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陌生的黑色迈巴赫里，沈咎还有些回不过神。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医院的病房里，看着那个叫柏昭的人跟林城有来没回的争论。


    至于争论的内容则是关于沈咎这个人的归属权。


    可以说这场无声的硝烟中全程都是林城一个人无力挣扎的独角戏。


    至于另一位，从始至终都只有两个字。


    “撤资。”


    至于沈咎。


    从看到柏昭脸的一瞬间，沈咎就像被千万根针扎进了大脑深处，原本化作数据消失了个干净的记忆却在此刻如同电影光幕般闪烁在眼前，跳动着占据沈咎全部的感官。


    画面中最后出现的是以仰视的视角所看见的一道模糊的身影，随着那人的脚步靠近，那张脸也逐渐的清晰，最后与柏昭的面容一点点的重叠……


    ……


    清脆的响指打碎了沈眼前的画面，看着眼前从西装袖口露出一截的白皙手腕，沈咎意识有了一瞬的恍惚，随即迅速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将视线转向手腕的主人，对着那张印刻在记忆中的面容，沈咎难得没有隐藏自己的情绪，“柏总，你没经过本人的同意就把人带走，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柏昭收回手，继续翻着他手上那本看起来十分无聊的娱乐杂志，像是听不懂他的嘲讽。


    “有吗？我没觉得。”


    沈咎哼笑一声，也不打算跟这个强盗一样的人争论那些有的没的，毕竟这人的不讲道理他在病房就已经见识过了。


    沈咎阖眸靠在椅背上，在心底里呼唤069。


    “069。”


    【到！】


    机械小球一个翻滚，以一个堪称完美的姿势从虚空中稳稳的落到沈咎肩上。


    069出现的一瞬间，另一边翻看杂志的人手忽的一顿，随即像是对手中那本杂志失了兴趣，一合手像沈咎一样靠在了椅背上。


    沈咎懒得管旁边那人做什么，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在那几帧失而复得的记忆里。


    “你们系统在抽取宿主记忆的时候会不会有遗漏的情况？”


    【怎么可能！我们可是最先进的智能系统，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069激烈的反应不似作假，听它的话也不像是会作出故意给自己留下一些记忆的行为。


    沈咎心底疑惑更深，可碍于之前那冰冷机械音给出的警告，沈咎还是没有再继续追问跟记忆有关的事情。


    “我记得剧情里没有我被其他人带走的这一段吧，现在这种情况不算是剧情出错吗？”


    【当然不算，我们是很人性化的。只要不是重要剧情点，在不影响剧情走向导致任务失败情况下，宿主在行动上有着绝对自主权。】


    “那我现在跳车。”


    【不可以！】069被吓了一跳，声音大的差点震破沈咎耳膜。


    “为什么，不是你说的我在行动上有绝对的自己的自主权吗？”沈咎被吵的耳朵疼，借着揉耳朵的动作不着痕迹的把肩上的小球拍了下去。


    【虽然是这么说，可是你现在跳下去万一惹恼了旁边那个，他一气之下对男主公司下手怎么办？】


    069在座椅上滚的离柏昭远了点，苦口婆心的想要劝沈咎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


    被069这么一说，沈咎才慢半拍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是有任务在身的。


    之前没时间查看069传输过来的剧情，这会儿囫囵过了一遍，沈咎才终于明白为什么069对身边的男人这么忌惮。


    因为他旁边坐着的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这次的任务目标，也是本世界所谓的反派。


    “诶，那我这算不算直接打入敌人内部？”


    069见沈咎还有心思开玩笑，气得用脑袋撞了沈咎的大腿好几下，试图把这个脑子不正常的宿主撞清醒些。


    “好了，老实点，不逗你了。”


    沈咎将被069攻击的那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开始考虑其他的事。


    按照069传过来的剧情发展，他现在应该是躺在医院里，接受着林城从国外请回来的医疗团队的治疗，然后在林城日复一日的悉心陪伴下同意进入林城的公司替他做事。


    只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或许也是因为他使用了系统药物强行修复了身体，造成部分剧情的缺失，从而导致这位反派提前出场。


    可是沈咎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柏昭会那么巧合，在他毫无预兆的提前出院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并把他强行带走。


    “柏总，碧山苑到了。”


    司机的声音一出，沈咎右眼皮突的一跳，第六感告诉他，就这么进了这地方以后想出来可就难了。


    “等等，你要带我去哪。”


    沈咎直起身子，目光警惕的看着身侧的男人。


    柏昭没急着回答他，只是抬手晃了晃，示意司机先下车。


    沈咎眼神更冷，手已经摸向了腰间别着的让069再次回收的手术刀。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怕我吃了你？”沈咎斜眼看了浑身紧绷的沈咎一眼，唇角轻扬，勾起嘲讽的笑。


    “当然，毕竟我现在除了这张脸，也没什么值得柏总特意去医院把我带走的了。”


    沈咎也笑，只是刻意着重了“刻意”二字，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柏昭倒也不恼他用这种话来恶心自己，身子往后一倚，自上而下打量的目光落在沈咎身上。


    “确实，沈先生现在也只有这张脸能看了。”


    沈咎藏在身后握着刀柄的手一紧，崩起的青筋暴露了他笑容假面下的真实情绪。


    躲在沈咎身后的069将这一幕看得真切，熟悉的动作让他恍惚回到了重置前的那十分钟，沈咎也是一样的表情视线冰冷的看着林城的背影。


    069球体一震，生怕沈咎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如果放任沈咎再这么重置几次剧情，它一定会被主神传唤回系统空间谈话的。


    好在还不等069先一步动作，沈咎就自己松了手。


    “柏总就别跟我开玩笑了吧，我胆子小，不经吓的。”


    沈咎的主动示弱完全出乎了069的预料，却是一定程度上取悦了柏昭。


    “沈先生，我也不想为难你，只是你撞了我，怎么说都是要给出赔偿的吧。”


    沈咎这下是彻底被柏昭的不要脸震惊到了，一向维持的极好的笑脸都有了一瞬的崩裂。


    “我，撞了你？”


    沈咎这句话说的像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透露着不可置信。


    偏偏柏昭还一副理所当然。


    “不然？我的司机好端端的在路上开着车，你不知道从哪冲出来撞到了我的车上。我没说你碰瓷已经是很给林总面子了。”


    沈咎张了张嘴，却是冷不丁气笑出声：“林城在您这，面子还够大的。”


    柏昭眼尾微挑，他本就生了一双多情眼，平日冷着脸时还不显，此刻漫上笑意，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散漫的蛊惑。


    “是啊。”沈咎的声音透着一股漫不经心，“不过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愿意给他这个面子的。”


    柏昭像是再逗弄一只小猫小狗，轻飘飘的一句话惹怒了沈咎，又随口一句话把人抬高了一个位置。


    沈咎觉得自己不能再被这人牵着鼻子走了，“柏总说这话，就不怕我会误会吗？”


    “那你会吗？”


    柏昭像个经验丰富的猎手，面对沈咎的试探轻而易举的将矛头重新抛了回去。


    沈咎眸光微沉，选择越过这个话题，“柏总要不还是先说说你想要什么赔偿吧。”


    柏昭闻言竟还真低头认真思考了一番，只是思考出来的结果却是让沈咎想把刀插在这人嘴上的念头更重了几分。


    “沈先生现在一穷二白的，又是大病初愈，不如就站在我公司大厅当个吉祥物吧。”


    沈咎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问069。


    “我现在扎他几刀算不算偏离人设？”


    069：……


    069回答不了，就在刚才沈咎和柏昭来回试探时，它偷偷靠到了柏昭身侧试图查询他的信息。只是它没想到，在它查看的一瞬间有关柏昭的信息就像触碰到了什么禁令，霎时化成了一堆乱码，069也在那一瞬间被踢出了数据库。


    069憋闷的很，偏偏它还无法告诉沈咎这个消息，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这个消息通过特殊的传递通道传送给003，让它查一下是不是系统空间的数据库出了bug。


    沈咎没等到069的回答，却是先等来了另一个人。


    不知道从哪跟进来的林城出现在车窗外，他的身前是伸手阻拦他开车门的司机。


    沈咎没想到林城居然能跟进到这来，转念一想又把他这毫无逻辑可言的的出现方式归结为剧情的自动修正。


    “柏总，看来你这的安保也不怎么好啊，什么东西都能放进来。”沈咎乐的看这翁蚌相争的场面，拱火的同时还不忘撇清自己和外面那蠢货的关系。


    “你以为，他是怎么进来的。”


    沈咎瞳孔一紧，就见柏昭勾唇轻笑，毫无预兆的降下一半的车窗，露出窗外林城那双满目焦急的眼睛。


    “打个赌吧，就赌，他到底是为谁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