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跟在她后面像个跟屁虫，一边挠头一边嘀咕：“我不是不想帮你啊，可你也得给我点线索……你这让人猜，跟研究你们材料系那个什么‘自愈合金’差不多难。”


    林若雪忽然停下。


    洛尘差点一头撞上去，赶紧后退一步，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你到底在想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


    林若雪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点隐忍，有点想笑，却还是板着脸。


    “你真的想知道？”


    洛尘连连点头：“当然！”


    “那你猜。”


    “……啊？”


    “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洛尘瞬间傻住，脸上表情像加载失败的程序员界面，试图输出却没有任何数据支撑。


    “你是不是……那个黄毛说了什么？你生气了？还是……有人说你太凶？还是你组会学生又没交稿？”


    林若雪依旧不语，只是目光若有似无地看着他。


    洛尘眨了眨眼：“还是你今天上班路上摔了一跤？还是你快来姨妈了？……不对，那这个月时间不对——”


    “洛尘。”林若雪终于开口，语气无奈却带点克制的笑意，“你到底脑子里在装什么？”


    洛尘被这一问问愣了：“我、我……我在认真分析啊！”


    林若雪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是轻轻的一声笑，却像是冬日里薄雪落在水面，溅起涟漪，晕开了她一直紧绷的情绪。


    “你……”她抬手遮住嘴角，“算了，不告诉你了。”


    洛尘委屈巴巴地看着她：“那你笑啥？”


    “你像个傻瓜。”


    “……”


    洛尘撇撇嘴，小声嘀咕：“我这不是想当个关心你的小傻瓜嘛……”


    林若雪没接话，脚步却慢了下来，竟主动往他这边靠了一点。


    而洛尘，也乐呵呵地跟了上去，虽然还是一脸疑惑，但心里莫名觉得，今天这顿“没吃成”的饭，好像也没那么亏。


    林若雪一言不发，迈着极有节奏的步子走出食堂，穿过操场边的绿荫小道，拐进理工楼旁的小径，又顺着湖边一路踱步。


    她像在校园里散心，又像在溜谁——只不过她身后那个“被溜的”，显然快撑不住了。


    洛尘默默跟着，越走越虚。


    他看了眼腕表，再看看前方那抹快步远去的米白色身影，像是思考人生：“这都快绕了小半个南校区了吧？”


    “你不累，我都快喘出电风扇声了……”


    他尝试小跑两步追上去，结果前面的林若雪突然一个左转，钻进了通向图书馆后门的小巷，洛尘险些没拐过来，整个人在转角差点撞上路牌。


    “教授你你平时有时间出来散步嘛？对这路熟的不行。”他边擦汗边嘀咕。


    操场那边还有学生在打球，晚风拂面，一只流浪猫懒洋洋地卧在长椅下，校园氛围格外平和，偏偏他的心情像刚考完期中挂了三科的社恐生。


    洛尘咬着牙，终于在小广场那块“科技改变未来”的雕塑前停了下来，正准备大口呼吸两口自由的空气，手机却响了。


    【林叔：最近咋样？】


    【林叔：两个人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吧！】


    洛尘苦笑不已，抽准时间回复道：


    【洛尘：她好像今天不开心。】


    【林叔：她是不是又不说话，自己跑了？】


    洛尘差点以为自己被监控了，手一抖打字回道：


    【洛尘：叔你是不是在我后面装了无人机？】


    【林叔：她小时候就这样，我看多了。】


    紧接着，一条语音消息弹了出来。


    洛尘赶紧戴上耳机点开，林叔那一如既往的淡定嗓音从耳机里传来：


    “她烦的时候就这样。嘴上不说，脚底板倒是诚实得很。以前家里一吵她就绕花园走两圈，现在换个大点的地方，估计你得绕俩校区。”


    洛尘苦笑：“您这都能提前预判，不去开心理咨询可惜了。”


    “记住。”林叔语调忽然正经了点，“她走，你跟；她不理你，你也别问；她回头了，你就笑。”


    “为啥？”洛尘问。


    林叔顿了顿，轻轻笑了声：“那就是你有用了。”


    语音一结束，洛尘默默把手机揣进口袋，抬头望向前面那抹渐行渐远的身影，叹了口气。


    “我图啥啊……”


    嘴上这样说，脚步却一刻没停。他甚至还顺手从路边小卖部买了瓶水，边走边灌，边灌边嘀咕：“体测都没这么狠……早知道谈个恋爱还得练耐力，我就去报名接力赛了。”


    这时，前面的林若雪突然放缓了脚步，在教学楼后的小花坛边停了下来。


    她没有回头。


    但洛尘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立刻把喝到一半的水瓶藏到包里，快步走上前。


    他轻轻地站在她旁边，试探着：“那个……你是不是走累了？”


    林若雪没说话，只是目光在前方花坛的绣球花上落了一秒，随后继续前行，步子明显慢了些，甚至默默地往他这边靠了一点。


    洛尘眨眨眼，有些懵，又有点小雀跃。他小声嘀咕：


    “真是的……都这么累了还不说一句话。”


    话虽如此，脚步却更稳了些。


    因为他知道——这场“散步”，不是在找方向，是在等一个人跟上。


    晚风掠过湖面，掀起些微波澜，也吹得林若雪的发丝轻轻飘起。


    她站在花坛边停了一下，洛尘也跟着停下。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像是并肩站着在看什么风景，但只有他知道，他什么也没看，眼角余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林若雪忽然低声问了一句：“你累不累？”


    洛尘一愣，连忙摇头：“不累啊，我刚刚还在思考校园地形构造，顺便检测了一下自己的心肺功能，感觉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林若雪侧头看他一眼：“真能说。”


    “嘿，跟着你锻炼身体，免费健身，我还得谢谢你呢。”


    林若雪没有接话，却轻轻“哼”了一声，像是在笑，又像是没忍住的情绪泄露。


    片刻后，她忽然像是随口问道：“我在前面走，你怎么知道一直跟着？”


    洛尘认真地想了想，答道：“因为你走得特别快，不是走路的样子，是……心里有事的样子。”


    林若雪垂眸，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机外壳。


    她其实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今天她心情不好，只是很久没有人管她心情好不好了，所以她也不太习惯表达。


    而现在，她回头看，洛尘居然一路跟着走了这么久，没问她为什么，只是傻乎乎地陪着她绕了一大圈。


    她忽然觉得心里有点软。


    “你以后别这样。”她说。


    “啊？”洛尘有些茫然，“别什么？”


    “我一走你就跟。”


    “为啥啊？”


    “这样很傻。”林若雪轻声说，“又不帅。”


    洛尘摸了摸鼻子，笑了：“那我就做你身边那个，不帅、又傻的跟屁虫呗。”


    林若雪没说话，目光却终于柔了下来。她抬手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发丝，然后忽然低头，小声道：


    “刚才……那个黄毛，确实有点烦。”


    “所以你是真的生气了？”洛尘眨巴着眼睛，“告诉我那个黄毛是谁我帮你去打他？”


    “你敢动手，就等着毕业被我卡住。”林若雪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语气却没有半分怒意。


    洛尘一听，立刻笑出了声：“行吧，还是你厉害。”


    两人沿着湖边慢慢走着，步子终于放缓，夜色也渐渐柔和了下来。


    林若雪忽然开口：“其实……刚才走那一圈，我是在想事情。”


    “什么事？”洛尘顺着她的语气问下去。


    林若雪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说：“想你六级过不过得了。”


    “你这理由，能不能再官方一点？”


    “还有。”她顿了顿，“还有我爸妈。”


    洛尘没再问，改为低声道：“如果你愿意，我就一直陪你走。”


    林若雪没有回应，但她的脚步，已经自然地与他并齐。两人并肩走在湖边小路上，不快不慢，不再有谁在追谁，也不再需要谁等谁。


    夜风吹过树梢，月光在湖面上洒下微光。


    林若雪轻声说：“明天的听力题，我自己出题，晚上不许偷懒。”


    “……行吧，”洛尘轻叹，“做题不如谈恋爱，真话。”


    林若雪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扬，却只是淡淡说了句：“闭嘴。”


    洛尘笑：“收到，教授命令。”


    风轻，夜静，校园的灯光一点点亮起。两人走过教学楼前的白玉兰，走向图书馆后的长阶台，仿佛也在走向一种名叫“靠近”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