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并未在苏尘身上停留。


    那双仿似蕴含着三千世界，慈悲又疏离的眼眸，径直越过了所有人，落在了云曦月的身上。


    “瑶池圣柳，万万年才生出一缕本源生机。”


    观音开口，声音没有情绪，却好比暮鼓晨钟，一字一句，都敲在人的神魂深处。


    “他为了救一个女人，亲手将其折断，断了圣柳的根基，也坏了瑶池万古的气运。”


    “云曦月，你可知罪？”


    最后四个字，仿似天道审判，轰然落下。


    云曦月的脸，“唰”的一下，血色褪尽。


    她身体剧烈摇晃，几乎站立不稳，一旁的洛灵裳连忙扶住了她。


    “不，不是我……”她嘴唇颤抖，眼中尽是痛苦与挣扎，“他救的，不是我……”


    “住口！”


    一声冷喝，不是来自苏尘，而是来自观音身后的静心。


    这位之前还圣洁如菩萨的年轻尼姑，此刻却是面若寒霜，对着云曦月怒目而视。


    “若非为你盗取天帝本源，他又怎会身受重伤，不得不折断圣柳，去救那位替你挡下天道诛杀的……姐姐！”


    姐姐？


    姬千雪脸上的媚笑僵住了。


    敖璃和玉清天君等人，更是心头剧震。


    这里面的信息，太过惊人。


    云曦月的身体，彻底软了下去，若非洛灵裳撑着，她已瘫倒在地。


    那段被她刻意尘封，不敢去触碰的记忆，被无情地掀开，血淋淋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原来，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观音的目光依旧平静，她看着崩溃的云曦月，没有半分怜悯。


    “因他而起的罪，由你来背，理所应当。”


    “今日我请你们来，不是为了审判。而是圣柳已断，其核心所在之地，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虚空之痕。那道伤痕，如今已化作一方魔土，正在不断侵蚀瑶池废墟。”


    “再过百年，魔土成型，必将殃及三界。”


    她的话锋一转，终于看向了苏尘。


    “此乃你父亲留下的因果。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去，将那虚空之痕，彻底抹去。”


    她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仿似苏尘去处理他父亲留下的烂摊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说得真好听。”


    一个不合时宜的娇媚声音响起。


    姬千雪抱起了手臂，斜睨着观音，嘴角挂着一丝讥讽。


    “我看你这菩萨，也不是真为了什么三界苍生。是怕那鬼地方的魔气，最后飘到你的紫竹林，脏了你的莲花池吧？”


    “放肆！”静心再次怒喝。


    “你懂什么！”


    苏尘却抬了抬手，制止了还想说些什么的姬千雪。


    他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他走到自己母亲面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云曦月抬起泪眼，抓住他的手，仿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尘儿，娘……”


    “无妨。”


    苏尘打断了她。


    他转过身，直面那尊宝相庄严的菩萨。


    “我母亲，何罪之有？”


    他问得很平淡。


    观音那万古不变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她……”


    “我只问你，我父亲救人，是不是心甘情愿？”苏尘再次打断。


    观音沉默了。


    “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那便是他的道。”苏尘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霸道，“他的道，他的因果，自有我来接。”


    “但，不是由你来指手画脚。”


    “也不是，让我去替他赎罪。”


    他看着观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去瑶池废墟，只会做一件事。”


    “拿回本就属于我母亲的东西。”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就连观音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都掀起了真正的波澜。


    她死死地盯着苏尘，仿佛要将这个狂妄到没边的年轻人彻底看透。


    拿回？


    拿什么？


    用瑶池圣柳救人，是以瑶池万古气运为代价，换来的天道赦免。


    这桩因果，早已了结。


    这个年轻人，竟是想逆转因果，推翻天道的定论？


    “痴人说梦。”


    许久，观音才缓缓吐出四个字。


    “虚空之痕，已引来无数上古魔念盘踞。更何况，那里还有……”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蕴含的忌惮，却让一旁的玉清天君都感到心悸。


    “那是我的事。”苏尘显得毫不在意。


    他看着观音，嘴角第一次，向上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你要我去瑶池废墟，可以。”


    “把你净瓶里的三光神水，借我一用。”


    “轰！”


    这句话，好比一道惊雷，在静心、玉清天君等人的脑海中炸开。


    三光神水！


    那可是观音菩萨的成道之基，传闻一滴便可活死人，肉白骨，净化世间一切污秽。


    这小子，疯了吗？


    张口就要借人家的根本法宝？


    静心的脸上，已经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看疯子般的不可思议。


    姬千雪的眼中，却是异彩连连。


    她就知道，她看上的小哥哥，绝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这哪里是去还债，这分明就是上门打劫！


    观音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看着苏尘，苏尘也平静地回望着她。


    两人之间，仿似有无形的电光在交锋。


    许久。


    观音那紧绷的嘴角，忽然松弛了下来，她竟是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笑容里，有欣赏，有无奈，还有一丝……释然。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她屈指一弹，一滴散发着日光、月光、星光，璀璨到极致，蕴含着无尽生机的神水，从她身旁的净瓶中飞出，悬浮在苏尘面前。


    “三光神水，可净万物，但对那虚空之痕，也只能起到压制之效。”


    “你若真想拿回属于你母亲的东西，需要找到圣柳被折断后，遗失的另一半。”


    苏尘伸手，将那滴三光神水收入掌心，没有说话。


    “那半截枯枝，当年被天道之力击碎，散落成了三块碎片，落入了下界。”观音继续说道。


    “其中一块，化作了东海之滨的建木，已被你所得。”


    苏-尘的瞳孔微微一缩。


    “第二块，则落入了一处上古战场，被无尽的兵煞怨气侵染，化作了一柄绝世凶剑。”


    玉清天君握着道剑的手，猛然一紧。


    他那柄剑，在融入“唯我”剑意之前，其核心，正是一块来历不明的凶煞神铁！


    “至于第三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