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被持续的练习分割成无数个小的片段，重新集合后又飞快流过。


    出道日像一颗被引力牵引的星球，无可阻挡地逼近。那些暗流涌动的试探，微妙的隔阂，在日复一日的合练中被强行打磨、压制，转化为一种心照不宣的、为共同目标而存在的脆弱平衡。争吵、压力、竞争……所有情绪都被暂时打包，塞进名为“出道”的巨大熔炉里。无论底下埋藏着什么，至少此刻，聚光灯下的他们，需要成为一体。


    2023年9月4日，riize正式出道。此前一直在预热，公开了全部成员的公式照，8月又公布了序曲。终于到正式出道当天发行了首张单曲专辑《Get A Guitar》


    当八个身影最终完整地站在舞台中央，那些曾经在黑暗中独自吞咽的苦涩、在练习室地板上砸落的汗水、在无数个深夜里啃噬的不安，仿佛都在聚光灯亮起的瞬间，被巨大的声浪和欢呼短暂地蒸发、升华。泪水是真实的，笑容是真实的，梦想成真的晕眩感也是真实的。无论这“梦”背后曾有多少现实的荆棘。


    一切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驶去，到底是怎样的颠沛流离才能配得上朝日陽向如今的星光熠熠呢？


    sm一直有出道公式照压形象的传统，但有个人在这里面有些引人注意。riize不缺回锅肉，不缺皇族，也不缺贫民。但三次出道失败还能不放弃的人，属于是唯一的一个。回锅肉好歹出过道，而这位太硬了。每次出道都差一口气，每次都差一点。


    像是有神奇的内核，无论怎样柔软的倒地不起，最后总会弹射起身。重新开始。


    朴奈，一个很普通的追星女。可以说，她是万千双视线里最不起眼的那双。追星几年来，tour了无数男豆，也接生过无数新人。


    对于她来说，Riize的出道夜，更像是一场漫长等待的尘埃落定，一个在她追星生涯中不断沉浮的名字，终于被正式镌刻在星光璀璨的名单上。


    她的起点是J家的某个小清新组合。初识朝日陽向，是在浪花男子企划的公开练习生资料里。那时的他，在一众清爽日系面孔中，显得格格不入。棱角过于分明的轮廓，麦色的皮肤，笑起来时露出的那排白牙带着一种未经驯服的野性，眼神里跳动的光芒也过于灼热。朴奈当时的第一反应是皱眉。太锋利了，像一把生锈的武士刀误入了精致的茶室，破坏了那种精心营造的和煦氛围。


    “破坏气氛。”她跟朋友这么吐槽过。那时候，她更喜欢道枝骏佑那种干干净净的少年感。


    但“嫌弃”有时候比“喜欢”还让人在意。她发现自己忍不住会看他。公开演出，别人紧张得不行，他倒好，跟自己家门口汇报演出一样，笑容又大又亮，能穿透镜头。唱歌又很清澈透亮，很有穿透力。下班路上遇到粉丝，他会记得打招呼，眼神干干净净的。还有粉丝撞见他在咖啡馆看信，一个人坐着翻纸片傻乐。


    她开始被他吸引，可能是太阳光，也可能真的很像电影演员。疲惫的一天结束，鬼使神差点开，两个人相似的长相让她代餐一般爱上了朝日陽向。


    “我只是tour一下而已，没打算真喜欢。”她跟朋友这么保证。


    然后，毫无预兆地，这个孩子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视线里。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有传闻说他恋爱退社，也有的说是心理问题，更有离谱的说他殴打高层领导。


    她看着浪花男子出道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心里某个地方空落落的。


    当朴奈以为再也见不到他时，却突然在网路上看到他的身影。他进入hybe做练习生。


    “我就知道！”她对着电脑屏幕低声说，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她开始追TraineeA的物料，看他被叫“小JK”，看他被舞蹈老师表扬，看他照顾Jayjay时流露出的可靠。HYBE大楼的灯光下，他在练习室镜子前，那种熟悉就这么回来了。


    但命运好像专跟他过不去。TraineeA计划突然就没了。消息传来，朴奈盯着新闻，半天没缓过神。她能想象到他愣在原地、沉默不语的样子。就像他现在一样。


    再然后，是YG。


    朴奈快没耐心了，但他却又从打击里爬起来，转头就扎进了YG。她关注着零星的消息，知道他现在在学创作，知道他开始学着写rap，知道他拍了个运动饮料广告，


    她记得运动饮料广告，在韩网讨论帖里被反复提起。那时候，朴奈真心觉得，也许这次真的不一样了。


    结果呢？YG的战略调整像一盆冷水浇下来。第三次了。朴奈看着新闻，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深深的无奈和心疼。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真是命里没这个，太瘟了？


    韩国人真把日本人整了。


    太久太久，久到快放弃。你可能会说也没有很久，隔年就有消息传来，但对当下长达五六年关注的朴奈来说。这真的太久了。


    当SM官宣RIIZE成员名单上出现“Hinata”时，朴奈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好久，然后捂住脸，肩膀轻轻抖了起来。不是狂喜，是憋了太久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摔了三次，他像块被反复捶打的年糕，终于被放进了RIIZE这个罐子里。


    出道直播里，他站在队友中间，依然是最打眼的一个。汗水在灯光下反着光，那份反反复复被折磨，把出道当作执念贯彻的人，丝毫未减直率笑容。


    他比任何聚光灯都亮。


    朴奈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陽向，请一定要走花路啊！”


    罗渽民第一次听到“朝日陽向”这个名字，是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他窝在休息室的沙发里刷手机，李楷灿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一边脱外套一边嚷嚷。


    “哎一古，累死我了！你们知道riize新公开那几个小孩吗？有个叫Hinata的日本人，履历绝了！”


    罗渽民眼皮都没抬，手指继续在屏幕上滑动，对这种新人八卦兴趣缺缺。


    “哦？怎么个绝法？”他随口应了一声，纯粹是给李楷灿捧个场。


    “听说在杰尼斯待过，差一点出道，结果公司塌了。然后去了HYBE，练了快两年，结果那企划黄了！接着又跑去YG，结果YG那边也说计划调整……最后才来的我们这儿！”李楷灿灌了口水，语气里带着点看热闹的唏嘘，“这都摔了三次了吧？还能爬起来进RIIZE出道，这心理素质……啧啧。”


    “应该说体质感人了。”罗渽民随口感叹了一下。语气没什么波澜，但总算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瞥了李楷灿一眼。


    评论也仅此而已，一个屡败屡战的“励志故事”在他这里引不起太大波澜。他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手机。


    几天后，罗渽民结束个人练习。身体疲惫，但精神还处于一种高度集中后的亢奋状态，需要一点时间冷却。


    他习惯性地打开YouTube，想随便看点东西放松。首页推荐里，夹杂着一个标题为“【RIIZE Hinata】出道前练习室直拍合辑 | 传说中的三次回锅肉！”的视频。


    罗渽民的手指顿了顿。和他脑子里几天前李楷灿提过的那个“摔了三次”的身影对上了号。带着一丝打发时间的无聊，他点了进去。


    视频剪得有点粗糙，素材像是粉丝从各种路透、公司花絮里扒出来的。昏暗的练习室灯光下，一个身材高挑、肤色偏深的男孩在镜头边缘或角落练习着。动作干净利落，充满力量感，那种肢体表达里带着一种未经雕琢的爆发力。汗水浸透T恤，额发黏在脸上，但他的表情始终专注，眼神在昏暗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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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清晰可见。


    其中一个片段，可能是早期在J家或HYBE时期，他对着镜子反复练习一个高难度后空翻接落地的动作。前两次都摔得很重，发出沉闷的响声。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和腿，但脸上没有沮丧。第三次，他成功了！落地瞬间，他猛地抬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咧嘴一笑，那笑容又大又亮，汗水顺着下巴滴落，整个人像一颗刚被擦亮的星星。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视线在那个定格般的笑容上停留了几秒。不是觉得多帅，而是有那种……生命力。一种被反复捶打后，依旧蓬勃燃烧，甚至显得有点没心没肺的生命力。


    有点意思。罗渽民心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他关掉视频，把手机揣回口袋，明亮的笑容在脑子里留下了一点模糊的印象。


    又是几天后的深夜，凌晨一点。罗渽民走出录音室，走廊空无一人，死寂。安全出口的绿灯在尽头浮着。靴跟踏在大理石地面的回响异常清晰。


    前往地下车库的电梯需要穿过练习室长廊。快走到电梯口时，侧面一扇练习室的门“哐”一声猛地从里面拉开。


    暖黄灯光瞬间泄入昏暗，照亮了空浮的灰尘。随之冲出的是极重的喘息，一声接一声，带着明显的力竭感，中间夹杂着一种短促、闷在喉咙里的吐气声，像被什么压着。


    罗渽民脚步顿住。


    灯光在门框内框出一个轮廓。后背湿透的T恤紧贴在皮肤上，清晰地勾勒出突出的肩胛骨和紧绷的腰线肌肉。他剧烈地弓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整个背脊随着喘息大幅度起伏。汗从浸湿的头发和下巴不断滴落，在反光的地板上砸出小小的深色印记。每次吸气的间隙，那压抑的喉音就从齿缝里漏出来一点。


    罗渽民站在走廊支柱投下的阴影里，没动。他看着那片亮光中起伏的身体，听着那粗重的喘息和断续的闷声。白天的噪音沉底，走廊和练习室被这种纯粹的体能消耗声填满。


    视频里那个摔倒、撑地、咧着嘴又站起来的身影在脑中一闪。


    光里的人终于缓过一点，靠着腿部力量慢慢直起腰。他用胳膊肘随意抹了把脸上的汗，拧着身朝墙角的饮水杯伸手。


    动作在身体转到一半时骤然凝固。他的视线越过明亮的门框，对上了阴影里那截倚着墙的黑色身影。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接上。


    朝日陽向的身体本能地一震，眼廓瞬间撑开，明亮的灯光清晰地在他瞳孔里映出罗渽民的轮廓。脸上运动后的红晕尚未褪去，表情在惊愕中僵住。他像是卡住了一样，连呼吸都暂停了一拍。


    罗渽民脸上依旧没什么波动，只把目光从远处收回，精准地落在朝日陽向脸上，眼睫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空气停滞。


    “前……前辈？” 朝日陽向的声音有些劈，带着喘息的余音。他猛地绷直身体，抓水杯的手指指节发白。脸上的松懈和疲惫瞬间被一种训练有素、但略嫌僵硬的前辈礼仪覆盖住。那对明亮的眼睛里，惊讶之下浮起一丝困惑。


    罗渽民的视线快速扫过对方瞬间挺直的肩线和绷紧的下颌。他极轻微地点了下头，幅度小到几乎只牵动了颈部线条。那动作本身没有任何寒暄意味，更像一个短暂的刻度。


    没等任何反应，罗渽民已经直起身，一步迈出阴影，径直走向电梯。按键发出“嘀”的一声轻响。


    电梯门无声滑开，他走进去，转身。门缝合拢前的几秒钟里，他视线穿透即将闭合的缝隙，落在门口那个握着水杯、表情凝固的身影上。


    门严丝合缝地关上，彻底隔断。走廊重回沉寂的黑暗，只剩门里流出的灯光孤悬一角。朝日陽向站在原地，感觉到一阵后知后觉的凉意。


    “得多穿点衣服了。”


    “好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