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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黑月光悔不当初(快穿)》 第22章 “恭喜小主,您这是喜脉。“
三日后, 卫朝的十万大军在城门口整装完毕,准备出发前往南境。
萧睿安率领百官后妃,为军队送行。
裴安夏站在人群中, 遥遥眺望处于队伍最前列的男人。
荆肖嘉作为监军, 奉天子诏命, 在军队中地位超然,连肃王都对他礼遇有加。
他今日穿着一身甲胄, 身姿挺拔, 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 锋芒难掩。
裴安夏一直都知道,荆肖嘉非池中物。此刻, 他就像挣脱束缚的金龙, 终于得以翱翔于天际。
真不愧是气运之子, 似乎连上天都对他格外的偏爱。
裴安夏内心不由感慨, 如果她不是任务者,而是这个世界的土著的话,或许他们的结局会有所不同。
可惜她终归不属于这里, 也注定不会为他停留。
……
随着号角声响起, 军队浩浩荡荡地启程朝边境出发。
荆肖嘉策马缓缓前行, 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裴安夏一眼,仿佛当真下定决心要与她分道扬镳。
【任务目标这一走,没有个一年半载的, 恐怕回不来。 】
系统有些担忧地说道:【剩下这20点黑化值,可不好办呐。 】
裴安夏沉吟半晌,缓缓开口问道:【我记得道具仓库里有件假孕丸对吧?】
【确实是有这么一件道具, 服用过后可以制造出怀孕的假象,连现代的医疗仪器都无法诊断出作假的痕迹, 就更别提古代的太医了。 】
裴安夏听罢,满意地点点头,【我要兑换一粒。】
那假孕丸的外观与普通药丸无异,裴安夏放在鼻尖轻轻嗅闻了一下,却没有闻到苦涩的药味,反倒带有一股清香。
她几乎没有犹豫,便将药丸送进嘴里。
【这药丸多久能够见效?】
系统仔细地查阅过使用说明后,回答道:【效果因人而异,但大多都是在服下药物后的半日内发生效力。】
不确定这药丸何时会生效,裴安夏索性暂且不管,径自回宫休息。
申时刚过,袭香从御膳房领了吃食回来,才跨进门内,便语气欢快地说着:“今儿晚膳有小主最喜欢的八宝鸭呢!小主快趁热来尝 尝!”
八宝鸭的制作工序繁琐,极为考验厨子的功底,难得御膳房做了这道菜,倒是真得好好品尝。
刀子切开焦香的表层,房间里顿时弥漫起浓郁的酱香。
裴安夏提起筷子,夹了一块八宝鸭放进嘴中,鸭皮酥脆鸭肉软嫩,鲜香的酱汁随着咀嚼的动作,在舌尖四散。
这本该让味蕾感到无比享受的料理,却只令裴安夏感到一阵油腻恶心。
她猛地推开面前的碗碟,瓷器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尖锐。
袭香吓得惊呼一声,“小主,您这是怎么了?”
裴安夏强忍着反胃的冲动,摇摇头说:“无碍,我只是闻不得这油腥味。”
袭香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放心下来,反而更加担忧,“小主可是身子不适?”
白芷垂手侍立在旁,见裴安夏脸色苍白,神情也是恹恹的,连忙问道:“小主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裴安夏心知这多半是假孕丸开始发挥效力了,于是单手扶着额头,阖上眼道:“那便有劳你跑一趟太医院了。”
今晚恰好轮到江院判当值,听闻裴安夏身体有恙,他忙不迭提起药箱,跟随白芷的脚步,匆匆往外走。
抵达柔福宫的时候,裴安夏正斜倚在软榻上,闭目小憩,江院判带着药童上前,向她行礼:“微臣参见小主。”
裴安夏缓缓睁开眼,看清眼前人的相貌以后,不禁微微诧异:“怎的竟劳动院判亲自来了?江大人快快免礼。”
江院判示意她将手腕搁在脉枕上,隔着丝帕,搭了片刻的脉象,随即喜上眉梢:“恭喜小主,您这是喜脉。从脉象来看,小主已有将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袭香闻言,脸色瞬变。
那日她也在场,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从裴安夏事后的反应来看,自是不难猜测到发生过什么。
意识到裴安夏腹中胎儿,可能并非皇帝的骨血,袭香眼皮重重一跳,当即慌了神。
秽乱后宫、混淆皇室血脉,那可都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她岂能不害怕不恐惧?
好不容易等到江院判离开,袭香颤颤巍巍地开口问道:“小主,这……”
裴安夏自知瞒不过她,干脆坦承道:“确实是你想的那样。”
袭香嘴唇嗫嚅着,好半晌才低低地叹了口气,“小主向来有主见,奴婢既然跟了您,便做好了与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心理准备。”
“奴婢只问一句,您对这孩子,是怎么打算的?”
裴安夏垂眸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眸中闪过一丝坚定,“我想要生下这个孩子。”
裴安夏的决定,袭香早有预料。
她没有反对,而是理性地分析道:“无论如何,小主名义上是皇上的妃子,怀有身孕这么大的事情,是否要上报给皇后娘娘知晓?”
裴安夏略一颔首,“难为你想得周全,皇后娘娘执掌六宫,此事理应知会一声。”
袭香福了福身,“小主若是信得过奴婢,这事便交由奴婢去办可好?”
裴安夏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她笑着应了声好。
待袭香躬身退出去,裴安夏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随即扬声对门外道:“我们方才所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门口的珠帘晃了晃,白芷推门走进来,先是跪地叩首道:“奴婢并非有意窥探小主的私事,小主恕罪。”
裴安夏没打算深究她话中的真伪,只是淡淡地道:“无妨,你不必惊慌,我本来也打算要将此事告诉于你。”
白芷依旧低眉顺目地跪着,态度谦恭,“奴婢多谢小主信任。”
说着,她话锋一转,“督主若是知道小主有孕,必然十分高兴。”
“是么?”
荆肖嘉出征前,两人才发生过激烈的争吵,裴安夏一气之下,甚至说出要与他恩断义绝的话。
可孩子何其无辜,想到孩子将来的命运,裴安夏面上渐渐浮现出愁容。
白芷哪里想得到,她的忐忑和担忧全是伪装,只以为她是孕期导致的多思多虑,遂宽慰道:“按理说,奴婢不该多嘴。但是这些日子,奴婢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奴婢可以肯定,督主是真的把小主放在心尖尖上,所以您无须多虑,安心养胎便是。”
裴安夏对此不置可否,她单手撑着下巴,神情略显疲倦,“我乏了,服侍我就寝吧。”
“是。”白芷依言上前,伺候裴安夏梳洗更衣。
等裴安夏睡下,白芷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里,打开鸟笼,放出一只信鸽。
眼见四周无人,她从袖子里掏出事先写好的纸条,绑在信鸽腿上,随后将它放飞。
鸽子振翅而飞,在空中盘旋两圈,往大军行进的方向飞去。
饶是信鸽受过专业的训练,飞行速度极快,也断然快不过全速前进的战马。因此,当信鸽追赶上大军时,已是好几天过后。
行军条件艰苦,十天半个月无法洗澡都是常有的事,哪怕荆肖嘉地位崇高,也不例外。
他平素爱洁,夜夜都要沐浴过才歇下,尤其夏日容易出汗,这会儿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黏腻。
肃王见状,不由低声和他商量道:“让小兵烧些热水过来,咱们好好泡个热水澡,松快松快吧?这天天赶路赶的,本王一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
“下官能得皇上倚重,忝居监军之位,已是惶恐,唯愿与众将士同进退、共患难,还望王爷明鉴。”荆肖嘉拱了拱手,摆出一副谦卑的态度,但说出口的话却是毫不含糊。
肃王作为宗室子弟,平日养尊处优惯了,连衣袍上沾着泥点子,都感到难以忍受,更别说如今这般灰头土脸的,真是哪哪都不得劲儿。
偏偏荆肖嘉顶着个监军的名头,他不肯松口,肃王也不敢擅作主张,生怕荆肖嘉回头去跟自家皇兄告状,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肃王讪讪一笑,“督主体恤将士之心,实是令本王感佩。”
荆肖嘉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客套地应对道:“王爷过奖,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
“督主说得是。”
荆肖嘉再度拱手,“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继续赶路,下官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下官告退。”
肃王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荆肖嘉返回帐中,刚坐下不久,便见高庆手捧着一只信鸽,急匆匆地走进来,“启禀督主,京中来信了。”
乍听此言,荆肖嘉手指下意识蜷曲又松开。
算一算,他也已经许多日,没有听见过她的音信,眼下难免有些近乡情怯的意味。
荆肖嘉接过信纸,却没有立刻展开阅读,而是将信件妥善地收进抽屉,接着拿起舆图,仔细看了起来。
安阳关位于卫朝与南疆的交界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此处关隘若是被攻陷,则如同对敌军敞开门户,届时南疆必将长驱直入,直取中原。
为了中原的万千百姓,他们无论如何都得守住安阳关。
荆肖嘉在脑海中模拟着两军交战的情况,反覆进行兵棋推演,包含各种行军路线及战略,都跃然于沙盘之上。
直到油灯里的灯油快要燃尽,他才惊觉已过了子时。
荆肖嘉疲惫地揉揉眉心,正准备熄灯时,忽然想起那封被他收进抽屉的信,不由有些心痒。
他想,裴安夏说得没错,他确实是个贱骨头,撂完狠话以后,又忍不住后悔,想要不管不顾地回去找她。
荆肖嘉拉开抽屉,取出那张薄薄的信纸,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娑着纸面,良久才打开信件。
信纸上的字迹虽不算潦草,却远不如裴安夏的娟秀工整。荆肖嘉认出这封信是出自白芷之手,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失落。
然而待看清信上的内容后,荆肖嘉霍然起身,因为太过震惊,他一个不慎竟碰倒了桌上的茶盏。
茶盏滚落到地面,应声碎裂,深褐色的茶水飞溅而出,洒得满地都是。
驻守在帐外的高庆听见动静,连忙出声询问:“督主,您还好吧?”
荆肖嘉随口应了声没事,低头又将信件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才点燃火折子,将信纸烧了个干净。
眼看信纸在手中慢慢地化成灰烬,他终于露出连日来第一个由衷的笑容。
荆肖嘉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冲昏脑袋,全然忘记了两人先前的争执,忘记了仇恨,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满心牵挂着裴安夏和她肚子里的小生命。
那是他和她的孩子,融合着他们的骨血,从此以后,他在这世间上又多了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思及此,荆肖嘉薄唇情不自禁地上扬,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满足地快要溢出来。
素来沉着冷静的男人,此时却像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似的,迫不及待地想跟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心情澎湃得难以自抑,荆肖嘉开口唤了一声,“高庆。”
高庆听得传召,片刻不敢耽搁,一矮身便钻进了帐篷。 “属下在,督主可是有什么差事要交办?”
荆肖嘉以手掩唇清清嗓子,“我有一桩喜事要同你说。”
高庆虽略感诧异,仍是顺着他的话头道:“属下愿闻其详。”
荆肖嘉眸中盛满笑意,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欣喜:“我要当爹了。”
高庆愣怔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喜色爬上眉梢,声音激昂地说:“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属下恭喜督主!”
高庆对自家督主忠心耿耿,得知此讯,发自内心地替他高兴。 “这可是您的第一个孩子,意义非凡呐!等您将来坐上那个位置,无论皇子还是公主,都是极其尊贵的。”
未免隔墙有耳,他后半句话特意压低了声音,用仅有彼此能听见的音量说着。
荆肖嘉倒是未曾思虑过孩子的性别,对他而言,只要是他和裴安夏的血肉,儿子女儿他都喜欢。
比起这个,他更担心自己不在京城,裴安夏要独自承受孕期的辛苦,她会不会感到十分无助?
荆肖嘉早有耳闻女子怀孕艰辛,有孕吐不止的,有半夜抽筋的,到了真正生产的时候,更是犹如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孕育一个胎儿,需要历经十月怀胎的过程,过程中会发生什么意外,谁也不知道。
裴安夏身子那般娇弱,荆肖嘉简直不敢想像,她要如何熬过这漫长的十个月?若是她有个好歹,他又该怎么办?
荆肖嘉实在是放心不下,索性坐回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封回信。
他在信中细细叮嘱白芷,务必好生照看裴安夏,若是遇上难事,只管去东厂求助,里头有他的心腹……各种注意事项,洋洋洒洒写了三四页。
写完后,他将信纸仔细地折叠好,装进信筒,绑回信鸽腿上,让其飞往京城。
第23章 裴安夏,我好想你。没日没夜的想。
另一头, 坤宁宫。
皇后听完袭香的汇报,眉眼间俱是惊喜,“裴才人有喜了?这可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喜事, 皇上若是知情, 必然也是龙心大悦。”
拂冬在一旁笑着附和:“才人小主是个有福气的, 定能顺利诞下麟儿,为皇上开枝散叶。”
皇后赞许地颔首, 又转头吩咐袭香, “回去告诉你家小主, 皇嗣是最要紧的,什么都不如她腹中龙胎重要。本宫得了空, 也会过去探望她。”
“是, 皇后娘娘的好意, 奴婢会如实转告给小主。”
待袭香退下, 拂冬为皇后松解钗环,“裴才人怀上身孕,娘娘好似十分高兴?”
“皇上膝下子嗣稀少, 本宫作为皇后, 责无旁贷。”皇后沉吟须臾, 继而幽幽开口:“更何况,与其让淑妃或者宋昭仪那样家世显赫的高位妃子孕育皇嗣,倒不如裴才人这般缺乏根基的, 更好拿捏。”
“娘娘思虑得周全,奴婢自愧不如。”
“行了,别拍马屁了。”皇后嗔了她一眼。突然, 她又想起另一件事,“不过, 本宫倒是不记得,裴才人是何时侍寝的。”
依照宫中规矩,新妃侍寝隔日皆要向皇后请安,然而她却对此全无印象,着实奇怪的很。
事关皇室血统,皇后不敢有所马虎,为求谨慎起见,干脆直接叫了敬事房的总管太监过来问话。
敬事房专司嫔妃侍寝事宜,但凡皇帝临幸宫妃,时间、地点皆会详细地记录在册,作为日后受孕的证明。
皇后拿起册子,逐页翻阅,翻到记有裴安夏姓名的那页,她目光微凝,见上头只粗略地记载了几笔,不由疑惑道:“这纪录为何不清不楚的?莫非是底下人怠忽职守?”
摄于皇后的威严,那太监没有任何隐瞒,实话实说,“禀娘娘,那日皇上饮了酒,在御花园里偶遇裴才人,乃是偶然兴起,并未翻过绿头牌。”
涉及皇?*? 室阴私,他话虽说的含蓄,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不难理解。
堂堂天子,酒后失态,实在不甚光彩。
皇后虽感到不妥,也只是皱了皱眉,不欲将此事搬到台面上来说。 “这件事情,公公最好烂在肚子里,以免有损皇上的名誉。”
那太监忙不迭应承,“皇后娘娘放心,奴才知晓分寸。”
次日清晨,皇后早早起来梳洗完毕,便去往干清宫向皇上道喜。
萧睿安刚下了朝,连朝服都还没来得及换掉,听闻宫人通报皇后求见,不由纳罕:“皇后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皇后容貌虽不及淑妃明艳,却格外端庄有气度,此时笑盈盈的,更是叫人如沐春风。
“妾身此番前来目的有二,一则是为向皇上请安,二来则是向您贺喜,柔福宫的裴才人昨晚刚诊出喜脉。”
萧睿安稍一思索,便回想起这号人物。
那日他因宋昭仪失子一事,心中郁结难平,有意借酒浇愁,未料到酒意上头,竟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尽管他酒醒后,只依稀记得前半段发生的事情,后半段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但出于补偿的心理,他还是让人送了许多赏赐过去,作为安抚。
“裴才人当真有了身孕?”
皇后含笑点头,“妾身查看过太医院留存的脉案,裴才人的喜脉是江院判亲自诊出来的,定然错不了。”
萧睿安高兴地抚掌,“好!传朕旨令,晋封裴氏为四品容华。”
从才人晋位为容华,一下子越了两级,皇后非但没有反对,反倒颇为赞同地道:“裴才人入宫后一直安分守己,不争不抢,如今怀了龙嗣,晋位也是应当 。”
萧睿安握住皇后的手,“梓童,你一向贤德,裴才人这胎还要劳烦你多多照应,朕……不想再看见悲剧重演。”
皇后任由他牵着,温声回应:“妾身明白。”
……
京城的夏日,燥热而沉闷。
孕妇体温高,哪怕宫中随时镇着冰块,裴安夏依旧觉得闷热难受。
她懒洋洋地歪倒在美人榻上,对随侍在身旁的袭香说:“御膳房不是备了冰碗吗?你去领些回来吧,我有些嘴馋。”
袭香闻言,面上不禁露出为难之色,“小主,您怀着身孕,可不能贪凉。”
裴安夏摇摇她的手臂,央求道:“好袭香,你就通融通融吧。这大夏天的,你小主我都快闷坏了,就想吃点酸酸甜甜的东西。”
裴安夏怀孕的头三个月孕吐严重,直到第四个月,开始显怀了,孕吐的症状才逐渐减缓,但是食欲不振的问题,却始终没有得到改善。
这些日子袭香看在眼里,委实是心疼。
面对自家小主的撒娇攻势,她忍了又忍,还是没能抵抗住,松了口:“好吧,那您只能吃一碗,而且要放到常温才能吃。”
裴安夏选择性地忽略她的后半句话,满足地笑眯了眼:“还是你知道心疼我。”
御膳房特制的冰碗子,是以碎冰为基底,铺满新鲜水果丁,再淋上香甜的蜂蜜和牛奶,不仅外表美观,且尝起来冰冰凉凉的,最是消暑。
裴安夏捧着冰碗,用银勺舀了一大口,塞进嘴里。
碗里的碎冰已经融化殆尽,果肉经过冰镇,入口清脆爽甜。在炎热的酷暑,能吃上这么一口清凉的甜品,别提多舒心了。
裴安夏吃完之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嘴里发出一声喟叹。
她重新靠回美人榻上,通过意识在脑海中和系统交流,【怀孕可真辛苦,幸亏不是真的,不然我还真不一定能熬到生产那一天。】
系统出品的道具皆讲究真实性,因此裴安夏虽是假孕,但孕期反应却是实打实的。
【黑化值剩余不多,宿主你其实不用非得做到这个地步的。】
裴安夏下意识地伸手抚上微微隆起的腹部,语气有些飘忽:【也许吧?但这是我所能想到的,可以最快清除黑化值的办法,所以我必须试一试。】
她对荆肖嘉的感情,矛盾而又复杂。
裴安夏无法否认自己有点动心,她身边不缺少优秀的异性,但荆肖嘉是第一个能牵动她情绪的人。
裴安夏不敢肯定,这是不是所谓的吊桥效应在作祟,她只是错把面对任务时的提心吊胆,误解为喜欢。
但她清楚地知道,她和荆肖嘉是不会有结果的。
破镜无法重圆,裴安夏努力地尝试过了,可是没有办法,无论她怎么拼凑,终究掩盖不了曾经存在过的裂痕。
她伤害他太深了,以致于他变得敏感多疑、霸道偏执,打从骨子里不信任她的一切。
对这样的荆肖嘉,裴安夏感到束手无策,甚至想要逃离。
如果她继续待在这个任务世界,不难想见,那些错误和争执将不断重演。
于是裴安夏退缩了,她决定趁事态还没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前,尽早离开。
【宿主,你之后打算怎么做?不管假孕丸的效果再逼真,到底不是真实的,你总不能拖到生产的时候,再假装难产吧?】
裴安夏托着腮,目光落在窗外,像是望着院中的景色失神,嘴上答非所问:【战局千变万化,你说荆肖嘉此行能够平安归来吗?】
系统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哪怕过程曲折一点,结局总是好的。】
【是么?】
裴安夏不自觉回忆起少年时期的荆肖嘉,那时候的他似乎也吃了很多亏,受了很多苦,如果说他是气运之子,为什么还会经受这么多苦痛?
【宿主不用担心任务目标的安危。】
系统实事求是地说:【他是自请去往前线监军的,早已做好了周全的准备,必然不会有事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裴安夏心知就算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遂不再开口。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裴安夏怀孕已六月有余。
“昨夜的雨下得可真大,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宿,奴婢今早去看,院子里的花草都蔫儿了。”
“可不是么?最近总是下雨,花都不知被打落了多少。”裴安夏肚子愈发地大了,她在白芷的搀扶下,缓缓走上台阶。
白芷轻轻扶着她的胳膊,话语间满是关切:“小主慢些,小心脚下。”
裴安夏脚踩实地,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我只是怀孕,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
白芷听了这话,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松懈半分:“小主您快别瞎说了,什么绝症不绝症的,听着不吉利。”
她话音刚落,萧睿安的声音便遥遥传了过来,“你家婢女都比你懂事儿,你这做主子的,是该反省检讨。”
裴安夏回头瞧见是他,连忙福身行礼:“皇上来了怎么也不叫人通报一声,倒是臣妾有失远迎了。”
萧睿安弯腰扶起她,“你身子重,不必多礼。”
“妾身多谢皇上体恤。”
自从裴安夏被诊出喜脉后,萧睿安时不时就会抽空过来坐坐,帝妃之间关系和睦。
裴安夏观他态度亲和,便少了几分拘谨:“皇上来得巧,妾身正准备用早膳,您若是不嫌弃妾身这里的粗茶淡饭,不如陪着妾身用一些?”
萧睿安心情好,连带着语气也轻松随意起来:“朕可是特意吩咐过御膳房,无论如何不能怠慢了你,怎么?那起子奴才竟敢阳奉阴违,拿些粗茶淡饭搪塞爱妃吗? ”
裴安夏听出他话中揶揄,佯装嗔怒:“皇上惯会取笑妾身。”
萧睿安爽朗地大笑几声,“朕岂敢取笑爱妃?爱妃可是朕的福星呐!”
他说着,伸手揽过裴安夏的肩膀,“前线战事屡屡告捷,南疆宣布退兵,如今正在商量赔偿的事宜,你这孩子来得正是时候,喜上加喜。”
骤然提及前线军情,裴安夏愣了愣,突然意识到,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过有关荆肖嘉的消息。
裴安夏知道,白芷会定期将自己的动态回报给荆肖嘉,所以即使她从未主动写过信,荆肖嘉也对她的生活了若指掌,但她却对他一无所知。
他在军营里过得好不好?传言军中伙食粗糙,他能不能吃得惯?战场上刀枪无眼,他是否受了伤?
这些裴安夏统统不清楚。
她恍惚了片刻,才找回心神:“妾身恭喜皇上,您是真龙天子,得上天庇佑,自然能够令万民归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睿安明知她说的是奉承话,听在耳里还是觉得什为舒心:“知朕者,爱妃也。”
裴安夏顿了顿,接着便问出了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现在既然战事结束,大军是否也该班师回朝了?”
“是。”萧睿安应了声:“兵部今日刚接到奏报,说是军队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约莫再有半个月就可以抵达京城。届时朕会亲自设宴,为我大卫将士接风洗尘。”
“此番也多亏了荆爱卿监军有功。”萧睿安抚了抚下巴,侧头询问她的意见:“爱妃以为,朕该如何封赏这些功臣?”
后宫不得干政,裴安夏自不会违逆规矩,她低眉敛目,老老实实地回答:“妾身是妇道人家,不懂政治上的弯弯绕绕,妾身只知道,将士们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理应得到赏赐,求皇上明察。”
萧睿安听罢,复又笑起来:“爱妃如此深明大义,朕甚感欣慰。”
二人谈话间,袭香已经手脚麻利地将早膳摆好。
萧睿安把一笼虾饺推到裴安夏面前,招呼她用膳,“来,趁热吃。”
都说食不言寝不语,这顿饭吃得格外安静。
不用扯话题应付萧睿安,裴安夏倒是落了个自在,她在内心盘算着接下来的任务,等到荆肖嘉回京,她便可以实行最后一步计画。
【系统,给我这个世界的背景资讯,越详细越好,我需要知道荆肖嘉有哪些政敌。】
系统隐约猜到了点什么,有些欲言又止:【宿主,你确定要用这种方式和任务对象告别吗?】
裴安夏心里也清楚,她所筹谋的计画,对于荆肖嘉来说实在是过分残忍了。然而,她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不会轻易更改。
以利益衡量一切,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裴安夏就是这样一个人,每一个决定背后都是理智地在衡量,如同最市侩的商人。
……
大卫军队在安阳关苦战数月,如今战事已了,将士们个个都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回去与家人团圆。
军队日夜兼程,原本预计至少需要耗费半个月的路程,最后只用了十日左右,便抵达了京城郊区的泾阳县。
“这段时间以来,王爷和众将士都辛苦了!眼下咱们到了泾阳,距离京城只剩最后一哩路,明日各位就可以回家去见爹娘、媳妇了!”
话至此处,荆肖嘉举起酒坛,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烧刀子,仰脖一饮而尽。
烈酒入口,喉咙里瞬间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一路烧到胃部。
荆肖嘉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将空的酒碗倒过来,向众人展示。 “在下不才,备了些酒食,还请众将士赏脸,好好喝个尽兴。”
萧睿安倚重东厂,致使宦官地位高涨,放眼朝堂内外,宗亲百官对得脸的宦官,明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但背地里或多或少还是瞧不起这些当太监的,觉得他们是没根的东西,是不堪的存在。
更何况荆肖嘉在朝野里名声不佳,在座的许多将士,原本都对他无甚好感,甚至隐隐排斥。
然而这段时日里行军操演,荆肖嘉皆与兵卒们同吃同住,没有丝毫特殊待遇,不禁令众人刮目相看,关系也拉近许多。
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督主好酒量!”
这一开头,所有人都嘻笑附和起来,仅仅是片刻间,桌上的气氛陡然变得热烈起来。
荆肖嘉笑看他们聊天胡侃,偶尔也插几句话。
“我出征前刚娶了媳妇,是我青梅竹马的表妹……我从小就喜欢她,喜欢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人娶回家,才刚揭完盖头,连圆房都来不及就匆匆进了军营 ……我想她啊,没日没夜地想!”
年轻将士兴许是喝多了酒,神志不太清醒,抱着酒坛不断嚷嚷。
荆肖嘉听了这话,一下子想起裴安夏,脸上的笑容不禁凝滞。
白芷的书信从未间断过,透过那些文字,他可以得知获知裴安夏的近况。听说她孕吐渐缓,胃口也慢慢地恢复了,只是身上依旧没长几两肉,也不知腹中胎儿能不能顺利长大。
无论白芷描述得再怎么生动,见不到她的人,荆肖嘉觉得心里头像是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主动给裴安夏写信,可是每次好不容易提起笔,却又开始踌躇,不知该如何下笔。
犹豫间,紫毫笔停在半空中,笔尖滴落几滴墨汁,在洁白的纸面上迅速晕开,毁了一张上好的宣纸。
荆肖嘉想不通,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明明她也曾亲口说过,想要一辈子待在他的身边。
真的是他误会她了吗?但这怎么可能是误会呢!
前世他抛掉了所有尊严,央求她不要承宠,萧睿安能给她的东西,权势、地位、宠爱,他都能给她。
裴安夏听完他的乞求,却只是轻轻拨开他的手说,“我当初之所以选择入宫,为的就是成为皇上的宠妃,诞下皇上的子嗣,光耀家族门楣……这些,你恐怕给不了。”
荆肖嘉至今都无法忘记,亲手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床上,那种绝望又屈辱的滋味,仿佛是被人推到悬崖边缘,一掉下去就是万丈深渊。
再后来,裴安夏如愿成为萧睿安最宠爱的妃子,地位仅次于皇后,民间甚至出现不少话本子,称颂帝妃之间的深厚感情。
他们多么般配啊,若不是他的重生打乱了裴安夏的计画,她说不定早就攀上皇帝,和他双宿双栖了。
荆肖嘉的思绪无比复杂,他一方面怀疑裴安夏的真心,另一方面又抱着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想着裴安夏或许是有那么点喜欢他的。
尤其裴安夏现在怀着他的孩子,他更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
荆肖嘉何尝不知道,自己的疑神疑鬼,只会让感情加速恶化,可是没人给过他安全感,也没人教会他怎么信任一个人。
出于逃避的心理,这将近半年的光景里,荆肖嘉从未尝试联系过裴安夏,哪怕只言片语。
现在想来,也不知她是否会怨他一走了之,音讯全无。
荆肖嘉暗自抿了抿唇,随即拿起酒碗,兀自喝起来。
他喝酒的速度不快,也没配什么下酒菜,只是慢慢地啜饮,动作说不出的优雅矜贵,直到喝完了整整一壶烧刀子,他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一阵难言的灼痛。
喉咙好疼。
因为疼痛,他眼尾泛红,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督主,您没事吧?是不是喝醉了?”
“这可不是寻常米酒,是货真价实的烧刀子啊!就您这个喝法,嗓子恐怕得疼到明日。”
荆肖嘉张嘴吐出几个字,声音很小,旁边的人没听清,问了一句:“您说什么?”
荆肖嘉却没有答话,醉眼朦胧地趴在桌上睡着了。
于是无人能够知晓,那句他只有借着酒醉,才敢吐露出口的话是——
裴安夏,我好想你。
没日没夜的想。
第24章 比白月光更具有杀伤力的,是死去的白月光。
隔日晌午, 裴安夏正手捧一碗燕窝粥,小口小口地喝着,忽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主, 肃王殿下率领军队凯旋归来。皇上有旨, 今晚宫中设宴, 为殿下和诸位将士们庆功,阖宫妃嫔皆受邀出席。 ”
裴安夏手指捏着银勺, 漫不经心地在碗里搅拌, “我知道了。 ”
她神态平静, 面上不见丝毫波澜,好似全然不在意。
袭香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 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督主回宫后, 先是去向皇上述职, 这会儿人还没出干清宫。小主若是现在过去, 指不定还能见上一面。 ”
裴安夏抬眼睨她,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 “谁告诉你,我想见他的? ”
袭香怔愣片刻, 目光下意识瞄向她的肚子, 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荆肖嘉到底是孩子的父亲,血脉联系割不断的。
裴安夏手掌覆在浑圆的肚皮上,温柔地抚摸。 “孩子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孕育的, 与他无关。 ”
袭香作为古代女子,奉行以夫为尊的思想,自是无法理解自家小主这句话的涵义。她只当裴安夏是还在和荆肖嘉闹别扭, 点到即止,没有继续劝说。
裴安夏慢吞吞地吃着燕窝粥, 心中却在暗自嘀咕。
荆肖嘉多潇洒啊,离京半年,期间音讯全无,连一封报平安的信都不曾捎回,凭什么要她巴巴地凑过去,做那个先低头的人?
她也是有尊严的好么?
裴安夏用完午膳,估摸着时辰尚早,便去睡了个午觉。直到将近申时,才起身更衣,准备前往太和宫赴宴。
因着怀孕的关系,萧睿安特许她可以在宫中乘坐轿撵。
鹅卵石铺就的道路表面光滑,抬轿的小太监担心走快了脚底打滑,一路上步履格外缓慢,以致于差点误了时辰。
眼见宴会马上就要开始,裴安夏不禁加快了脚步,她匆匆走进殿中,向着高坐于上首的帝后行礼问安。
“妾身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妾身来迟了,还望皇上恕罪。”
萧睿安笑着摆摆手,“你怀着身孕,难免有所不便,朕岂会怪你?快,来人给裴容华赐座。”
裴安夏谢过恩之后,到自己的位置上落座。刚坐定,她便察觉到有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裴安夏低下头,假装没注意到那人投来的目光。
“此番能够成功守住我大卫的疆土,全赖各位将士英勇奋战!在场的诸位皆是功臣,是我大卫的柱石,理应重赏!”萧睿安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阵慷慨陈词。
武将大多生性豪放,没有那么多规矩,听了这话,纷纷鼓掌叫好。
肃王作为主将,连忙举杯回敬:“此次战役之所以取胜,皆因我卫朝将士不畏强敌,浴血奋战,还请皇兄封赏有功之士。”
萧睿安素来宠幸这个胞弟,遂笑道:“听闻你在军中表现得很是不错,放心吧,你应得的功劳,定然少不了。”
肃王才干平庸,仰仗萧睿安的宠爱,才能有如今的荣华富贵。
他对权力毫无兴趣,自然也不稀罕当什么功臣,当即笑呵呵地推拒:“皇兄可别折煞臣弟,臣弟有几斤几两,您是知道的,论功劳,臣弟还不如督主呢。”
这话说得不假,荆肖嘉名义上是监军,负责监察军纪,实际却如同参谋,为军队出谋划策,制定了不少有用的战术。
“你倒是诚实。”萧睿安把目光转向荆肖嘉,和气地问道:“爱卿可有想要之物?”
荆肖嘉起身拱了拱手,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为国效命,乃属臣之本分,臣不敢讨要任何赏赐。”
萧睿安摩挲着椅子的把手,好半晌才玩笑似地说:“爱卿谦虚,但这赏赐,朕还是要给的,不如……朕赏赐爱卿几个美人,你觉得可好?”
萧睿安说这话,倒不是无的放矢,实在是荆肖嘉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金银财宝他也不缺,思来想去,似乎只缺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
虽说太监和寻常男子不同,无法正大光明的娶妻纳妾,但荆肖嘉情况特殊,官职在身,皇帝又愿意给他体面,自然没有人会不识相地出言反对。
肃王惯会拍自家皇兄的马屁,连忙跟着附和道:“是啊,旁的不说,有人与你立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那才叫做家的感觉啊。”
荆肖嘉下意识瞥了眼坐在斜对面的女子,见她仍旧垂着头,铁了心不搭理自己,心里一沉,索性抿了抿唇道:“臣多谢皇上恩典,只是臣身有残缺,着实不愿糟蹋了好端端的姑娘,还请皇上明察。”
萧睿安心知,大多数太监都自尊心极强,哪里得料到他竟会当众自揭伤疤,此刻难免有些揭人短处的尴尬。
“既如此,朕也不好勉强。朕记得爱卿有收藏字画的习惯,正好朕库房里有几幅前朝名家的字帖,赶明儿朕让人去取来,送给爱卿赏玩。”
“如此,臣便先谢过皇上。”
裴安夏斜眼扫过去,见他不卑不亢地双手作揖,心中不禁暗笑,说什么不愿意糟蹋姑娘,讲得倒好听,欺负她的时候可是半点没收敛。
越想越烦躁,裴安夏撂下筷子,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眉头皱得紧紧的,看上去不太舒服,荆肖嘉见状,故作不经意地开口:“容华小主有喜,臣还未来得及向皇上和小主道声恭喜。”
提及裴安夏和她腹中龙胎,萧睿安立刻笑逐颜开,“太医说了,裴容华这胎怀相极好,朕现在就盼着裴容华能尽快给朕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萧睿安话落,转头看了裴安夏一眼,发觉她面色隐隐透着疲惫,不由关切地问:“爱妃可是累了?”
裴安夏听他问起,略作犹豫后,还是实话实说道:“有一点儿,妾身这几日格外贪睡,扰了皇上的兴致,还请皇上勿怪。”说着,她急忙起身请罪。
“爱妃为朕孕育子嗣辛苦,朕心疼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怪你?快别多礼了。”
萧睿安这个皇帝,在大部分的时候还是挺好说话的,他放柔了声音说,“爱妃若是累了,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裴安夏一向懒得应付这种场合,也不同他客气,当即谢恩告退。
跨出殿门口的时候,晚风迎面吹来,压下灼热的暑气,令她混沌的思绪清明了些。
裴安夏默默地在心里估算着,荆肖嘉还有多久时间追上来,然后问系统,【我让你准备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系统肯定地回答,【宿主放心,一切都按照着你的计划进行。】
裴安夏点点头表示了解。荆肖嘉随军出征的这段时间里,黑化值依旧缓慢地下降着,到现在只剩下最后10点。
荆肖嘉不在京城,裴安夏也没闲着,趁着空档,她将这个世界的背景设定和人物关系研究了个透彻。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的被她挖掘出一条可以利用的线索。
俗话说树大招风,荆肖嘉在朝中树敌颇多。
在原本的世界线中,南疆战败后不久,便向卫朝发出和谈的请求。荆肖嘉作为皇帝的宠臣,奉命陪同礼部官员出使。
两国交界处,属于三不管地带,经常龙蛇混杂。荆肖嘉在驿馆遭遇刺杀,虽侥幸逃过一劫,却受了极为严重的伤。
哪怕随着时间流逝,伤口逐渐愈合,依旧留下了一道横跨整个腹部的疤痕。
这场刺杀发生得突然,消息传回卫朝,朝堂上下一片震惊。
因为没有抓到刺客,无法确定始作俑者是谁,一度有谣言说是南疆人在背后捣鬼,导致和谈险些破局。
好在荆肖嘉没有轻信谣言,凭借蛛丝马迹,揪出了隐藏在幕后的主使。
那名幕后主使不是旁人,恰恰是与他作对许久的政敌,当朝首辅穆昭文。
穆昭文出身簪缨世家,又处在首辅的位置,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不为过。
偏偏临到中年,东厂横空出世,荆肖嘉竟取代他,成为当朝第一权臣,他心里岂能没有怨怼?又怎么可能甘愿屈于人下?
既然穆昭文早晚要出手,不如让这场刺杀来得更早一些。
于是裴安夏借助系统的力量,刻意制造出禁军的守备漏洞,给予对方可乘之机。
穆昭文并非优柔寡断之辈,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裴安夏就不信他不会上钩。
【宿主,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做吗?】
裴安夏缓缓眨了眨眼,语气平静且笃定,【系统,你知道吗?在我原来的那个世界,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比白月光更具有杀伤力的,是死去的白月光。如果说有什么方法,能让他对我念念不忘,以致于遗忘所有怨恨,恐怕只有我为救他而死这一种了。】
裴安夏刚回答完系统的问题,就听见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低哑、深沉,似包藏无数情绪。
“小主请留步。”
她不禁心想,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呢。
裴安夏脚步未停,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荆肖嘉也不废话,一个跨步就挡在了她的面前。
“督主这是何意?”裴安夏往后退了两步,与他隔开安全距离。
荆肖嘉没有在意她疏离的态度,目光紧紧盯着她隆起的小腹,不自觉伸出手想要触碰。
然而手刚伸到半途,却又停住,良久才艰涩地开口。
“怀这个孩子,辛苦么?”
第25章 本该是被保护的一方,此时却坚定维护着他。
裴安夏垂下眼眸, 平静地叙述道:“怀孕的头三个月,孕吐的反应尤为厉害,吃什么都没胃口, 可不吃么, 胃里空空荡荡, 一个劲儿地吐酸水,吐到最后, 浑身没有力气, 连床榻都下不了。”
“等到月份大一些, 孕吐倒是减缓了,但挺着个大肚子, 做什么都不方便, 连睡觉都睡得不安稳……”
她说的每一句话, 每一个字, 都化作利刃扎进荆肖嘉的胸口,将他一颗心扎得千疮百孔。
荆肖嘉想说抱歉,但话到嘴边, 又惭愧地低下头。伤害已经造成, 不是轻飘飘几句话, 就可以轻易抹杀的。
裴安夏抬头直视他, “不过那些,我一个人都挺过来了。 ”
“荆肖嘉, 这世上没有谁是非谁不可的,当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那往后你也不必在了。 ”
她的眸色偏浅, 在月光的映衬下,仿佛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荆肖嘉伫立当场, 整个人如坠冰窖,四肢好像被冻住了,僵硬的动弹不得。
他其实早就后悔了,后悔不该为了那点毫无根据的事情疑心她,更不该死守自己可笑的自尊。
毕竟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平等过,爱得更深的那个人,注定更加卑微。
说到底,感情的事情并不能用理智去衡量,他又何必非要斤斤计较,谁付出的多、谁付出的少?
总归裴安夏现在待在他身边,他总能慢慢将她内心属于其他男人的影子,一点点消磨干净。
哪怕这需要用一辈子的时间。
“安夏,我…… ”
荆肖嘉想告诉她,他知道自己错了,他不该处处怀疑她,不该不顾她的意愿勉强于她,不该妄想用权势逼迫她低头……他有太多的不该,却还是盼望裴安夏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
荆肖嘉一句“我会改的,你别离开我”还没说出口,突然有一支冷箭嗖地从暗处射出,直冲他的眉心而来。
荆肖嘉习武多年,反应迅速,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当即侧身避开。
箭矢射空,落在地面上,荆肖嘉正想上前查看,又一支箭紧随其后而至,这次瞄准的是裴安夏的脑门。
荆肖嘉心下一惊,慌忙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裴安夏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被荆肖嘉牢牢地护在了怀里。他甚至体贴地用手掌托住她的后脑勺,以防她磕着碰着。
躲藏在角落的刺客,眼见行踪败露,索性不再隐身,纷纷跳了出来。
刺客的人数不算多,统共五六个人。然而,既然能够被主家派出来执行刺杀的任务,这群人必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依荆肖嘉的猜测,他们多半是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因此哪怕只有寥寥几人,实力也绝不可小觑。
荆肖嘉心里清楚,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他下意识将怀里的女人搂得更紧一些。
感受到裴安夏的身子正在轻微地颤抖,荆肖嘉附在她耳畔,轻声安抚: “别怕,我在这里,别怕…… ”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别怕,声音温和稳定,令裴安夏稍微放松下来。
现下不是缠绵恩爱的好时机,荆肖嘉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在这里,我不好施展,等会儿我会牵制住他们,你瞅准时机跑出去,能跑多远跑多远,想办法找人求救。 ”
裴安夏当然知道这是最明智的选择,但她总不能说抛下荆肖嘉就抛下,于是低低问道:“你会有危险吗?”
荆肖嘉挑眉,对她暗含关心的话语感到很受用,“不相信我?应付几招还是绰绰有余的。”
裴安夏见他神情笃定,顿时不再犹豫,飞快地抬脚离开。
荆肖嘉虽然说得信誓旦旦,实际上却没有多少把握。对方来势汹汹,明显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他一个人孤军奋战,别说反击,连招架都极其困难。
然而在裴安夏面前,他却装得云淡风轻,以免她担忧多想。
裴安夏扶着圆滚滚的孕肚走了一会儿,便累得气喘吁吁,她索性背靠墙面休息起来。
尽管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裴安夏却没打算真的听从荆肖嘉的话去搬救兵。
她早就盘算好了,等到荆肖嘉不敌对方攻势,逐渐败下阵来,她再即时出现,替他挡下致命的一刀,然后功成身退,离开这个世界。
自己死的时候,他应该会很难过吧?
思及此,裴安夏心头隐隐浮现了一个荒诞的念头。
如果她肚子里真的怀了他的孩子就好了,那样的话,至少可以给他留个念想。
更何况,荆肖嘉似乎也很期盼这个孩子的出生。
他和萧睿安不同。萧睿安重视子嗣,为的仅仅是传宗接代,可裴安夏看得出来,荆肖嘉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
荆肖嘉的所有亲人,都葬身在多年前那场宫变之中,裴安夏知道他内心深处,对于亲情有多么的渴望,若是真能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他一定会是很好的父亲。
裴安夏默默叹了口气,可惜了,最终还是要留下他一个人。
裴安夏心中五味杂陈,?*? 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悯。然而那份怜悯,并不足以让她放弃原有的计画,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故意弄乱发髻,做出一副狼狈的模样,着急忙慌地往回赶。
荆肖嘉正和刺客激烈得缠斗着,眼角余光瞥见她孤零零地回来,语气罕见地焦急:“我不是让你走吗?你还回来做什么!?”
那群刺客虽然占了人数优势,却并未从荆肖嘉这里讨到什么好,眼下正急于寻找突破口。
恰好裴安夏主动送上门来,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一名黑衣刺客持剑朝她袭来,荆肖嘉立刻追了上去,挥刀阻挡攻势。
两人飞快地过了几招,乍看上去势均力敌,但荆肖嘉一面要抵御对方愈发凌厉的剑招,一面又要保护裴安夏不受波及,出手难免落了下乘。
荆肖嘉一个不慎,没有防备,腰腹上被划了一刀,鲜血很快渗透衣裳,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一刀得逞,刺客当即打算乘胜追击,谁知荆肖嘉受伤后,动作没有半点迟滞,反倒趁着对手松懈的时候,三两下打飞了他手里的武器。
裴安夏站在不远处旁观着这一切,不由暗自咋舌,荆肖嘉这个人,看似冷静从容,发起狠来,简直不要命。
到底是在皇宫里,即便此地地处偏僻,守卫又因为宴会的缘故,被大量调离,这些刺客仍旧不敢久留,生怕兵器相接的打斗声会引来巡逻的禁军。
打定主意要速战速决,刺客出招越来越凶猛,而且招招都是杀招。
荆肖嘉刚闪过迎面而来的一击,堪堪站稳,在他背后看不见的视线死角里,猛地一道寒光迸现,直直刺向他的后心。
“小心!”裴安夏高声提醒。
荆肖嘉闻言猛地回头,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本能地扭身过去应对偷袭。
说时迟,那时快,刺客做了个假动作,随即将藏于袖中的暗器捏在掌心,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眼看已经来不及躲开,荆肖嘉心情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今晚这场暗杀,幕后主使并不难猜,荆肖嘉多少也能想到。
官场斗争暗藏杀机,是他自己大意轻敌,落入别人设计好的圈套中,哪怕败了,也怪不了别人。
荆肖嘉只是懊悔把裴安夏牵扯进来。她胆子小,万一吓着了,回去指不定得做噩梦,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胎儿。
然而,想像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在暗器射出的瞬间,有人先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
女子身形娇小,高度只到他的下巴处,本该是被保护的一方,此时却坚定维护着他。
荆肖嘉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淡定的表情一寸寸龟裂,“裴安夏?”
裴安夏勉强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嘴角,“我之前同你说过好几遍,我心悦你,想做你的女人,你都觉得我在骗你……这下子,你总该相信了吧?”
荆肖嘉见她面色苍白,呼吸孱弱,手忙脚乱地要去查看她的伤势。
慌乱间不小心碰到她高耸的腹部,触及一片黏腻湿滑,抬手去看,掌心里全是血。
荆肖嘉眼神空洞,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失去裴安夏,他猛地俯下身,搂住她瘦小的身躯,恨不得代替她承受那些伤痛。
“为什么要帮我挡剑,你傻不傻啊?”
裴安夏的伤口位置在腰侧,本来并不致命,但那暗器上淬了毒,哪怕及时救治,也不见得能活下来。
这样的结果,是那群刺客没有料想到的。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本想趁人之危上前补刀,却听不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听那脚步声,少说也有十几人,刺客们察觉到情势不对,立马撤退,不再逗留。
裴安夏从怀里掏出一只香囊,颤颤巍巍地递到他手中,“这是我亲手做的,做了好久,手指都刺破了……”
“你要好好收着。”
她这种仿佛交代遗言似的口吻,令荆肖嘉感觉无比刺耳,他忍不住出言打断:“我抱你去太医院。”
说罢,他手臂穿过裴安夏的膝弯,把她打横抱起。
第26章 第一个世界结局+第二个世界开头
双脚忽然腾空, 裴安夏惊呼过后,双手圈住他的脖子,语气无奈地道:“没用的, 那暗器上淬了毒, 我能感觉到毒素正在我体内扩散, 我活不了的。”
荆肖嘉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她虽怀着身孕, 体重却没增加多少。荆肖嘉有力的手臂托住她, 仿佛托着一片羽毛那般轻松。
裴安夏知道想要说服他, 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索性不再劝说, 转而提起别的:“我那日去御花园, 是为了摘栀子花。”
“你睡眠一向不好, 栀子花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我把它装填进香囊中,你夜里垫在枕头下,能睡得更好一些。”
尽管没有言明, 荆肖嘉还是立刻反应过来。裴安夏口中的那日, 正是他误以为她打算勾引皇帝, 被妒火冲昏头,罔顾她的哀求,强行占有她的那日。
这会儿得知了事实的真相, 荆肖嘉顿时感到鼻头一酸,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她做的一切,竟是为了他么?
可他却用那样龌龊的心思去揣度裴安夏。她被误会、被冷嘲热讽的时候, 该有多难过?
荆肖嘉简直不敢想像。
裴安夏见他双目猩红,眼底带着湿意, 忽地笑了笑:“别哭呀,你掉眼泪我会心疼的。”
她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好奇地问了一句:“荆肖嘉,你除了在我面前哭过,还在别人面前哭过吗?”
荆肖嘉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年幼时,似乎也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感到落寞,甚至悄悄地落泪。
那时候他的父皇母后尚在世,前朝也还未覆灭,他的兄长是德高望重的东宫太子,他则是众人最疼爱的小皇子,可以毫无顾虑地任性。
国破那日,原本年少懵懂的男孩在一夜间陡然长大,此后哭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再也没有人会包容他的脆弱。
直到遇见裴安夏,荆肖嘉那颗漂泊的心才终于找到归属。
裴安夏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声音因为虚弱变得很轻,轻的几乎不可闻:“荆肖嘉,你以后一定要当个很好很好的皇帝。”
荆肖嘉听罢沉默片刻,随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坚定地说道:“裴安夏,你要好好活着。我若能坐上那个位置,必定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迎你过门。”
裴安夏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半开玩笑地道:“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当什么皇后。”
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令荆肖嘉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抿了抿唇,想问她为什么拒绝自己。
然而他还没开口,裴安夏便主动说道:“我没那么大度,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坐拥三宫六院,看着你宠幸其他女人,我会发疯的。”
荆肖嘉没预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心窝子像是被戳了一下,泛起酸酸胀胀的感觉。 “我以为你从来不会吃醋的。”
荆肖嘉见过许多次,裴安夏和其他妃嫔相处的情景,不管是淑妃,还是陆美人,他看得出来,裴安夏对于这些与她共同争夺皇帝宠爱的女子,没有半点嫉妒心。
裴安夏摇摇头,“我不吃醋,是因为我压根就不在意皇上。可你不一样,我光是想到要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你,心里就酸得直冒泡。”
“荆肖嘉,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好。”他想也不想就答应:“我是你一个人的。”
裴安夏诧异于他答应得这般痛快,不由调侃道:“你是不是看我可怜,所以说假话哄我?古往今来,哪有皇帝只娶一个女人的道理?”
“若是连亲事都不能自己作主,我当这皇帝又有何意义?”他说这话的时候,微仰着头,修长的脖子挺得笔直,显出几分运筹帷幄的自信。
裴安夏刚想笑一笑,便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疼痛袭来,五脏六腑像是被猛力撕扯着,疼得她冷汗直流。
为了不被发现,她咬牙忍耐下来,但气息却愈渐虚弱:“荆肖嘉,是不是不管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答应啊?”
荆肖嘉是何等敏锐的人,怎么可能没发觉她的异状?
他喉头艰涩地滚了滚,声音嘶哑粗砺:“我答应你——只要我有,只要你想要,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裴安夏愉快地眯了眯眼,调笑道:“那我可得提些过分的要求咯。”
荆肖嘉没有反对,算是默认。
其实他从来都拒绝不了她。哪怕明知前路是陷阱,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前踏去,没有设防,不曾后退。
裴安夏安静思索着,神情是少有的认真。良久,她缓缓起唇道:“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荆肖嘉轻轻“嗯”了声,算作回应。
“第一,我要你长命百岁,岁岁安康。”
荆肖嘉表情微变,陡然明白她的意图,正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她却加快了语速。
“第二,我要你光复前朝,做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让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荆肖嘉用力地闭了闭眼睛,任由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舍得拒绝她的要求。
“第三……”裴安夏疼得快喘不上气,她能感受到鲜血已经涌到了嗓子眼,满嘴的腥甜。 “我要……要你忘了我……”
话音落地,荆肖嘉再也克制不住,哭得肝肠寸断,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稳。
“裴安夏,你的心可真狠……”他带着浓重的哭腔道:“这段感情,主动说要开始的是你,引诱我一步步沉沦的是你,如今要我彻底放下的也是你,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裴安夏挣扎着抬手,想要替他抹掉眼角的泪水。谁知眼泪却越抹越多,到后来,她干脆怜惜地捧起他的脸,柔声去哄:“别哭了,我想再听你认真地说一遍,你爱我。”
“你爱我吗?荆肖嘉。”
男人没有回答,低下头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唇。
他心绪杂乱,这一吻犹如暴风雨般,汹涌地落下,几乎将她整个人埋没。
裴安夏勾着他的脖子回应,什么理智,什么矜持,统统忘得一干二净,两个人都凭借着本能唇齿交缠。
过了半晌,荆肖嘉退开一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与她气息交融。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叮,任务目标黑化值下降10,当前黑化值为0。 】
【现在开始为宿主进行脱离当前世界的传送,倒计时10、9、8……】
裴安夏深深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男人,他的五官英挺,无论眼睛鼻子还是嘴巴,都是她喜欢的模样。
她没忍住,伸手去摸他的眉眼,然后顺着眉骨慢慢摩挲到嘴唇,在他的下唇处停了下来。
“我也爱……”
最后一个字来不及吐出口,裴安夏眼前蓦地一黑,紧接着一阵熟悉的失重感袭来,身子直直下坠,好像要坠向无底的深渊。
等她再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系统空间。
裴安夏还没缓过神,反应尚且有些迟缓,系统适时出声道:【恭喜宿主圆满完成任务,请问宿主是否需要查看上个世界的后续发展? 】
裴安夏的意识这才渐渐回笼。
她慢半拍地眨了眨眼说,“不用了。”
她被赋予的任务,仅仅是确保任务世界能够正常运转,至于她离开之后,会发展成什么模样,就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了。
系统见她兴致不算高昂,料想她执行这个任务,应当耗费了不少心神,于是体贴地建议道:【宿主可以先休息个几天,再接着传输到下个世界。 】
尽管系统是出于好意,但裴安夏不想闲着,闲着就容易胡思乱想。
她害怕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荆肖嘉说爱她时,那种悲痛到极点,隐约还带着点乞求的眼神,会让她产生不该有的情绪。
【我没事,现在就开始传送吧。 】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裴安夏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偌大的包厢内。
她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发现这处包厢装修得富丽堂皇,看样子,应该是专门接待上流人士的高档会所。
“安夏,听说你和那个穷小子分手了?”
裴安夏没想到会突然被点名,呆愣片刻,落在众人眼中,几乎等同于默认。
“要我说,你早该跟他分了。就算是为了跟傅寒舟赌气,也没必要跟那种人在一起,平白显得自己掉价。”
裴安夏飞快浏览完系统提供的剧情介绍,终于回想起这个世界的背景设定。
她在这个世界是名副其事的富家千金,从小爱慕傅家的大公子傅寒舟。偏偏傅寒舟作为京圈太子爷,沾染了许多公子哥惯有的毛病,外头包养的小情儿数不胜数。
裴大小姐自幼备受宠爱,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忿忿地和傅家提出解除婚约的要求。
就在这时,傅峥出现了。
傅峥作为A大校草,虽然同样姓傅,身家背景却和傅寒舟天差地别。
傅峥出自单亲家庭,母亲身体虚弱,长年抱病,家里的经济重担全部压在他一个人的肩膀上,导致傅峥从高中开始,就拼了命的四处打工,不像其他同龄人那样,能够享受安逸的校园生活。
裴安夏之所以看上傅峥,不单单是因为他那张过分好看的俊脸,更因为他长得与傅寒舟有几分相像。
裴安夏是个行动派,打定主意以后,便开始对傅峥展开追求。
白富美爱上穷小子的戏码,难免引人关注。那段时间里,A大校园论坛有个帖子天天飘在首页,标题是“你们猜,裴大小姐多久能追到傅校草?”
然而,无论裴安夏怎么殷勤体贴,傅峥都无动于衷,像是焐不热的冰山。
大小姐碰了几次壁,非但没有放弃,反倒愈发执着,非要求得一个结果不可。裴安夏恨恨地想,她搞不定傅寒舟,难道还拿不下傅峥吗?
于是当裴安夏辗转得知,傅峥的母亲病情恶化,不得不进行手术时,她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庆幸。
裴安夏打听到傅峥母亲所在的医院,赶过去时,见到的就是因为筹措不出足够的治疗费,颓然坐在病房门口的傅峥。
裴安夏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温声细语地询问他:“让我帮你,好不好?”
傅峥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他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自然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哪怕是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女孩子,也必定有所图谋,或许是贪图新鲜,又或许只是单纯觉得好玩……
傅峥心里门清,那是他进不去的圈子,所以他极力避免与裴安夏产生过多的交集,但是眼下他没有别的选择。
清高和骄傲在此刻碎裂得彻底,他有些艰难地问道:“你帮我,代价是什么?”
裴安夏听了这话,忽然笑开,眼尾的红痣明媚生动,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
“我不要任何回报。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的话,等你以后挣钱了,再连本带利地还给我,就当作是做个投资了。”
傅峥知道,她其实根本不缺这点钱,会这么说也只是为了照顾他那敏感的自尊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用无比郑重的语气说道:“这些钱,我一定会还的。”
从那以后,两人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不再只是裴安夏单方面的付出。
某一日,裴安夏去医院探望完傅峥的母亲,结束后傅峥送她到楼下打车。
下雨天车子不好打,傅峥陪她站在屋檐下等了半小时。他性子沉闷寡言,裴安夏早已习惯他这副生冷的模样,也没往心里去。
不曾想,安静了半天的傅峥突然开口,说的竟是:“你曾经问过我,愿不愿意做你男朋友,虽然迟了一点,但我想说——”
“我愿意。”傅峥说着,从外套口袋掏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子,递到她手边,“让我做你男朋友,好吗?”
首饰盒里头装的是C家的戒指,单颗钻石,最基础的款式。
换作是平时,裴安夏还真看不上这么朴素的戒指,但是她很清楚,这只小小的戒指,恐怕是傅峥做了好几份兼职换来的。于是普通的戒指,被赋予了厚重的意义。
裴安夏上前一步,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满怀雀跃地说:“好。”
傅峥这个男友当的,简直无可挑剔。
裴安夏娇气爱挑嘴,吃不惯食堂的饭菜,傅峥就亲自下厨,做的全是她喜欢吃的菜。
裴安夏上课走神不认真听讲,到考试前不得不临时抱佛脚,傅峥便耐着性子帮她画重点、讲题目。
裴安夏冬天怕冷,每次都把冻得冰凉的小手,沿着傅峥的后脖子,塞进他衣服里取暖。傅峥脾气好,从来不生气,反倒笑咪咪地问她:“还冷不冷?”
傅峥对她的那些好,说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然而谁都没想到,事情在这时候发生了转折。
过去裴安夏像个小尾巴似地缀在身后的时候,傅寒舟并不在意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但当裴安夏失望离开后,傅寒舟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早已动了心。
得知裴安夏找了个穷小子当男友,傅寒舟情急之下,直接冲到A大校门口,打算软磨硬泡把人追回来。
“以前是我混蛋,不过我保证,我和那些女人都断得干干净净,以后我只有你一个。你别跟我置气了,行不行?”
裴安夏当初铁了心的离开,现在当然不至于听他说两三句好话就心软。她抬脚,想要绕过他离开。
傅寒舟又不傻,自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走远,连忙拽住她的手腕。
裴安夏挣脱了几下无果,索性冷冷地睨着他道:“傅寒舟,我有男朋友了,请你自重。”
傅寒舟听她提起这茬,不由嗤笑道:“那个穷小子有什么好?”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就是长得有几分像我吗?有我这个正牌在,你还要守着个冒牌货做什么?”
裴安夏并未反驳,而是顺着他的话说:“他比你懂事、比你温柔、比你体贴……更重要的是,他心里没有别人,无时无刻都把我放在第一位。”
当时傅峥就站在不远处,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很聪明,单凭这几句话,就能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个七七八八。
原来裴安夏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他。他之所以能得到她的青睐,仅仅是因为他长了一张与那个男人相似的脸。
哪怕再不愿意承认,再怎么自欺欺人,傅峥也明白自己只是个替身。
难怪,裴安夏和他相处时经常走神,仿佛是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
傅峥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他在原地站了很久,觉得眼前的一切,正在颠覆他所认知的世界。
他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找不到任何可以支撑自己的东西。
眼前忽然有道阴影落下,他掀起眼帘瞧了瞧,待看清对方的面容后,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裴安夏淡淡地俯视着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这些日子,她把傅峥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她知道傅峥为了融入她的世界,做了多少努力。
然而裴安夏在这段感情当中,始终清醒得很。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和傅峥不可能有未来,她的父母不会同意她嫁给一个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在上流社会中根本站不住脚的穷小子。
她的婚姻,必须是能够为家族带来利益的,哪怕不是傅家,也得是周家、严家……
尽管裴安夏清楚,她和傅峥的感情注定不会长久,也断然没有想到,这层窗户纸竟这般残忍地被捅破。
“既然你都听到了,我们分手吧。”
傅峥怔愣了好一会,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喜欢过我——真实的我,而不是别人的影子。”
裴安夏思量了好半晌,有些不确定地说:“或许有过吧。”
傅峥见她这般反应,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我明白了。”
说完他扶着膝盖缓缓站起身,然后扬长而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裴安夏这个黑月光的扮演就算是完成了。
任谁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个替身,恐怕都逃不过黑化的命运。
【这个世界还挺狗血的。】裴安夏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
系统好心提醒:【宿主,更狗血的还在后头呢。】
裴安夏作为身经百战的快穿者,早已摸透了任务的套路,于是推测道:【比如,傅峥其实是傅寒舟的弟弟,傅家的二公子?】
系统诧异于她的敏锐,【宿主,你怎么知道?】
【两个人同样姓傅,五官还这么相似……】裴安夏满脸无奈,【暗示的这么明显,我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系统本来也没打算隐瞒,如实说道:【严格来讲,傅峥的母亲才是傅怀远的原配。
当年的傅怀远,顶多算是个普通商人,做点小生意,虽然生活优渥,但绝对没有如今的权势地位。
然而他运气好,傍上了大名鼎鼎的叶家。
叶家产业遍布各个领域,当家的叶老爷子膝下只有一个独生女,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傅怀远能有今天的成就,全因为讨了这位叶家大小姐欢心。
傅怀远瞒着自己已婚的事实,跟叶家大小姐接触,直到她意外怀上身孕,事情才终于瞒不住。
傅怀远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当然知道该如何取舍。他不顾原配的哀求,逼迫她签下离婚协议,却不知她当时已经怀了傅峥。
傅怀远在叶老爷子手底下唯唯诺诺多年,好不容易熬到叶老爷子过世,迫不及待地将叶家产业改姓了傅。
许是人到中年,难免怀念过往。傅怀远带着满心的愧疚,找到当年被自己抛弃的原配,才发现原配居然给自己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傅峥。
傅峥不像傅寒舟,从小接受菁英教育,他甚至连学费,都是靠自己半工半读攒出来的。但他的优秀,丝毫不亚于傅寒舟,不仅以省状元身份考进了A大,还年年拿奖学金。
傅怀远不想让这个争气的儿子,埋没于生活的柴米油盐,于是下定了决心,要让傅峥认祖归宗。】
裴安夏琢磨着,她穿越的时间节点,应该正好是两人分手后不久,傅峥准备回到傅家的时候。
她左手托腮,手指一下下轻点腮帮子,还有闲心开玩笑:【至少现在是个法治社会,傅峥就算再恨我,也不至于像某人一样,一上来就想置我于死地。】
第27章 这群自视甚高的富家女可没少羞辱傅峥。
她口中的某人指的是谁, 他们都心知肚明。
系统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问出口:【宿主真的不想知道,你离开以后, 他过得怎么样吗?】
裴安夏并未刻意回避关于荆肖嘉的话题, 反倒半开玩笑地说道:【你不是说过, 按照原本的世界线,他最后会顺利地当上皇帝吗?皇帝坐拥天下, 富有四海, 日子应该过得极好吧。 】
系统不置可否, 【在你死后的第五年,荆肖嘉打着光复前朝的口号, 带领起义军, 攻进皇城。萧睿安走投无路之际, 亲手写下禅位诏书, 将帝位禅让给荆肖嘉。 】
【荆肖嘉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册封你为皇后, 封号元贞, 寓意从一而终。 】
听到这里, 裴安夏嘴角的弧度一滞,胸口没来由地感到有些闷。
然而她并没有忘记,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等待她去完成。
裴安夏定了定心神,再度观察起四周。
在座多半是和她年龄相仿,家境也相当的富家女。在她们眼里, 人分三六九等,凡事都讲究个门当户对, 傅峥那样的家境,即使再努力、再优秀,也迈不过那道名为阶级的坎。
在裴安夏和傅峥交往的期间,这群自视甚高的富家女可没少羞辱傅峥。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傅峥小小年纪就在外打工,早已见识过社会的黑暗面,知道很多时候,忍让并不能解决问题。
他看似温和,实则并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但是为了不让裴安夏为难,他收起所有的尖刺和防备,任由那些欺辱悉数落在身上。
不难想像,等傅峥正式回归傅家以后,这群曾经当众污辱过他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裴安夏敛了敛眸,闷头喝起酒来。
刚才那个开口闭口喊傅峥“穷小子”的女孩,名叫唐悦欣。
她见裴安夏久久没说话,只顾着低头喝酒,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震惊:“安夏,你对傅峥,不会是来真的吧?”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扯了扯唐悦欣的袖子,低声道:“别说了,你没看到安夏心情不好吗?”
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是只小狗小猫,养久了也会有感情。更何况傅峥对裴安夏的好,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她会难过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安慰的话一句接着一句,钻进耳朵里,作为事件中心的裴安夏,却始终一言不发。
她不断往嘴里送着酒,短短半小时,就喝掉了大半瓶白酒,脸颊逐渐升起两团红晕。
唐悦欣见状,连忙出声劝阻:“安夏,你还是少喝点酒吧。时间也不早了,我帮你打电话叫你家司机来接你回去,好不好?”
裴安夏醉得迷迷糊糊,趴倒在桌子上,嘴里不断嘟囔着什么。
唐悦欣下意识倾身靠近了点,“你说什么?”
“傅峥……我要傅峥……”
这会儿终于听清楚了,唐悦欣却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看来是真喝醉了,这下可怎么办?难不成真要叫傅峥过来接人吗?”
裴安夏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骄纵,大小姐发起脾气来,执拗得很,谁来劝说都不管用。
左右没有其他办法,唐悦欣只好抓过裴安夏的手指,用她的指纹解锁手机,然后给傅峥拨了通电话过去。
听着手机那头冰冷机械的忙音,唐悦欣只觉得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就在她等得不耐烦,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
唐悦欣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欣喜,“是傅峥吗?安夏她喝醉了,在我们经常聚会的那间会馆,你可以现在过来一趟吗? ”
电话那端沉默片刻,接着傅峥冷漠的声线从听筒里传来:“不好意思,我和她已经分手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挂了。”
“等等,你先别挂。”唐悦欣着急道:“我知道你们分开了,可是安夏她醉糊涂了,嘴里一直喊着你的名字,你就当是做件善事行不行?”
傅峥觉得有些荒唐,又有些好笑,裴安夏这是把他当替身当上瘾了?明明已经有了傅寒舟这个正牌货,为什么还不愿意放过他?
难道就因为他穷,所以活该沦为他们这些富人的玩物吗?
思及此,傅峥态度愈发冷淡:“抱歉,我并不喜欢在感情上藕断丝连的感觉,所以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
唐悦欣被他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惹急了,当即口不择言道:“你不是挺缺钱的吗?不然这样,你现在立刻过来,我付你一千跑腿费,你要是嫌少的话,再加点也行,价钱随你开。”
傅峥最讨厌他们这帮富二代,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仿佛施舍的嘴脸,好像有钱就可以肆意妄为,可以随便践踏别人的尊严。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傅峥懒得继续听下去,索性直接把电话挂断。
“嘟——嘟——”
唐悦欣听着通话结束的提示音,不甘心地又拨了一遍,然而这次,电话刚响了一声就再次被挂断。
裴安夏本就是装醉,此时忍不住和系统腹诽:【这种一看就是炮灰,还是下场特别惨的那种,半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专门踩人痛脚。】
【宿主你可别忘了,唐悦欣可是你的狐朋狗友之一,她这么拉仇恨,难保傅峥不会连你一起记恨上。】
裴安夏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人的本性不会轻易地改变,她如果一下子改变得太多,傅峥只会以为她又憋着什么坏招。
“安夏。”唐悦欣接连被挂两次电话,心知这条路走不通,用商量的语气说:“傅峥这人脾气又硬又臭,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咱们不要他了好不好?”
“你要是真喜欢这款,下回我给你找几个刚出道的小明星陪你,保证知情识趣,你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唐悦欣倒是真心为她着想,可惜醉鬼并不讲道理,裴安夏拼命摇头,仿佛被抢走糖果的孩子。 “不…不要别人…我要傅峥…就要傅峥…”
唐悦欣拗不过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继续拨打傅峥的号码。
又拨了几次,依旧是无休无止的等待,唐悦欣不禁在心里感慨,安夏也是糊涂,既然这么在意傅峥,当初又何必嘴硬和人提分手,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正当唐悦欣快要放弃的时候,忙音突然停止,傅峥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我想我已经把话说得足够清楚了。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否则我会直接拉黑这个号码。”
尽管傅峥语气冰冷,却没有表现出任何过激的情绪,仿佛把克制二字深深刻进了骨子里。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和过去彻底划清界线,唐悦欣思来想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突破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母亲上次住院开刀的医药费,是安夏借给你的吧?哪怕你们已经分手了,但这份人情,你总不至于忘记吧。”
傅峥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捏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这件事的确是他理亏,该负的责任他否认不了,也抵赖不了。
傅峥沉默良久,终是淡淡吐出几个字,“给我半小时。”
唐悦欣闻言,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急,慢慢来,你路上?*? 注意安全。”
傅峥平时出门多半会选择坐公交车,但今天情况特殊,他难得打了个车,原本需要四十分钟的车程,他只花了不到半小时就到达了。
傅峥穿着朴素,与其他穿戴皆是名牌的客人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会馆的服务员并没有怠慢他,反倒笑着迎了上去:“傅先生是来接裴小姐的吧?裴小姐她们在顶层的包厢。”
裴安夏是这间会所的常客,傅峥从前也跟着她来过几次,服务员记性好,一眼就认出了他,忙不迭领着人上楼。
包厢门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茶几上东倒西歪的酒瓶。傅峥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对这种场合感到抵触。
在过去十九年的人生中,傅峥习惯按部就班的生活,生活被庞杂的学业和工作填满,导致他必须分秒必争,不能够浪费一丁点时间。
对傅峥来说,连短暂的放空都是奢侈,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放纵两个字。
但是裴安夏不同,她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不愁吃穿,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在娱乐活动上。
傅峥曾经尝试过融入她的生活。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多少有些愚蠢,竟然以为这样巨大的社会阶级,可以轻轻松松地跨过。
唐悦欣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立刻摇了摇裴安夏的手臂,“快醒醒,傅峥来了。”
裴安夏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正好与迎面走来的男人四目相接。
傅峥五官轮廓很深,相貌偏英挺,因为常年为了生活奔波劳作,皮肤不算白皙,但是身量很高,肉眼估摸着有一米八五以上。
【这长相,还真是不比荆肖嘉差。】裴安夏下了个结论。
系统略显骄傲道:【那当然,各个世界的任务目标可都是万里挑一的好看。】
说话间,傅峥已经走到裴安夏面前。
他没有多做犹豫,便把身子转过去,背对着她慢慢地蹲下来。
整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仿佛做过无数遍般。
“上来。”
第28章 真想看看他为我发疯的样子。
昏暗的灯光下, 傅峥肩背宽阔,看上去很有安全感。
裴安夏眨眨眼,毫不客气地趴到了他的背上, 两条纤细的手臂圈住他的脖颈, 娇气地拖着长腔抱怨:“傅峥, 你好慢啊——我都等到快睡着了。”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带来些许痒意, 傅峥不适地动了动脖子, 想叫她别捣乱。
一转头, 却发现那人已经彻底安分下来,甚至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傅峥见状, 当即把原本想说的话, 全都憋了回去, 认命地背着她下楼。
踏出会馆门口, 傅峥直接在附近找了间连锁酒店,打算先将裴安夏安顿下来。
酒店的档次不算高,前台见惯了前来开房的年轻情侣, 只淡淡扫了两人一眼, 便娴熟地递出房卡。
傅峥也没多想, 接过房卡时,还顺口向前台道了谢。
【这次的任务看起来似乎挺简单的呀。系统,傅峥现在的黑化值是多少?】
不怪裴安夏这么想, 实在是跟荆肖嘉相比,傅峥简直就是个温和有礼的好青年,看不出丝毫黑化的痕迹。
箇中道理也很简单, 荆肖嘉幼年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手足, 悉数被叛军斩于刀下,自己则隐姓埋名,假扮成太监,才得以苟活于世。
从云端跌落泥潭的巨大落差,造成他日后阴骘的性格。
反观傅峥,虽然家境贫寒,但他自己争气,而且在母亲的教导下,养成了健全的人格。
裴安夏着实想像不到,这样的人,黑化以后会是什么模样。
系统仔细地检查过各项数据,然后答覆道:【任务目标当前黑化值70。】
裴安夏心道果然,不是特别高的黑化值。
系统担心她会因为大意,过于轻忽任务的难度,于是提醒道: 【宿主,你可别小看傅峥。他看似温和,实则认定了什么事情,就很难再改变。】
裴安夏当然理解系统的意思,傅峥内心强大,情绪稳定,既然分手了,就不会轻易吃回头草。
眼下还愿意照顾她这个醉酒的前女友,只不过是为了偿还人情而已,并不是对旧情抱有留恋。
裴安夏唇角轻轻勾起,笑得意味深长: 【如果不是完成任务的奖励太诱人,我还真想看看他为我发疯的样子。】
裴安夏说话时常没个正经,系统对此倒是很习惯,只当她是在开玩笑,并未放在心上。
傅峥本人,更是全然不知道裴安夏心里的想法。
刷了房卡进门后,他径直走向位于房间正中央的大床,跟交差了事似地,将裴安夏放到床上,随即便要离开。
裴安夏自然不能让他如愿。她假借酒意,拽住傅峥的衣袖,嗓音软软的,还带着点鼻音:“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傅峥连头也没回,面无表情地想要把袖子抽回来,可裴安夏却使足了劲,不肯松开。
傅峥无奈之下,只好抓住她握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都说酒后吐真言,裴安夏从小站在金字塔顶端,千娇万宠的长大,在这段感情中,向来是高高在上的,根本不知卑微为何物。
如果没有酒精的鼓动,嘴硬爱面子的大小姐,又怎么可能用这般近乎哀求的语气去挽留他?
若是换作从前,傅峥恐怕早就心疼坏了。
裴安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这辈子大概还不曾对谁如此低声下气过,现在为了求他留下,竟然宁可折断一身傲骨,她心里该有多在乎他?
然而,傅峥冷眼看着这一切,非但没有半分动容,甚至隐隐有些想笑。
明明先提出分手的人是她,自己才应该是受害者,怎么到了她的嘴里,他反倒成了那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傅峥不欲与她多言,刚一挣脱开来就要走,裴安夏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忙从背后抱住他。
“留下来陪我,好吗?”裴安夏双手紧紧搂住他窄瘦的腰,脸埋在他背上,像只小猫般蹭了蹭。
傅峥实在不明白,裴安夏的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既然喜欢傅寒舟,又为什么还要和自己纠缠不清,难道不怕傅寒舟介意吗?
鬼使神差地,傅峥心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他猛地转过身,弯腰逼近她,漆黑的眸子深深望进她的眼底。“裴安夏,看着我,回答我是谁。 ”
裴安夏醉得不轻,迷蒙的双眼有些失焦,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人的相貌。
傅峥没有催促,耐心极好地等着她回答。
裴安夏好似被这个问题难倒了,好看的眉毛皱起来,很是苦恼的样子。
突然间,她灵机一动,桃花眼弯弯,笑得人心都化了,“你是我的心上人呀。”
听到这个回答,傅峥表情有瞬间的凝滞,接着他便摇摇头,自嘲的笑了一下。
他大抵是太累了,导致脑子有些不清醒,居然想从醉酒的人口中听见真心话。
她这会儿分明已经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说的胡话又如何能够当真呢?
傅峥没有继续深究这个问题,他将裴安夏按回床上,顺手帮她掖了掖被角,语气平淡地道:“睡吧,有什么话明早起来再说。”
裴安夏在心里暗骂一声骗子。
她敢打赌,待会儿等她一睡着,傅峥肯定就悄悄地离开了,等她明天醒来,只怕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然而裴安夏也清楚,感情的事情得一点点慢慢来,不可能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
所以她没有试图胡搅蛮缠,反而顺着他的意思,乖巧地躺进被窝里,只露出那双澄澈明媚的眼睛,“晚安。”
傅峥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气氛难免暧昧,偏偏男人神情冷肃,看不出半点旖旎。
傅峥摁熄了房间里的灯,只留下床头一盏昏暗的小夜灯。他长腿微曲,姿态随意地倚靠在墙壁,望着虚空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平稳悠长的呼吸从床上传来。傅峥眼帘略垂,确定她睡熟了,这才缓缓直起身,朝外面走去。
房门被打开又关上,发出“喀哒”的轻微响动。在这一刻,屋内本该沉睡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宿主,你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让任务目标走了,这不像是你的风格呀。】系统奇怪地问道。
裴安夏觉得它这话说的挺有意思,不禁反问:【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平时是什么风格?】
系统在词库里搜索着合适的词汇,不确定地答道:【说是见缝插针似乎不太恰当,应该说是——抓住一切的机会,即便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相较起过去,宿主今日表现得有点……保守?】
见裴安夏面露不解,系统解释道:【打个比方,如果是以前,遇到这么好的机会,宿主绝不会只满足于一句晚安,至少还得再讨一个晚安吻。】
裴安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不是都说校园时期的恋爱比较纯情吗?我现在扮演的身份可是大学生,当然得入境随俗。】
裴安夏说得理直气壮,系统一时被她唬住,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得讷讷道:【宿主这样讲,好像也有点道理。】
话落,裴安夏不自觉收敛了嘴角的弧度,尽管她能骗过系统,却骗不了自己。
系统说得没错,她今天确实有些反常。
明知道傅峥是需要攻略的目标对象,她却下意识地抗拒与他产生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
——仿佛在为了谁守身。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裴安夏狠狠地掐灭了。
她作为经验丰富的穿越者,执行过不知多少任务,怎么可能会栽在一个男人手里?
她如今的反常,只不过是暂时性的。荆肖嘉对她情深义重,她非草木,自然无法做到完全不为所动。
裴安夏想,她也许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消除上个世界对她带来的影响。
然而比起沉溺于感情,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推进任务的进度。
【系统,可以查到傅峥平常在哪里打工吗?】
系统毫不犹豫地回答:【可以,宿主是打算直接去堵人吗?】
裴安夏听了这话,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笑笑地回应: 【电视剧不都是这样演的吗?人呐,往往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她身为裴氏集团的千金,被所有人捧在掌心里呵护着长大,理所当然地,养成了不通人情世故的性子,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在遇见傅峥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男人,应该是像傅寒舟那般,与她家世相当的富家公子,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弥足深陷。
系统感知到她内心所想,不禁感叹道:【替身文学的精髓算是被你给掌握了。】
说着,它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宿主你确定,能将替身文学的套路用在傅峥身上吗?我总觉得,傅峥不像是那种愿意上赶着给人当替身的恋爱脑。】
裴安夏理智地分析道: 【性子清冷的人,并不是没有感情,他们只是习惯压抑自己的情绪,不管好的还是坏的。】
然而感情这种东西,越是压抑,等到爆发的时候,越是一发不可收拾。
就像是洪水,一旦打开了豁口,便会轰然决堤。
裴安夏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第29章 “如果今天你是傅家的二公子,裴家那ㄚ头也不至于敢这么对待你。”
傅峥的生物钟非常准时, 尽管昨天折腾到很晚,他还是在六点钟起床洗漱,仿佛不知疲惫为何物。
他起得早, 顺手煮了白粥, 就着冰箱里拿出来的小菜, 简单地吃完一顿早餐。
临出门前,屋子里依旧静悄悄的, 母亲还没有起床。傅峥索性把粥放回锅子里温着, 确保她不论何时醒过来, 都能喝上热呼呼的粥。
刚走出小区门口,迎面撞见一个人。
男人站在车旁, 身上是极挺括的西装, 外面还罩着一件灰色的长款大衣, 整个人散发着上位者矜贵的气质。
傅峥的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多做停留, 绕过那辆黑色宾利,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还没走几步,那男人忽然出声喊住了他:“阿峥, 爸爸想跟你谈一谈。”
傅峥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对方。事实上, 自从去年夏天开始, 这个自称是他亲生父亲的男人,便经常出入他们母子居住的小区。
或许是为了补偿过去这十几年来的缺失,傅怀远每次上门拜访, 都带着各种名贵的礼物。可尽管如此,傅峥还是无法打从心底地接受他。
傅峥不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傅怀远选择抛弃怀孕的妻子, 独自离开。他只知道母亲这些年走过来,有多么的不容易。
所以, 无论傅怀远有什么样的苦衷,傅峥都没办法轻易地原谅他,当作一切伤害不曾存在过。
“你想谈什么?”
傅怀远久经商场,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对他的淡漠不甚在意,语气依旧平和:“你不用戒心这么重,我只不过是想要关心你和你母亲的生活。”
傅怀远话说得轻巧,傅峥却猜到他的来意不简单,略一思索后道:“在哪里谈?”
傅怀远见他答应,面上不自觉露出几分笑意,俨然胜券在握的模样。 “爸爸早上出门得急,还没吃过早餐,不如一起吃个早茶吧?”
傅峥点头,随即弯腰坐进车子的副驾。
傅怀远开车驶进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在一间五星级酒店门口停下,然后随意介绍道:“这间酒店是傅家旗下的产业,你平常如果想来吃个饭……”
傅峥没等他说完,便疏离地拒绝:“不必了,这里不是我消费得起的地方。”
傅怀远闻言只是笑笑没说话。
等到进了包厢,关上门,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这里的肠粉味道很不错,你要试试吗?如果你喜欢吃口味重一点的,可以叫一份豉汁蒸凤爪。”
他态度自然而亲昵,仿佛真的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父亲,这让傅峥感到有些不适。
“我不饿,点你想吃的就好。”
傅怀远叫来服务员,把招牌的菜式都点了一轮,才合上菜单。
“听你妈妈说,你最近在准备ICPC程式设计竞赛的区域赛?这个比赛含金量很高,如果可以入选,对你的前途会很有帮助…… ”
傅怀远自顾自地说了一通,发现傅峥从头到尾都看着窗外,不知有没有听进心中。
傅怀远也不恼,端起桌上的普洱茶抿了一口,随后笑着问道: “有件事情我很好奇,你似乎并不想当傅家的公子,这是为什么?轻轻松松就能得到别人奋斗几辈子都求不来的财富,难道不好吗? ”
尽管他隐藏得很好,眼底还是显露出些许探究。
傅峥把目光转回来,语气平静的无波无澜:“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去挣。”
傅怀远似是觉得他的回答很有趣,没忍住轻笑出声:“你这宠辱不惊的气节,倒是和你妈年轻的时候很像。”
傅峥察觉到他话中的深意,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他看得出来,经过这段时日,母亲的态度有逐渐软化的迹象,也难怪傅怀远能够如此笃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傅怀远大抵是认定了,他们母子最后一定会妥协,才会表现得这般气定神闲。
傅峥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只得以沉默代替回答。
然而,傅怀远这只老狐狸,却不是那么轻易能够糊弄过去的。他双手交叠撑住下巴,身子往前倾了倾,“年轻人有骨气是好事,但这骨气,也得用对地方,否则就成了意气用事。”
到底是纵横商场多年的人物,当他端正神色时,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傅峥没有退让,眼眸依旧直直地注视着他。“谢谢指教,不过我有自己的处事原则,不会轻易改变。”
说出这句话,傅峥原以为他会当场翻脸,毕竟傅怀远好歹是一个集团的掌舵人,三番两次地被拒绝,面子上多少过不去。
谁知傅怀远非但没有丝毫不悦,还和颜悦色地同他讲道理:“你母亲的病,需要长期服用药物治疗,开销加起来,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你可以咬牙拿出这笔钱,但你也无法否认,你给不了你母亲顶尖的医疗资源。”
“而这些,傅家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
不得不说,傅怀远确实深谙谈判技巧,一下子就戳中傅峥内心最深处的痛点,令他无法反驳。
他垂在桌子底下的手,悄悄攥紧拳头。
“跟我回傅家,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坏处。你如果不愿意接触傅家的产业,也无所谓,爸爸不会逼你。”
话到此处,傅怀远放软了语气:“爸爸只是想要弥补过去的缺憾。阿峥,你给爸爸一个机会补偿你和你妈,好不好?”
他将慈父的形象扮演得唯妙唯肖,傅峥却并未当真,而是垂眸思索起来。
不管傅怀远的目的为何,但他有句话说得没错,以傅家的财力,能够给予他母亲更好的医疗照护,这是他拒绝不了的条件。
傅怀远仔细观察着他,捕捉他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察觉到他内心的犹豫和动摇,又再添了一把火:“我知道你一时之间很难接受,突然多出一个父亲的事实。我不会强迫你马上认我这个爸爸,你可以再好好考虑考虑。”
傅峥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自己的所有反应,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他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傅怀远放松身体,往椅背靠去,整个人看上去很松弛。 “对了,你和裴家那ㄚ头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提到裴安夏,傅峥幽暗的眸子闪了闪。
虽说两兄弟同时和一个女人牵扯不清,不是光彩的事情,但在傅怀远眼里看来,这也不过是小辈间的玩闹,只要不闹到台面上,倒也无伤大雅。
“如果今天你是傅家的二公子,裴家那ㄚ头也不至于敢这么对待你。”
傅峥皱起眉头,莫名觉得这话有些刺耳。尽管分手时闹得不太愉快,他也没想过要报复裴安夏,更不爱在背后嚼舌根。
“抱歉,我并不想谈论这件事。”傅峥站起身,准备离开,“要是你没有其他的话要说,恕我先走一步。”
父子关系仍未修复,傅怀远不愿把人逼得太紧,索性摆摆手说:“你等会儿还有课吧?我叫司机送你去学校。”
“不用了。”傅峥依然是那副冷漠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我自己搭车回去就行。”
傅怀远也没勉强,点了点头,又叮嘱一句:“路上小心。”
坐在返回学校的公交车上,傅峥透过车窗望向外头的街景。
行驶至路口,正好遇上红灯,车子缓缓停下来等待。
只见街边的奶茶店走出一对穿着校服的情侣,女生手里捧着奶茶吸了一口,然后伸长胳膊,把饮料杯递到男生嘴边。
男生红着脸推拒,女生嘟囔着嘴不知说了什么,男生拗不过她,还是在女生的催促下,低头咬住吸管。
看见这幅情景,傅峥眼神一暗,当即收回目光。
车内车外仿佛是两个世界,那一端的热闹喧嚣,将这过分安静的车厢衬得愈发冷寂。即便外头的世界再温暖,也都与他无关。
……
上午的课程结束,傅峥下午便去车站附近的咖啡店兼职。
他长相出挑,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目光。
门口的风铃响动了几下,几个女孩子推推搡搡地走进店里。
其中,走在最前面的女生身材高挑,白色短袖搭配紧身牛仔短裤,把她凹凸有致的曲线完全突显出来。
“你好,我要一杯拿铁咖啡。”
“好的,请您稍等。”结完帐,傅峥给她递了块牌子,语气虽然温和有礼,但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女生抿了抿唇,按耐住紧张的心跳,鼓起勇气问:“小哥哥,可以交换个联系方式吗?”
傅峥半垂眼帘,语气诚挚地道:“抱歉。”
女生性子直率,被拒绝以后,也没打算继续纠缠,笑着对他挥挥手:“没事没事,我就是问一问,你用不着放在心上。”
本来这只是个小插曲,傅峥的心情并未受到影响。然而,当看清楚下一个客人的面容时,他的太阳穴顿时狠狠地跳了起来。
裴大小姐微抬下巴,满脸高傲地说道:“给我一杯抹茶拿铁。”
第30章 “我会对你负责。”
裴安夏表面上装得气势十足, 实际就是个一戳即破的纸老虎。
她原本站在咖啡馆的落地窗外,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进来。
她一方面后悔当初冲动提了分手,有那么点小愧疚, 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若是主动低头认错, 面子上挂不住。
正当裴安夏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突然听到旁边有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小声地议论。
“你们快看!那个店员小哥哥好帅呀!”
这句话一出, 顿时引来一片附和声。
“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没有的话, 真想去要个联系方式。”
少女清脆的声音传进耳里, 引得裴安夏心中警铃大作。她循声转过头去,只见说话的女生肤白貌美, 腰细腿长, 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裴安夏不由暗暗磨牙, 好你个傅峥, 还真是长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
傅峥作为A大校草,常年占据校园表白墙的榜首。两人还没开始交往前,裴安夏便时常耳闻他那些花边新闻。
一下说中文系的系花正在倒追他, 一下又说隔壁电影学院的女生当众向他表白, 各种礼物情书层出不穷。
裴安夏一面感叹现代社会思想开放, 姑娘们勇敢追爱是件好事,一面越发勤快地往傅峥所在的计算机学院跑,生怕落于人后。
哪怕到了现在, 裴安夏潜意识里还是充满了强烈的危机感,总觉得他像一阵来去匆忙的风,怎么抓也抓不住, 让她患得患失。
于是裴安夏鬼使神差地,跟在那几个女生身后进了咖啡馆。
等到点餐台前只剩下她一个人, 裴安夏才后知后觉感到尴尬。
当然,堂堂裴大小姐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吃醋的,她故意抬高下巴,装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给我一杯抹茶拿铁。”
傅峥迎着她的视线,目露几分不解。
他实在猜不透裴安夏在玩什么把戏。在傅峥看来,既然已经分开,最好的状态应该是各自尊重,互不打扰。
偏偏裴安夏三番两次地出现,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越过那条应有的界线。
裴安夏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傅峥琢磨不透她的想法,也不想费心去猜,他以一种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客气而又疏离地道:“好的,请稍坐一会。”
他的冷淡让裴安夏有些错愕。
她从来没有见过傅峥这个样子,好像他的温和只是表象,揭开这层表象,里面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令她心底发凉。
裴安夏急于说点什么,来缓解内心的不安,不经思索就脱口而出道:“傅峥,昨晚我……”
傅峥打断她的话,“昨晚你喝醉了,你的朋友打电话给我,让我过去接你。因为事出紧急,我便同意了,但我希望类似的事情不要再发生。”
“分手的时候没有说清楚,是我的疏忽,现在我想再重新申明一次——”
“我很感谢你,在我最危急的时候,愿意伸出援手。欠你的钱,我会尽快还上,除此之外,我们不要再有其他的交集了。”
傅峥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以至于裴安夏一时间并没立刻反应过来,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
就在她出神的空档,后面排队的客人似是等得不耐烦,出声问了一句:“点好了没?”
裴安夏闻言终于回过神来,她觉得丢人,没好意思继续死皮赖脸地留在店里,飞快转头对身后的人说声抱歉,便准备离开。
傅峥见她急匆匆地要走,出声提醒道:“你点的抹茶拿铁还没好。”
裴安夏原本想说不用了,但转念想起傅峥以前最讨厌她浪费食物,为了这事儿没少对她说教,顿时感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内心无比煎熬。
“小傅,你女朋友又来探班啊?”正在后厨忙碌的甜品师,听见动静探出头,视线恰好与裴安夏对个正着。
傅峥不习惯在工作场合谈及私事,他顿了顿,尚不知该如何作答,却听裴安夏笑盈盈地开口:“是呀,谁让我男朋友长得这么帅,放在眼皮子底下我才能放心。”
甜品师听了这话,仰起头哈哈大笑,“你这顾虑倒也没错,小傅确实招姑娘喜欢,咱们店里好多女客人都是冲着他来的。”
说着,他朝裴安夏挤了挤眼,“不过你放心,我帮你盯着呢。”
裴安夏回以一个微笑,“谢谢哥。”
傅峥静静地看着两人互动,情绪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裴安夏虽然爱使些小脾气,但那只限于在信任的人面前,其他时候她都保持着良好的家教。
师长夸她懂礼貌有教养,同学觉得她活泼开朗好相处,就连他周围的亲友、同事,也都对她赞赏有加。
傅峥记得有一次,裴安夏来家里探望他母亲。
她手里提着两盒青团,欢快地蹦跳着进门,“这家糕点是现在最有名的网红店,我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才买到的。阿姨你快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傅峥的母亲叫苏晓月,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难得的大美人。只可惜,长年累月饱受病痛的折磨,导致苏晓月消瘦得厉害,脸色也异常苍白,整个人再也没有往日的风采。
苏晓月不忍拒绝裴安夏的好意,在她暗含期待的目光中,伸出一截细瘦如枯枝的手,拿起热呼呼的青团放到口中。
青团口感软糯,带点淡淡的艾草香气,内里的红豆沙馅绵密细致,入口甜而不腻。
即便苏晓月没什么胃口,也不得不点头道:“很好吃。”
得到她的认可,裴安夏眼睛一亮,“阿姨喜欢就好。”
傅峥从小乖巧懂事,比同龄的孩子早熟,苏晓月尽管为自家儿子骄傲,但也没有盲目地认为他处处都好。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有很多缺点,慢热、孤僻、不善交际,不容易对他人敞开心扉……
苏晓月曾经担心,他会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所以,当阿峥紧紧牵着女孩的手,走到她面前,郑重地宣告,那是他女朋友时,她内心的激动,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
苏晓月拉过裴安夏的手,温声问她,“阿峥对你好吗?”
裴安夏用力点了点头,“好,特别好。”
苏晓月莞尔,笑得唇角弯起,“阿峥性子闷,你和他在一起,会不会觉得无聊?”
裴安夏想也不想就回答:“不会呀。”
说完,她像是想到什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阿姨我告诉你,傅峥他啊,其实是闷骚。你别看他人前高冷寡言的样子,私底下可宠我了。”
苏晓月看着她古灵精怪的模样,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笑了有好一会儿,她才渐渐止住。
“安夏,阿姨私心里希望你们可以好好地在一起。你俏皮活泼,和阿峥沉闷的性格刚好互补。自从你出现以后,阿峥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
傅峥当时就站在门口,将这段对话听了个全程。
发现到他的存在,苏晓月张口唤他进门,“安夏是个好孩子,不嫌弃咱家这条件,也不嫌弃你笨嘴拙舌的,你要好好对待人家,千万不能辜负姑娘家的真心。”
傅峥沉默地听着,没有答话。
苏晓月心知自家儿子就是个锯嘴的葫芦,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哄小姑娘的甜言蜜语,恨铁不成钢地剜他一眼。
转头看向裴安夏时,苏晓月立刻又换回一副慈爱的面孔,“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晚上回家不安全,让阿峥送你吧。”
“好。”裴安夏和苏晓月道别,约定好下次再来看她,才跟在傅峥身后出了门。
街上很冷清,只有零星几盏路灯,发散出昏黄的灯光。
裴安夏挨近傅峥,手臂若有似无地靠着他。
两人离得很近,她悄悄抬眸,视线所及之处,是男生线条锋利的下颌,和性感嶙峋的喉结。
傅峥被她盯得不自在,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有些涩,“看什么?”
“看你好看。”裴安夏心情极好,尾音上扬,带着点洋洋得意:“傅峥,你刚听到没有,连你妈都叫你要好好对待我呢。”
傅峥低低地嗯了一声。
裴安夏本来就是禁不住夸的性子,给她三分颜色,就敢开起染坊。此时她高高仰着脖子,像只骄矜的小天鹅。 “那你答应我,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抛弃我。”
傅峥又嗯了一声。
“就这样?”裴安夏显然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快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你除了嗯之外,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傅峥看出她不高兴,有些无所适从,心里琢磨了半天怎么开口,最后只干巴巴地说道:“我会对你负责。”
话音落下,傅峥忽然俯身将她圈进怀里。
裴安夏脾气还没消,不肯让他抱,本能地抬起胳膊抵住他的胸膛,与他隔开些许距离。“怎么负责?一辈子对我好可以吗?”
傅峥感受到自己胸腔内正剧烈的跳动,不敢很快回答。
这个问题对于他,比庞杂的数学题还要困难,因为他不知道裴安夏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愿意负责一辈子,那她呢?
傅峥觉得,裴安夏是他平生见过最好的姑娘,她长得漂亮,而且聪明好学,耀眼到轻易就能灼伤普通的他。
她的优秀,足以配得上更好的人。
裴安夏像是终于失去耐心,转头便要走。傅峥见此情景,彻底慌了神,情急之下脱口道:“到你不要我为止。”
他语速太快,裴安夏没听清楚,疑惑地偏头,“你说什么??*? ”
傅峥稍微缓过神来,耳根微微发红,“我说,我会一直对你好,直到你不要我为止。”
少年人的感情真诚又热烈。
那时的傅峥万万想不到,这么快,裴安夏就不要他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