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协议

作品:《春意迟迟

    顾意浓仍然防备地抱着双臂。


    她微微侧眼,昂起下巴,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身旁的男人,美艳的脸蛋透出几分审视的意味。


    原弈迟既然能在她十九岁那年,就和顾老爷子提出联姻的请求,说明很早之前就在觊觎她,也早就设下圈套,一步步诱她入局。


    就和男人的名字一样。


    他是在弈棋,也在运筹帷幄地操控着一切。


    如果她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或许只能落得个自损八百的下场。


    顾意浓想将这个宝宝平安地生下来。


    只要还在孕期,身体虚弱的她根本就和原弈迟这种人耗不起。


    其实她根本就不需要那种土掉牙的求婚方式,之所以让原弈迟跪下,是在给他设置一场服从性测试。


    他通过了这个服从性测试。


    她才能继续跟他谈别的。


    谁让这个狗东西,总拿类似于PUA的手段调教她,操纵她。


    她也要好好地收拾收拾他。


    “可以。”没过几秒,原奕迟就偏过头,眼神寡淡地注视着她,低声说道,“就按你说的做,我会给你一个像样的求婚。”


    顾意浓眼睫轻颤,多少有些意外。


    没料到原弈迟竟然会同意地这么快。


    她转过头,没再看向他,眼底透着烦躁,催促他道:“那你还不下车,赶紧给本小姐跪下。”


    “再等会儿。”男人的语调平淡。


    顾意浓:“?”


    这狗男人不会在采取什么拖延的策略,想反悔溜她吧。


    一只修长分明的手,突然伸到她侧颈的位置,敛净的衬衫袖角沾染着熟悉冷冽的乌木气息,顾意浓的呼吸微滞,男人略带着粗粝薄茧的指肚已经划过那处的肌肤,像在为她试探体温。


    他语气温淡道:“你刚睡醒,现在就下车,会着凉。”


    顾意浓心脏轻微一动。


    紧接着却听见,男人用略带着讽刺意味的语调,幽幽地说道:“除非你坐在车里,就能看见我扬起45度角的脸,和虔诚如注视女王般的目光。”


    顾意浓:“……”


    十分钟后。


    确认顾意浓已经完全休息好后,原奕迟先行一步,下了车。


    司机在迈巴赫抵达民政局后,就被支开,男人纡尊降贵,罕见地自己推开车门。


    这时间快到民政局上班的点儿,虽然天气严寒,仍有不少准备登记的年轻情侣在拍照。


    男人低着眼睫,绅士地抬起手,帮弯身下车的顾意浓挡护住容易磕破到脑袋的车体边缘。


    两个人的外貌都过分出挑养眼。


    只是站在那里,就会引起频频的侧目。


    顾意浓抱起双臂,略朝外岔开一条腿,雪白的脖颈是微扬的,眼神却自上而下呈着某种睨视的状态,等待着原弈迟给她下跪。


    那张精致的脸蛋,因着那样娇纵的表情,反而更艳光四射了。


    她看着原弈迟在众目睽睽之下,按照她的要求,单膝跪在了地上,考究黑色大衣的衣摆随着动作,覆落在寒冬的积雪和尘埃里。


    那只佩戴鳄鱼皮腕表的修长大手,就着那个姿态,随意垂放在膝处。


    顾意浓的视线向下延伸。


    目光落在男人昂贵的牛津鞋,由萨维尔街的师傅手工鞣制,鞋头像天鹅喙般,是翘起些弧度的,显得气场矜傲又绅贵。


    纵使在她面前单膝跪着。


    男人的气场仍然散发出傲骨铮铮的尊贵感,雪后的阳光打亮了他半边的身体轮廓,他的表情沉静而专注,透过那张英俊的脸庞,甚至能品出一丝微妙的神性美。


    仿佛他不是在求婚,而是置身于祭坛中央的大主教,并即将为女王加冕,奉到她眼前的物什仿佛也不是什么婚戒,而是权杖和王冠。


    顾意浓的心底顷刻涌起一股奇异感觉。


    这感觉也让她觉得很陌生。


    她从未从这个视角看过原弈迟。


    也从未如此仔细地端详过他的脸。


    男人的瞳孔迎着稍显黯淡的阳光,呈现出一种无机制的灰度,接近海雾般的冷色调,如果望进最深处,仿佛也会陷进去。


    他的领带系得雅贵而端正,也禁锢住了性感又凸起的喉结。


    原弈迟再次从大衣内兜,摸出那枚戒指盒,用拇指拨开后,将那枚耀眼的钻戒,递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


    顾意浓原本存着想要作弄原弈迟的恶劣心理,可现在,那种想法荡然无存,心脏也被一股如光源般的神圣感庄严地笼罩住。


    原弈迟对她是有征服欲的。


    她又何尝不对原弈迟这种既高傲又强势的男人有征服欲呢?


    男人的表情依然平淡,但整个人的轮廓莫名透出几分纵容的温和,嗓音沉淡地问道:“顾小姐,你能嫁给我吗?”


    顾意浓仍然睨视着他。


    几秒后,她向他伸出了呈现垂落姿态的右手。


    她勾起唇角,笑意明艳却又透着几分衅意,俯视着男人,唤住他的名字:“原弈迟。”


    “既然这个婚,你偏要结的话,那就结吧。”


    “不过呢。”顾意浓的语气多了些咬牙切齿的感觉,同他强调道,“无论婚后我怎样对待你,你都得给本小姐受着。”


    对于女人的威慑。


    原弈迟似乎无动于衷。


    他垂着眼睫,沉闷地笑了声,鼻音很轻,让人联想到一头慵懒又餍足的狮子。


    随即将那枚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处。


    顾意浓刚收回手。


    男人就从地面站了起来。


    原弈迟没有多跪半秒钟,还算耐心地询问道:“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要上班了,可以和我去领证了吗?”


    “今天不行。”顾意浓低下脑袋,边调整起无名指处的戒圈,边说道,“而且我现在需要午睡,不然睡得太晚了,会耽误晚上的休息。”


    原奕迟:“……”


    男人表情平淡地注视着她,语气隐隐夹杂着威胁的意味:“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就算你今天不领证,明天我也会带你来这里。”


    “顾意浓,你逃不掉的。”


    他的嗓音蓦地变沉了几分,眼底的寒意也浓得迫人,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恢复了那副熟悉的姿态,强势又傲慢。


    顾意浓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却故作平静地看着他:“我都接受你的求婚了,你在怕什么?”


    “一天两天的,你等不了吗?”她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随即便自顾自地走到迈巴赫旁。


    并娇纵地指了指车把,示意男人帮她拉开。


    原弈迟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迈开被考究西裤包裹住的长腿,往那边走去,帮女人打开了车门。


    小母豹子学东西还挺快的。


    短短几天的功夫,就会用甜枣加大棒的方式,给他立下马威了。


    回忆起她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睨视他时,那刻意岔开的八字步。


    原弈迟的眉心不禁微折起来。


    总感觉,小未婚妻的漂亮脸蛋在那时透着股匪气。


    就像个耀武扬威的山寨王。


    他想起她哥哥顾砚卿说,顾意浓从小就是胡同的一霸,顽劣又淘气,没少将附近的男孩打哭过,而且在欺负别人时,还不忘在袖子上别个鲜红的三道杠,以至于周围的男孩听见塑料片闻风而动的啪啪声,都会躲得远远的。


    焊烈难驯些不是坏事。


    他是喜欢的。


    但那股乖张的匪气不太对劲。


    他早晚要给顾意浓扳过来-


    中午,顾意浓在华臻旗下的那家高奢酒店简单用了些餐食后,便在套房小憩了半小时。


    下午两点。


    原弈迟准时走到床边,将她叫醒。


    他倾俯身体,边注视着疲惫又美丽的女人,边用宽厚的大手托着她的腰肢搀扶起来,嗓音温淡地在她耳侧说道:“律师和律助已经到套房的客厅了。”


    顾意浓揉着惺忪的睡眼。


    全然清醒后,便看见男人已经换了套西装。


    不再是沉穆的深黑色,而是雅贵的灰蓝色,平驳领的两件套式,剪裁不再那么过分正式。


    既没有复杂的褶线,也没有垫肩,但透过它考究的箱型轮廓,依旧能窥见男人隆美有型的强悍身躯。


    灰蓝色让原弈迟的气质不再那么硬派,更突出了成熟和沉稳的感觉。


    顾意浓被他抱起来时。


    不由自主地又瞥向男人的眼睛。


    她抿起唇角,将视线收回。


    原弈迟是典型的Hunter''sEyes。


    中文译作猎人之眼。


    他的眼窝是微陷的,眉骨虽然高挺,却没有眉压眼的局促感,也不过分狭长,锐利但藏锋,但又不乏侵略性和进攻感。


    今天她俯视着原奕迟端详时。


    才发现,这狗东西的眼睛很好看。


    整理完仪容后。


    顾意浓走到套房的主厅,也见到了和她谈婚前协议的其中一名律师及随行的两名助理,三人都穿着考究,业务水平优越,负责她和原弈迟国内的婚前财产分配事项。


    至于原弈迟的海外资产。


    则由国外的律师团队负责。


    原奕迟唯一可以称得上工资的,是华臻支付的总裁年薪,税后大概两千多万元,会打到一张固定的卡上。


    律师说这张卡会直接交到她的手里。


    其余的大额存单,也列出了明细,另附国内几大行的黑卡,因为她还没有从NYU毕业,还有一张来自于美国运通公司的黑卡。


    她在天舸有股票,占百分之六,每年都能拿到股息分红,视当年天舸的盈利情况,从几亿元到十几亿元不等,还有家族信托资金,外公和爸爸给的零花钱,天舸旗下也有地方的金融投资公司,里面的业务经理会帮她投资和打理。


    听到这里。


    她的心里没什么波动。


    律师随后拿出了两沓文件。


    详尽记录着原奕迟在国内的实业投资和数百家公司的股权占比情况,顾意浓的呼吸在这时不由自主变紧,心跳也莫名其妙地变快了些。


    想起原弈迟在海外至少有几百个港口的使用权,欧美地区几万个物业单元的房产投资、酒店、商场、岛屿……


    他在自小生活的城市伦敦置业更多,不仅有几条商业街,在郊区还有古堡和庄园,这其中最特殊的就是一些金融产品的知识产权。


    包括那股传奇的黎曼基金。


    只要她和他结婚,她也有权获得它的收益和分红。


    “原总说了,还要帮您成立一个基金会,因为您既有身孕,还要兼顾学业,他会先帮您打理。”


    说着,便将一份叫《意浓基金会》的企划书递到了她的眼前:“原总会先在基金池里放一百亿美元。”


    “这个基金会属于综合性的基金会,可以做慈善,也可以帮助企业做些信贷业务。”


    当顾意浓翻看起企划书时,面对着映入眼帘的那些关于金融和资本运作的词语时,她有一瞬间是茫然的,大脑也是发懵的。


    她不禁蹙起眉。


    也深刻地意识到,坐拥这么大的一笔财富,绝非易事,也只有原奕迟这种不放过任何细节,智商高到离谱,对于任何事还严苛精准到变态的人才能打理好。


    和律师谈了一个多小时后。


    原弈迟派Ezio过来,让她回卧室休息休息。


    顾意浓想起原家有位长辈是国内有名的经济学家,财政部的官员有时会参考他的建议,对方的一些研究和观点甚至能影响到宏观经济的走向。


    又想起原奕迟通过逛黑市,就能诊断出一个国家潜藏的经济问题,心底不免泛起阵阵的震颤感。


    等坐到床边。


    她看着对面扶手椅处端坐的男人,忍不住问道:“我以后如果想买股票,是不是可以问问你的建议?”


    “像你这样的人,肯定能看出将来会有哪支股票最赚钱。”


    “你想多了。”男人佩戴鳄鱼皮腕表的手垂放在椅侧的搭扣,无奈地嗤笑道,“如果我告诉你哪支股票挣钱,你大概率会被证监会调查,因为这涉及内幕交易。”


    顾意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