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恩将仇报
作品:《山里有个王子病》 郑泽楷倒地的姿势犹如一只被子弹射中的大雁。那颗足球砸到他以后,又被他的脑袋反弹了回来,在跑道上悠然地弹了几下,才咕噜噜滚开。
排山倒海的尖叫声像被按了静音键,瞬间偃息了。
祝婴宁停下跑步的动作,惊讶地看着地上的郑泽楷,目光自然而然移向足球射来的方向。
郑泽楷的小弟们蜂拥而上,手忙脚乱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急切地问:
“你没事吧,大楷?!”
“操,哪个没长眼睛的鳖孙干的!”
“谁?!到底是谁!”
在一阵混乱的讨伐声中,许思睿出现了。
祝婴宁怔怔地看着他——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由远及近,桃花眼在日光下微微眯起,浓密纤长的睫毛将阳光筛出细碎的斑影,整个人懒得像只猫。
他走到郑泽楷面前,眼尾压成一个无辜的下垂的弯弧,张开嘴,温柔又礼貌地来了句:“不好意思,同学,你还好吗?”
那语调,那表情,简直和煦得像阵春风。
祝婴宁被这绝对不该出现在许思睿身上的譬喻和他虚伪的笑容惊得抖了抖,默默思考这人是谁……真的是许思睿吗?没被谁夺舍吗?
但是,该说不说,这副三好学生的模样很奏效,郑泽楷被小弟搀扶起来以后,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飙。当然,祝婴宁认为更大的原因是许思睿身后跟着一大票同班同学,虽然大家脸上都带着尴尬的歉意,可这么乌泱泱一大团望过去,还是挺有压迫感的。
“你……没长眼睛啊!”郑泽楷的小弟之一虚张声势地吼了一句。
郑泽楷揉着太阳穴,抬手制止道:“算了,都是兄弟……踢球嘛,正常。”他虚弱地将胳膊架在兄弟肩膀上,“扶我去医务室。”
许思睿顺势道:“我扶你去吧。”内容乍一听很热心,然而脚却黏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用。”郑泽楷拒绝了,表情有些冷淡。
许思睿也没再坚持,颔了颔首,领着身后一大帮同学原路离开了,仿佛这件事只是小得不能再小的插曲。整个过程结束,他甚至都没有分个眼尾给她。
祝婴宁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远去的背影。
这时吴波小跑过来,愤愤地跺了跺脚:“哎!不该让郑泽楷走的,我看他一点事都没有,他纯粹是想找个借口开溜呢,他怕赢不过你!而且刚刚他想伸手拽你,我都看到了,这人怎么这样啊,输不起就别玩。”
和吴波的愤愤不平不同,祝婴宁很平静,轻声说:“我知道。”
“你知道干嘛还放他走?”没能亲耳听到道歉,吴波又遗憾又泄气。
“他已经被砸到头了。”
“那是个意外,只能说他活该,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想收了这祸害。”
“是吗?”祝婴宁笑起来。
吴波看向祝婴宁,觉得祝婴宁的行事节奏很奇怪,在她觉得不该追究的时候,她执意要求郑泽楷道歉,在她觉得可以乘胜追击的时候,她却又好像对这件事无所谓了。
“好了,别气啦。”她甚至反过来安慰吴波,拍了拍她的手,主动邀请道,“我要去练练单双杆,你要一起去吗?”
“啊?我就不了吧。”吴波对运动一点兴趣都没有,她觉得生命在于静止,不过她并没有离开祝婴宁,反而跟在她身后走向单双杆,“我给你加油就好。”
**
交朋友这件事需要的往往只是一个破冰的契机,一天下来,祝婴宁就成功和吴波从“完全不熟”迅速升温到了“熟悉”的状态,连上厕所都开始手拉着手一起去了。
这要归功于吴波的主动。
真正聊起来以后,祝婴宁发现吴波面对朋友十分健谈,反而是她自己显得沉默寡言。吴波在班上乍一看属于默默无闻无欲无求的类型,实际上兴趣爱好却很丰富,看小说啦、听音乐啦、追偶像啦……总之她的兴趣爱好离祝婴宁的世界十万八千里远。
她说她喜欢的第一个华语女歌手是孙燕姿,喜欢孙燕姿用不那么周正的独特咬字唱《天黑黑》,因为她祖籍在闽南,听这首歌有回到童年的亲切。
她说S.H.E单飞之前是她的心头宝,但现在BY2取代了这个位置。
她说《意林·小小姐》和《花火》是她最喜欢的两款杂志,因为她爱看透明纤细的青春小说。
……
她说的所有话,祝婴宁都默默听着。
千禧年初,一切欣欣向荣,可这片繁荣并未照拂到祝婴宁的山村,她扎根的那个角落仿佛被世界抛掷了,她犹如生长在孤岛上的野人,离开了圈养她的那座山,第一次窥见世界齿轮的运转。
哐当哐当,繁花似锦,却与她毫无关系。
不说话是因为无话可说。
她对世界新潮的认知拥有难以弥合的空白,可沉默太久,又怕对方觉得她索然无趣,斟酌半天,才在放学之前,犹犹豫豫憋出一句:“吴波,我能跟你借一本《花火》来看吗?”
吴波的瞳孔哗的一亮:“当然可以了!我跟你说,我以前初中的朋友都喜欢独木舟,就我一人喜欢乐小米,你一定得看看她写的书,要是你能喜欢上她,咱以后说不定可以一起去她的签售会!”
吴波口中的那些作家的姓名,祝婴宁完全不熟悉,但她嘴角依然扬起了一个笑,浅浅又弯弯。
她朝这座城市探出的第一个触须被人温柔地接住了。
**
放学回家时,祝婴宁没等到许思睿。他有时会和新交到的朋友一起去聚餐,她已经习惯了他的不定时失踪,见状便自己回了家。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她在客房里写完今天的作业了,玄关才传来许思睿开门的响动。
她把头探出去,看到他一边低头玩手机一边往房间走,客厅没开灯,乌漆嘛黑的,显得照在他脸上的手机光亮特别像鬼。
“鬼”本人一抬头,反而被她的头吓了一大跳:“卧槽……你干嘛?”
“没什么。”她把头缩了回去。
许思睿便又低下头,继续玩他的手机,走到卧室书桌前,把书包随便往地上一甩,拉开椅子正要坐下,祝婴宁的脑袋忽然又探了进来,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盯着他,眼睛圆溜溜的。
他转头看向她,和她对视了几秒,觉得手心莫名有点痒,很想摸把锤子出来打地鼠。
“有事?”他问。
这回她倒是开口了,嘴唇动了动,用肯定句的口吻问出一个疑问句:“你是故意的吗?”
“什么故意的?”许思睿一时没跟上她的思路。
“体育课。”
他这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没说是不是故意的,只用左手撑着桌面,站得微微歪斜,跟个痞子似的,挑眉轻笑道:“怎么,你打算教育我?”
君子动手不动口,要以德服人,不能以暴制暴,要是不小心把同学砸出脑震荡了怎么办,要和同学和平相处……猜都能猜出她的老干部发言。
谁知这回祝婴宁竟然转性了,摇了摇头,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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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误会了,我想说的是……”
他没说话,保持着倾听的姿态,想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我只是想说……”她挠了挠脸颊,忽的朝他竖起大拇指,嘴角情不自禁朝两边翘起来,尽管一再克制,笑容还是不断扩大,扩散到眼角眉梢,将整个人从上到下都染上喜意,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像在宣读什么从军誓言,“太爽了!”
“?”
直到祝婴宁回了客房,消失在他卧室门口,她那句语气正义凛然但内容却和正义凛然搭不上边的“太爽了”还在他耳边环绕。
这就觉得爽,要不要这点出息?
许思睿无语地在心里吐槽,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翘了几秒,又把腿放下了,手指摩挲着下巴,随手抓起书桌上的镜子开始臭美。
欣赏了半分钟自己的美貌,他才发现自己的嘴角像被她传染了似的,始终勾着一个得瑟的弯弧。
……好吧。
他承认是还挺爽的。
**
然而很快,许思睿就体验到了祝婴宁恩将仇报的功力。
无他,仅仅只是因为月考快到了。作为开学以来的第一次考试,祝婴宁不仅自己高度重视,严阵以待,还顺带逼着他一起高度重视严阵以待。
许思睿本来觉得他和她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他玩他的,她学她的,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但很显然,这只是他单方面的幻觉。
之前祝婴宁没管他纯粹是因为大考还没到,她觉得许思睿可能有自己的学习节奏,也许劳逸结合张弛有度也是一种合理且有效的学习方法。她觉得她应该给予他一些基本的信任。
可眼看着月考临近,她等啊等,等得花都要谢了,愣是没等到许思睿的“劳”和“张”,他那副懒懒散散爱咋咋地的态度终于让她坐不住了。
月考前的一周,祝婴宁开启了她对许思睿全方位无死角的围剿。
围剿到什么程度呢?
许思睿中午吃完饭打算回教室打个盹,都会被她眼疾手快拽进楼梯间背政治。
“许思睿,货币的职能是什么?”
“……”
他发自内心地问,“你是不是有毛病?”
她完全不为所动:“是价值尺度、流通手段、贮藏手段、支付手段、支付手段和世界货币,你记住了吗?怎样区分流通手段和支付手段?”
“……”
“看交易与货币支付是否同步,如果同步就是流通手段,不同步就是支付手段,你记住了吗?”
放学后他想躲着她走,和冯达他们一起去学校附近的野球场打球,结果走出六七百米,祝婴宁跟叫魂似的,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嘴里不依不饶喊着:“许思睿——许思睿——!你物理还没复习呢!”
冯达左看右看,不太确定地说:“思睿,我好像一直听到有人在叫你,是我幻听了吗?”
许思睿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被人发现他居然需要被祝婴宁管着,只好匆匆忙忙道别:“你听错了吧?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打球的事等下次再说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魔音贯耳式知识洗脑起了作用,尽管开学以来都没怎么听课,也完全没写作业,但坐到考场上时,他扫了眼题目,发现题目居然都还挺眼熟的。
更让他无语的是开考前,像是担心他缺考,她还特意来了趟他们班,发现他乖乖坐在座位上以后,脸上露出慈母般欣慰的笑,点了点头,老气横秋地对他来了句:“我就知道你是爱学习的,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