场，如今，他却要以一个引路人的身份，带着一个他完全看不透的青年，来取走此地的根基。


    “此地龙怨冲天，早已化作实质。寻常生灵踏入，瞬息便会被怨气侵蚀，化作行尸走肉。即便是吾，当年也需手持道剑，方能镇压。”他补充道。


    “聒噪。”


    苏尘只是吐出两个字。


    他一步踏出，直接踩在了那漆黑如墨的海水之上。


    没有惊涛骇浪，没有怨气反噬。


    那片足以腐蚀神兵利器的死亡之海，在接触到他脚底的瞬间，竟是好比温顺的宠物，自动分开一条通路。


    通路两侧，那无数巨兽的白骨，纷纷沉入水底，不敢露头。


    玉清天君那张冰川般的脸，再次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他看到，苏尘脚下踩过的地方，那漆黑的海水，竟是褪去了一丝墨色，变得清澈了些许。


    他不是在镇压。


    他是在，净化。


    他只是走过，便让这片万古不变的死亡之海，开始了某种，本源上的逆转。


    “这……”玉清天君感觉自己的道心，那块刚刚被苏尘砸出裂缝的地方，又被狠狠地踩了一脚。


    “跟上。”


    苏尘没有回头，径直朝着那巨大的漩涡中心走去。


    云曦月和二女紧随其后，而玉清天君，在经历了短暂的失神后，也只能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跟了上去。


    越是靠近漩涡，那股冲天的龙怨，便越是浓郁。


    虚空之中，甚至开始响起一声声不甘、愤怒、绝望的龙吼。


    就在众人即将抵达漩涡边缘的瞬间。


    轰！


    一道由纯粹的怨气与龙魂之力凝聚而成的，粗大无比的黑色水柱，从漩涡中心，冲天而起，好比一头苏醒的远古孽龙，朝着苏尘，当头砸下。


    这一击之力，即便是玉清天君，也要暂避其锋。


    然而，苏尘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对着那道水柱，伸出了手。


    然后，轻轻一握。


    那道狂暴的，足以击碎星辰的黑色水柱，竟是在半空中，戛然而止。


    紧接着，它不受控制地，开始收缩，凝聚。


    最终，在所有人那无法置信的注视之下，化作了一颗，通体漆黑，龙眼大小，散发着精纯龙怨之力的……珠子。


    苏尘收回手，那颗珠子便好比失去了所有力量，直接掉进了海里，不见踪影。


    “这……这是何等控水之术！”玉清天君彻底失声。


    这已经不是术法，这是言出法随，是法则层面的，绝对掌控！


    水柱消散之后。


    漩涡的中心，一道窈窕、高傲，身穿黑色龙鳞软甲，额前长着一对精致龙角，面容绝美，双眼却燃烧着无尽仇恨火焰的少女身影，缓缓浮现。


    她的手中，握着一杆由龙骨打造的黑色长枪，枪尖，直指苏尘。


    “人族，你们竟敢，闯入吾族最后的安息之地！”


    少女的声音，清冷，却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还斩断了吾与外界的联系！”


    显然，之前苏尘钓上来的那枚定魂锚，便是由她看守。


    “敖璃。”玉清天君看着那名少女，眉头微皱，“万年不见，你的怨念，更重了。”


    “玉清！”那名叫敖璃的龙族少女，在看到玉清天君的瞬间，眼中的恨意，更加浓烈。


    “你这天道的走狗！当年，若不是你在此地设下禁制，吾族，又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手中长枪一震，便要动手。


    但当她的目光，扫过玉清天君身后，那名始终一脸平淡的青衣青年时，她的动作，猛地一僵。


    她从苏尘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让她从灵魂深处都为之战栗的气息。


    那种感觉比面对玉清天君的天道威压，还要恐怖。


    那是一种仿佛自己的所有一切过去，现在未来都被对方一眼看透完全掌控的无力感。


    “你是谁？”敖璃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警惕。


    苏尘没有回答她。


    他的目光，穿过了少女，看向了她身后，那片不断旋转的，漩涡的核心。


    那里，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紫金色的祖脉龙气，正在其中载沉载浮。


    “你病了。”苏尘终于开口，他看着敖璃，好似在看一件有了瑕疵的艺术品。


    “龙魂与怨气，纠缠太久，已经分不清彼此了。”


    “胡说！”敖璃被苏尘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看得心头一颤，她色厉内荏地喝道，“吾乃龙族最后的守护者！吾身负全族的希望与仇恨！”


    “是吗？”


    苏尘笑了笑。


    “你的仇人是谁？”


    “自然是……”敖璃下意识地想说，却突然卡住了。


    是谁？


    是当年围攻龙族的那些上古神魔？


    还是袖手旁观，最后还跑来这里建立道场，镇压了他们最后希望的玉清天君？


    亦或是，这片不公的天道？


    她的记忆，在万年的怨气侵蚀之下，早已变得模糊，只剩下了一股，纯粹的，需要宣泄的，恨意。


    “你看，你连自己要恨谁，都忘了。”苏尘摇了摇头，“现在的你，不是龙族的守护者。”


    “你只是，此地龙怨，凝聚而成的一个，可悲的，器灵罢了。”


    “你！”敖璃那张绝美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苏尘的每一句话，都好比一柄最锋利的刀，精准地，扎进了她最脆弱最不愿承认的地方。


    “住口！”


    她被彻底激怒了，她发出一声尖锐的龙吟，手中的龙骨长枪，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刺向苏尘的心口！


    同时，整个葬仙海眼的龙怨之力，都被她调动，化作万千条黑色锁链，封锁了苏尘所有的退路！


    “小哥哥，小心！”姬千雪娇喝一声。


    然而，苏尘依旧站在原地，动都未动。


    他只是，伸出手，对着那刺来的枪尖轻轻一弹。


    叮！


    一声清脆的，好似金玉交击的声音，响起。


    敖璃只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的力量从枪尖传递而来。


    那力量，不霸道，不凶猛，却好比整个天地压在了她的枪上。


    她手中的龙骨长枪，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寸寸碎裂。


    她整个人，更是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黑色的鲜血，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进了漩涡之中。


    “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