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意是被秦颂语叫醒的，醒来时教室内早已空无一人。


    “你没事吧？”


    福意一抬头，便见秦颂语一脸担忧道。


    福意顿了下，缓缓抹了把脸，“没事，别担心。”


    秦颂语皱了下眉，不太赞成道：“好吧，李教授刚刚宣布了比赛活动，我提前知会你的那个，你有准备吗？”


    福意应道：“嗯。”


    “那就行，你多注意休息，也别太拼了，那我先走了？”


    福意点了点头，待在座位上目送对方离开后，福意依旧没有动，她望着秦颂语的背影以及头上的标签渐渐陷入沉思。


    她上课从来不会睡觉。


    福意打开手机，消息栏中弹出不少软件的消息推送，福意刚想一键清空时，手却顿住了，最靠前的一条是来自瑞康诊所短信推送，还有两个相同的未接电话。


    瑞康诊所是她上午去看病的诊所。


    福意没有犹豫的点了进去，一条新的消息通知当即出现在两人的对话框。


    [您好！本诊所精神科医师张原帧因涉嫌故意开具错误处方、危害患者健康等违法行为，已被依法拘留，检测到您曾获取张原帧所配药方，请立即停止用药……]


    福意：……


    ——


    一辆疾速行驶的破旧面包车上，狭小的空间内传来咕咚咕咚的灌水声，包装为冰露的矿泉水瓶被粗犷宽厚的手掌把握着，使用后迅速收缩发伴随着灌水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咳！”男人停下的喝水的动作，喘着粗气，“你这两天状态真差，不过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干完这番，又够咱俩生活好一阵子了。”男人将喝完的矿泉水瓶随手一丢，在车间发出两处砰砰的撞击声后掉落在地。


    “好好开车，别到最后再出什么乱子。”男人嫌恶的冲开车的同伙提醒道。


    在驾驶座掌管方向盘的健硕男子听到身后人的不满语气却没有任何反应，过了一会，才迟钝的稍作点头。


    等着对方发脾气的男人：……


    对方的冷淡反应让他一口郁气堵在心口，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这让男人都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


    男人横坐在改装车间，额头上凝结的冷汗顺势滑落，驾驶座的人依旧平稳开着车，没有发觉任何不对。


    面包车急速碾过路面，在较为安静的车间中，“咕咚”的吞咽声便显得尤为刺耳，男人看向同伙，不知为何，总觉着这份不对劲带给他一种不祥的预感。


    ——


    庆武市环境优美，温度适宜，是一座极为宜居宜住的二线城市，生活成本也相对适中，四月时节，柳絮满城纷飞，造就了独特的城市风景特点，但并不妨碍福意讨厌它。


    “阿——嚏！”


    福意蹭了下鼻子，抬头望了眼昏暗的深蓝天空以及多到快要眯住她眼睛的飞天柳絮，心下叹了口气，转身出校门扫了辆共享单车。


    福意中午买的食物已经吃完了，她现在得去买些吃的才行，衡量过后，福意打算去附近有折扣卷的超市买些菜自己做饭，这是目前延缓她余额清零时间的最好选择，尽管她厨艺堪忧。


    电车匀速行驶，四月的风微凉，尽管福意今日穿了长袖，但到了晚上依旧会冷，晚风划过福意裸露的皮肤，引起丝丝痒意，福意知道，那是柳絮的作用，柳絮随风飘扬，好似无处不在。


    今年的柳絮好像格外的多。


    福意瞥了眼空中，心里想着，下次一定要把自己严实的包起来。


    福意要去的超市距离目的地还有两个十字路口，那是一个平时人流量比较可观的大型超市，在平时，即使是相隔两条街福意也会看到不少人因那座超市而来往，但今日的街道却格外空寂，福意感到奇怪。


    这源于福意每天醒来就被塞上满满当当的标签却突然全部消失空荡般的不习惯。


    红灯亮起，福意停下看了眼手机，19:24。


    远远不至于到杳无人迹的地步。


    正思索时，福意注意到在班级群内几分钟前发了一条重要的通知，福意正想点开看时，突然，一道强烈刺眼的白光骤然出现，打在福意的脸上。


    她瞬间头晕目眩，来不及反应就被连人带车撞倒在地，福意被压在车底下时还在想，真是天降横财。


    正巧赶上她最心狠的时候。


    ——


    由蓝白色调构成的简式房间内，一群身着深蓝色警服的刑警们正在各个电脑前紧盯着监控中显现的各路段情况，紧张的气氛充斥着整个房间，无一人交头接耳。


    忽然，一名坐在其中的刑警开口道：“原指挥，天河十一路平海十四路交叉十字路口处追踪目标发生车祸。”


    “收到。”


    站在房间最前方处，一名带着警帽、干练的盘发女生，紧盯着镶嵌在墙面上的白板监控屏，巨大的监控屏幕分布着各个路段所监控的状况。


    这些监控分屏令人眼花缭乱，普通人多看几眼，便要被这庞大的信息量挤破脑袋，更别提去分析什么，而这不过是这位原指挥的日常。


    早在那位刑警开口前，原香漫便已然注意到那辆灰色面包车的动向，她立即开口道。


    “呼叫猎隼突击队队长，甜队收到请回复。”


    “甜蔡收到，指挥请讲。”


    “天河十一路平海十四路交叉十字路口处追踪目标发生车祸，受伤的人是一名短发女生，极有可能成为目标人质，请立即前往，确保她的生命安全，收到请回复。”


    “收到。”


    ——


    刺目的灯光和措不及防到来的剧烈冲击让福意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灰色破面包车撞翻在地，电车顺势将福意压在底下，人仰马翻。


    福意闭了好一会眼才睁开，视野中依然有不少蓝黄色块在干扰她，福意先是看了眼撞她的罪魁祸首，很好，没有肇事而逃，又看了眼自己等绿灯时的停车位置，路口以外、靠近右侧路边。


    福意的心情越发好了，眉眼都舒畅了起来，看来这几天能吃个好饭了。


    福意受伤的地方很多，最主要的是多处磕伤和大面积擦伤，就连衣服也被蹭的破破烂烂，福意小心翼翼的将身体抽出，尝试着站起来。


    忽然，在距离她三四米处的面包车内传来粗鄙的叫骂，福意凝神去听。


    “他妈的，我让你他妈直接创过去你听不见吗？！真当那群警察是吃干饭的啊！你还给她让上路了，一会警察给你让路吗？！你个白痴！！”


    福意：……？


    这对话怎么听起来，好像不是很适合要赔偿……？


    福意默了默，看来今天运气可能不是很好，她决定先离开这个事发地，等时机成熟再找警察叔叔参他一本。


    还不等福意老年般的移动速度发力。


    “哗啦——”破旧面包车门便被打开，一瞬间两道人影从车门内冲出，一前一后来到福意面前。


    “咔嚓。”


    福意看着黑洞洞的手枪口直指自己头顶，黑色覆面的男子头顶上缓缓浮现出她从未接触过的标签——【挟持人质的劫匪】。


    福意：……


    好像是飞来横祸。


    ——


    “呼叫甜队，甜队收到请回复。”对讲机中沉稳干练的女声不复往日，略显几分急促。


    身着黑色作训服低马尾女生面容冷静，已然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甜蔡左手按住对讲机给予回复道：“甜蔡收到，指挥请讲。”


    “追踪目标在天河十一路平海十四路交叉十字路口处发生逗留，受伤短发女生已成为目标人质，作战目标更改，人质安全为第一优先级，收到请回复。”


    “甜蔡收到。”


    甜蔡静待三秒过后，再次按住对讲机：“呼叫二队，我是猎隼突击队队长甜蔡，收到请回复。”


    甜蔡声音刚发出，对讲机中较为温和的男声便出声回复，“二队收到，人质情况我已悉知，甜队请指示。”


    甜蔡瞥了眼对讲机内的时钟，“按原计划进行，迅速向目标靠拢。”


    ——


    福意缓缓将双手举过头顶，闭了闭眼，身体各处的剧痛缓缓袭来，额头上已经冒起了冷汗。


    “上车。”


    说话的男人持枪，面色发狠，福意从他的眼神中读出这个人绝不是个好糊弄的角色。


    福意眸光闪了闪，倒是他身后那个人，身材相较与前方的持枪者略显高瘦，但也极为健硕，若非因他标签有异，福意绝对不会动起试一试的念头。


    高瘦者长脸，双眼无神近涣散，眼下乌青极重，一眼能看出其人精神状态十分不好，仿佛遭受过非人的虐待般。


    而让福意动起逃跑想法的还另有其因，当他头顶缓缓浮现福意见过的【肉馅】标签时，福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


    之前一闪而过的【肉馅】标签终于再一次浮现，但这次【肉馅】标签却更为惊悚，由暗红色的扭曲字体不断蠕动组成，衬的劫匪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便会落入无尽深渊。


    标签看的久了还会头晕目眩，得缓好一会，福意再次闭目，暂时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劫匪命令的声音响起后，福意便开始往面包车处移动，或许是嫌福意走的太慢，持枪劫匪冷不丁的用力推了福意一把，本就踉踉跄跄的福意瞬间往前跌了几步，身上各处创伤随着福意的动作幅度开始往外渗血，显得尤为惨烈。


    “走快点！”


    福意：……


    她不好反抗，只好在自己承受的范围内略微加快速度，即使是这样，福意到车上时也疼的直冒虚汗，后背的衣服早已浸透一片，血液与汗水相互掺杂，使得仅存的破碎布料紧紧粘在福意的皮肤上。


    车内昏暗，空气中混杂着的燥味让人难以忍受，但福意却无暇顾及，她微微喘息，冷静的靠坐在车壁的角落里，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一一上车的两人。


    “他妈的开个车都不会，你这两天吃老鼠药了？！”


    持枪劫匪骂完身旁的同伙，瞥了眼老实坐着的福意，而后将枪拍到了一旁人的胸脯身上，对方受不住力退了下。


    “你看着她，我来。”


    “这次你要是再出什么乱子……”


    男人狠毒的看了眼同伙，连带着一旁的福意也没能幸免。


    福意埋了埋头，发丝垂落遮住眼睛，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同伙则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沉默。


    男人没再管两人，走向了副驾驶。


    他们折腾的时间不算多，但在逃亡的路上，一分一秒都显得尤为珍贵，车子启动，以疯狂的速度冲了出去。


    惯性来地猝不及防，福意止不住的向后仰，好在她身体本就靠在角落，只有后脑勺磕伤的世界达成了。


    然而另一位劫匪同伙就没那么好运了，由于车间改装的横座前后根本没有椅背格挡，高瘦劫匪直接从横椅上摔了下去，狠狠的砸在了后备箱上，混乱之中，枪声乍起。


    “妈了个逼的，让你看个人都这么废物！”


    前方传来男人的怒骂，但他此时也无暇顾及同伙的烂摊子，身后已经隐约传来警笛声，现在停车无异于自投罗网。


    “操，怎么来的这么快！”这次男人的声音仓促了许多。


    福意的意识在颠簸震荡的动感中回归，阵阵的眩晕感让她倍感不妙，福意努力看向躺在她身旁丝毫没有动静的高瘦劫匪，他手中依旧紧握着枪。


    福意伸手去够他手中的枪，由于严重的重影眩晕感，摸了两三次才终于摸到枪械的冰冷感。


    福意捏紧枪身用力一拽，没拽动，但劫匪醒了。


    福意：……


    福意看着对方睁开空洞的眼眸时，心头止不住地一颤，福意似有所感的看向他头上的标签，原本的暗红色【肉馅】标签已经快要不成字形，隐隐有崩散的趋势，仿佛不断流动的鲜红血液中的数万蚁虫不断翻涌沸腾。


    福意不知为何，突然感到无比惊悚，对方的眼眸已经比刚刚多了几分神采，可福意觉得这或许并不代表着情况会变好。


    变化不过在眨眼间发生，仅仅不到半秒钟之内，福意已经从对方眸底窥见些许不属于人类的疯狂之意。


    福意脑中瞬间浮现了一个无比坚定的信念。


    绝不能让他活着。


    后方的警笛声愈来愈近，福意好似离获救仅一门之隔，但她并不打算就此坐以待毙，车子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枪声时不时擦车而过，福意寻住机会，在高瘦劫匪再一次被车子大漂移的惯性砸在她身边时，福意忍着剧痛一脚踹向他最薄弱处，趁机夺走了手枪。


    福意拿到手枪后当即转换身位，劫匪看起来状态很不对劲，福意不想离他太近，说来，福意感觉这次抢枪的行动实在有些容易，容易到福意怀疑拿到的甚至是假枪，但手中的触感又做不得假。


    等等，刚刚劫匪的反应呢？


    任何男生被踹那处都不可能毫无反应，更何况她用的力道真的不小，那么劫匪不声不响、甚至连最基本的动作都没有。


    还有一个可能是他晕了。


    福意一转过头就见到了一张布满暗红裂纹的诡异脸庞，她被一双冰冷到刺骨但整个眼白都充斥暗红纹丝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盯着。


    福意：……


    好吧，他没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