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狭窄,最多只能同时过三个人，叶莺为了保持距离，都是贴着裴肆对面的墙走,她都快过去了,裴肆懒洋洋从墙上直起身，长腿往前跨了一步，人挡在她前面,把路堵死。


    “聊聊？”裴肆咬着烟，语调是一贯的漫不经心。


    淡淡烟草味传来,夹杂着薄荷的清凉。


    这么多年,他身上气息倒一点没变。


    叶莺垂着眼，道：“抱歉,没空。”


    他太高了，比她高了一个头,灯光被他挡在身后，影子完全将她笼罩住，带来很强烈的压迫感。


    叶莺不抬头,都知道他正在看她,目光有若实质,缓缓扫过她脸上每一寸表情。


    像是在辨别真假。


    叶莺胸口发紧，语气却平静,“麻烦让一下。”


    裴肆没反应，只是看着她。


    女人穿着白色羊毛衫,领口绣着一朵山茶花,清丽别致,她散着长发,淡妆,五官小巧，很柔，纯，和以前差别不大，漂亮得不带攻击性。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和他对视。


    叶莺没等到他回答，抬脚想绕开他走，手腕倏然被裴肆握住。


    “换地了，不是那儿。”裴肆语气听不出情绪，“我带你过去。”


    “不用。”叶莺下意识用力挣，“我自己会走。”


    她的袖子很长，到掌心，这么一拉扯，右手袖口往上缩，露出半截褐色疤痕。


    裴肆本来都要松手，看到，力气不减反增，抓更紧，他直接撸起她的袖子，一道长疤像蜈蚣，在腕和肘之间蜿蜒，被雪白的肤衬得触目惊心。


    “怎么弄的？”他皱着眉。


    “和你没关系。”叶莺拉下袖子，无意瞥过他抓她的手，目光微顿，他小指尾部戴着一枚金戒，看着旧，款式老，有些年头了，和他如今身价不符，格格不入。


    她收回目光，终于抬起眼看他，道：“放手，于临在等我。”


    空气静了几秒，裴肆唇角慢慢勾起，散漫地笑了一声，“真喜欢上他了？”


    他依旧没有放手。


    “可惜，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叶莺道：“不可能。”


    “他是我表哥。”裴肆吊儿郎当地笑，痞坏，“比我好不到哪去，你说，要是被他知道你是我前女友，他还要不要你？”


    “……”


    五年还是太久了。


    叶莺看着他，心想。


    久到，她已经认不得眼前的人了。


    “你们在这里干嘛呀？”


    远处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女声。


    裴肆力气略松叶莺立刻挣开他。


    曹媛跑到裴肆身边“还以为你们偷偷跑走了呢。”


    她穿着低胸紧身裙身材火辣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叶莺身上有些防备。


    叶莺太清楚她的眼神了


    叶莺突然很累什么都不想说。


    曹媛又看了一眼裴肆。


    裴肆淡哂“人不愿和我走。”


    “为什么啊？”曹媛看着叶莺“我们都去娱乐室玩了裴肆听于临的话特意出来找你怕你不认识路。”


    她差点就把你别不知好歹写在脸上。


    叶莺半信半疑跟着他们去了一个新房间。


    长沙发围成方形中间是玻璃圆桌一群人围一圈打牌音响很大笑声一片地上空酒瓶横七竖八。


    叶莺看到于临醉醺醺瘫在沙发上面前还有一瓶喝了一半的白酒瞬间全明白了皱眉问裴肆：“你灌他酒了？我明明替他喝了。”


    “我什么时候同意代喝了？”裴肆懒淡道“我合作的是他不是你。”


    叶莺没有理他走到沙发前扶于临坐起来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还好。”于临揉了揉太阳穴笑“你喝酒真厉害我没你喝的多都这么难受。”


    叶莺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于临欣然靠过去。


    周围纷纷起哄几乎所有人都在打趣他们。


    笑声中只有裴肆情绪淡慢条斯理坐到叶莺对面。


    曹媛在他旁边明目张胆看他。


    明明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可她就是觉得他心情很不好。


    一个男生笑嘻嘻问：“临哥有个问题我憋很久了你和大嫂怎么认识的啊？”


    于临靠在叶莺肩上笑道：“五年前我从杭州坐飞机回来当时莺莺坐在我旁边。”


    裴肆顿住掀起眼皮。


    曹媛哇了声“你们当场就看对眼了？”


    “没。”于临道：“她在京市上班机缘巧合我们又遇见了慢慢熟悉起来。”


    “原来大嫂还在京市发展过为什么又回南江了？”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叶莺把袖子往下拉了拉。


    这只是个小动作裴肆眸色微顿。


    还有人想问于临从叶莺身上起来还没开口。


    “打牌吗？”裴肆往后懒懒靠在椅背表情任谁得看得


    出无聊。


    大家一下被他转移走注意力。


    “好啊，输了的真心话大冒险。”


    “这么多人，再多拿一副牌来。”


    打争上游，叶莺实力一般，运气不错，连赢三把，第四把牌太差，输了，上游是曹媛。


    叶莺选了真心话。


    曹媛道：“我问个刺激点的，你和初恋睡过没？”


    空气一静。


    “先声明，我不是故意让你难堪。”曹媛掩唇笑，“我说说我，23岁，母胎单身，没和任何人睡过，膜还在。”


    一句话破冰，让全场气氛燃到沸腾，男生鬼叫。


    于临皱了皱眉，道：“别吵了。”


    他声音不大不小，没人听，他性格温和，即使板起脸也不吓人。


    啪，酒杯重重搁在桌上，声音一静，大家寻声看去。


    “笑够没？”裴肆似笑非笑，唇弯着，明明表情也算得上温和，但就是给人一种胆寒的感觉。


    “笑够了就洗牌。”他扬了扬下巴，说。


    对叶莺的惩罚就这么被轻描淡写揭过去。


    大家心里门清，越发看不透这三角关系。


    赢家洗牌，正当曹媛不情不愿伸出手，叶莺忽然说：“睡过。”


    气氛又是一静，原来叶莺没有她表现得那么清纯干净，大家忍不住看于临。


    曹媛愣了下，马上问：“和初恋吗？”


    叶莺没看任何人，轻嗯一声。


    “怎么分的啊？”


    其实到这儿已经不用回答了，但叶莺想了想，还是说了：“当时太年轻，以为喜欢就能战胜一切，其实不是，我们从性格，到爱好，再到工作圈子都不一样，休息时间也很少重叠在一起，生活中能聊的话题越来越少，感情慢慢就淡了。”


    她娓娓道来，情绪波动不大，没伤心，也没留恋，没有刻意回避，仿佛都过去了，这只是一段人生经历。


    爱看热闹的人有些失望，原以为，会是一段狗血烂俗的劈腿戏码，没想到这么平淡，平淡得让人觉得有点可惜。


    裴肆喉干，看了眼对面的人，压下了抽烟的冲动。


    叶莺的惩罚结束，打牌继续，这一把竟然是裴肆输了，牌打到现在，他一直是中游，无论提问还是惩罚都落不到他身上，跟计算好了似的，所以他一输，马上有人惊呼了声。


    曹媛运气好，又赢了，迫不及待问他：“你成名后有谈过恋爱吗？谈过几个？”


    好熟悉的问题，叶莺忍不住想，她以前也问过他


    。


    大家都看着裴肆。


    虽然他在娱乐圈里立单身人设，但鬼才信他没谈过，他太火了，组过的CP也多，男女都有，队队人气高又旺，长得好和谁都搭。


    “一个。”裴肆给自己倒了杯酒，淡淡道。


    没人信，曹媛问：“还在一起吗？”


    “没。”


    “怎么分的？”


    裴肆沉默了几秒，嗓音低，“我不够好。”


    曹媛紧紧盯着他，“那，你还喜欢她吗？”


    裴肆捏了捏酒杯，狭长的桃花眼微扬，轻笑，“你猜。”


    曹媛脸很红。


    他总这样，说话模棱两可，轻佻浪荡，眼里带着点笑，深情又无情，让人看不透，却叫人上瘾。


    又打了几把牌。


    曹媛关注着裴肆一举一动，心随着他动作提起放下，发现他虽然给自己倒了酒，却一口都没喝。


    他打牌也是故意不当上游，手上有大牌，不出，留给一个人过牌，才慢悠悠出去，明明很厉害，却不显锋芒，越发叫人看不透。


    曹媛忽然注意到，他总是有意无意看着一个方向。


    曹媛顺着看过去，叶莺安静地坐在对面，手里抓着牌，脸蛋白皙，气质安然柔软。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心里一沉，脸上却笑眯眯。


    “大嫂，听说你是做记者的，在哪个电视台高就啊？”


    她把“大嫂”两字咬得很重，偷瞄裴肆，他神色果然又淡了些。


    “不是电视台。”叶莺扔出了一张牌，“一个小公司。”


    “那要不要来京市，到我公司干？”曹媛道，“我自己创了个服装品牌，coldbird，不知道你听过没有？规模还可以，工资给你开到一万，比你累死累活跑新闻强多了。”


    “哦对，你们做记者的应该会运营自媒体吧？我公司比较缺这类人，你要不会就尴尬了。”


    曹媛话说得很有水准，明面是帮，暗地里贬，还顺带自夸，不敏感的人可能都听不出来。


    叶莺婉拒：“谢谢你的好意，coldbird在国内很有名，我当然听过。”


    “记得上次热搜，是不是有顾客投诉一千多块的衣服出现掉色问题？”


    曹媛笑容微敛，“你记得真清楚，热搜应该只上了几个小时。”


    叶莺扔出王，道：“毕竟，是有名的品牌，自然时刻关注着。”


    其实coldbird没那么有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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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牌里很冷门，只在小圈火，叶莺这么捧，落在曹媛


    耳里有种说不出的讽刺。


    曹媛有点不舒服想找裴肆求助侧头看到他竟然在笑唇微微上翘弧度都那么好看眼尾挑出了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曹媛一直在看他所以知道饭局上他虽然笑了好几次但都不是出于开心只有这次是发自内心的。


    她看了叶莺一眼嘴角抿起。


    十一点大家玩尽兴打道回府于临喝了酒不方便送叶莺准备叫代驾。


    裴肆插兜站旁边神情自然道：“我可以送她。”


    叶莺打开高德“不用我打车。”


    于临道：“这么晚了打车不安全。”


    他脑袋还有点胀“还是代驾送完你再送我。”


    “哥。”裴肆叫他“太晚了你还喝了这么多酒早点回去休息吧。”


    于临愣了愣怀疑醉得出现了幻听“你叫我什么？”


    裴肆看着他


    于临仿佛忘了谁灌的自己酒对叶莺道：“要不就让我弟送你？我用人品保证他很安全。”


    叶莺一看就知道他还醉着“你怎么知道他安全？”


    于临道：“他叫我哥欸。”


    “……”


    叶莺还是坚持打车小腿忽然**绒绒的东西蹭了蹭低下头太子爷仰头看着她眼睛乌黑尾巴摇到飞起激动地叫了一声。


    它脖子上的**还乱着叶莺想到它还认得自己心软了下蹲下来摸了摸狗头“好久不见。”


    “汪！”


    裴肆看到太子爷扑过去舔叶莺的脸用力扯回狗绳把它拉开。


    太子爷扭头一脸委屈裴肆冷漠回视像是在说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裴肆开的兰博基尼叶莺拉开后座门太子爷本来想跟着她跳进去被裴肆拽到副座不满地冲他叫了好几声。


    “你该荣幸。”裴肆被吵得烦“多少人想坐我旁边坐不来。”


    叶莺摇下车窗透气风吹散她的发呼吸都变自在了顺口问：“多少人？”


    裴肆安抚好太子爷道：“没数过。”


    一路无话。


    这么多年关系本来就和陌生人差不多了。


    叶莺打开手机地图。


    过了十几分钟她发现路不对裴肆绕了好大一个圈子。


    “你是不是走错路了？”叶莺抬眼神色有点戒备“地图不是这条路。”


    裴肆从后视镜看她一眼舌尖抵了抵上颚气笑了一言不发在


    前面转弯，按照地图路线开，结果走到一半，前面道路维修。


    裴肆手搭在方向盘，道：“你是想让我们从这走回去？”


    叶莺透过窗户看到前面被围起来的路，有点尴尬，“对不起。”


    裴肆又倒回车，没什么表情，“你不用防贼似的防着我，我没那么闲。”


    叶莺道：“我对谁都这样，不是针对你。”


    裴肆打开车内音响，播了首轻音乐，“安全意识高，挺好。”


    是塞尔达的曲子，叶莺敛眉，手机插上耳机，戴耳朵上，靠在椅背闭上眼。


    裴肆看了眼后视镜，把气温调高。


    算时间快到家了，叶莺适时睁开眼，在窗外看了会儿，开口：“在路边把我放下来吧。”


    裴肆一看就知道离小区有段距离，没问，照做。


    叶莺正要下车。


    裴肆看着前方，手指轻轻扣了下方向盘，突然道：“那天，我也去了杭州。”


    他声音低，有点哑，轻轻飘在车厢里。


    他没说哪天，两人心知肚明。


    叶莺打开车门，平淡道：“我知道，看到了。”


    言下之意，那又怎样。


    裴肆顿了顿，还想说什么，叶莺已经下车，她礼貌颔首道谢，转身离去。


    裴肆看着她的背影，睫毛覆下大片阴影，表情晦暗不明。


    直到她从视野里彻底消失，他才收回目光，从烟盒里摸出根烟，拿打火机点上，火光下，他的脸淡得没表情，气压很低。


    裴肆缓缓吐出一口白雾，想到叶莺手腕上的疤，想到于临，想到他们空白的五年。


    不得不承认，她只是外表没多大变化。


    其实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重逢以来，脸都没见她红过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在十二点前更的（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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