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君赐共筵

作品:《龙阙囚凰

    【长乐殿·午后】


    沈知挽指尖捏着一支细狼毫,笔尖蘸了淡绯色的颜料,轻轻点在宣纸上。


    窗外海棠开得正盛,粉白花瓣被风吹落,有几片飘进殿内,落在她未完成的画上——那是一幅《春庭海棠图》,枝叶舒展,花瓣轻盈,唯独花蕊处还空着,像是等着谁来点睛。


    青荷轻轻研着墨,低声道:“娘娘画得真好,若是沈侍郎见了,定会……”


    恰在此时,殿门被“砰”地推开——


    “贵妃娘娘好雅兴呀~”


    一阵甜腻的香风飘了进来。


    是赵沅柔。


    赵沅柔穿着一身粉霞锦缎宫装,裙摆绣着缠枝海棠,衬得肌肤如雪,娇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她发间簪着金丝蝴蝶钗,随着步伐轻轻颤动,像极了春日里最招摇的花蝶。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她盈盈下拜,嗓音甜软,可那双杏眼里却藏着淬了毒的针。


    沈知挽淡淡抬眸,“赵淑仪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这儿?”


    赵沅柔掩唇轻笑,“听闻娘娘迁宫,臣妾特来贺喜呢。”她环顾四周,故作天真,“这长乐殿虽比不得东宫宽敞,但胜在离陛下的紫宸殿近,娘娘日后‘侍奉’陛下,倒也方便~”


    侍奉二字,她咬得极重。


    沈知挽指尖微微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赵沅柔见她不语,笑意更深:"说来真是造化弄人,娘娘当年做先太子妃时何等尊贵,如今..."她指尖绕着发梢,"倒要与我们这些新人争宠了?"


    殿内骤然一静。


    青荷气得发抖,可沈知挽只是缓缓抬眸,目光如冰。


    “赵淑仪,慎言。”


    赵沅柔却仿佛没听见,继续笑道:“对了,听说沈侍郎前几日还来探望娘娘了?”她眨眨眼,“这兄妹情深,真是让人羡慕~可惜啊,如今满宫都在传,说沈侍郎对娘娘……可不止兄妹之情呢。”


    沈知挽猛地站起身,茶盏被衣袖带翻,碎了一地。


    “赵沅柔。”她一字一句,嗓音冷得骇人,“本宫容你放肆一次,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但你若再敢侮辱本宫的兄长——”


    赵沅柔不退反进,娇笑道:“怎么?娘娘还想打臣妾不成?”


    ——“啪!”


    一记耳光,清脆响亮。


    赵沅柔猝不及防,踉跄着退了两步,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沈知挽收回手,冷冷道:“这一巴掌,是教你什么叫尊卑。”


    赵沅柔眼眶瞬间红了,泪珠要掉不掉,楚楚可怜。


    “贵妃娘娘好大的威风!”她咬着唇,嗓音哽咽,“臣妾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娘娘便这般动怒……莫不是心虚了?”


    沈知挽懒得再与她纠缠,“青荷,送客。”


    赵沅柔捂着脸,含泪瞪了她一眼,转身便往外跑,还不忘丢下一句:


    “贵妃娘娘等着,陛下定会为臣妾做主!”


    【紫宸殿内】


    萧景琰正在批奏折,忽听殿外一阵啜泣。


    赵沅柔红着眼眶冲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他脚边,哭得梨花带雨:


    “陛下!您要为柔儿做主啊!”


    萧景琰挑眉,“怎么了?”


    赵沅柔仰起脸,露出红肿的侧颊,“沈贵妃……她打了臣妾!”


    萧景琰眸光一暗,指腹抚过她脸上的指痕,轻笑一声:


    “哦?她为何打你?”


    赵沅柔抽抽搭搭,“臣妾不过是去给娘娘请安,提了一句沈侍郎……娘娘便恼羞成怒,说臣妾污蔑她与沈侍郎有私情……”


    萧景琰曜眸色骤然冷了下来。


    又是因为沈辰舟……


    萧景琰眸色深沉,指腹摩挲着她脸上的红痕,忽然低笑一声。


    “疼吗?”


    赵沅柔委屈地点头,“疼……”


    萧景琰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那朕……替你讨回来?”


    赵沅柔一下子扑进萧景琰怀中,便开始撒娇,“陛下一定要为柔儿讨回公道,沈贵妃也太嚣张跋扈了。”她已经准备好看沈知挽的笑话了。


    ——


    ——


    【长乐殿·夜】


    殿门被猛地推开,夜风卷着龙涎香的气息灌了进来。


    沈知挽抬眸,靠近萧景琰揽着赵沅柔的腰踏入内殿。赵沅柔半边身子都倚在他怀里,发髻微乱,唇上的胭脂晕开一片,显然是刚刚被狠狠吻过。


    “陛下……”她嗓音甜腻,指尖揪着萧景琰的衣襟,“您要为臣妾做主呀~”


    萧景琰低笑,指腹擦过她红肿的脸颊——那是沈知挽白日留下的掌印。


    “爱妃别急。”他抬眸,目光落在沈知挽身上,“朕这不是带你来讨公道了?”


    沈知挽放下手中的书卷,缓缓起身行礼,神色平静得仿佛看一场闹剧。


    “陛下深夜驾临,有何指教。”


    萧景琰眯了眯眼,似笑非笑:“朕听说,你今日打了赵淑仪?”


    沈知挽淡淡扫了赵沅柔一眼:“是。”


    “为何?”


    “她诋毁臣妾与兄长。”


    萧景琰眸色一沉,指节在桌案上轻叩:“哦?怎么诋毁的?”


    赵沅柔立刻娇声插话:“陛下!臣妾只是提了一句沈侍郎曾入宫探望贵妃娘娘,娘娘便恼羞成怒……”


    沈知挽冷笑:“赵淑仪的原话是——沈侍郎对娘娘,‘可不止兄妹之情’。”她抬眸,直视萧景琰,“臣妾打她,是因为她辱臣妾清誉,更辱臣妾兄长。”


    萧景琰盯着她,突然笑了。


    “就为这个?”他松开赵沅柔,缓步走到沈知挽面前,俯身逼近,“沈知挽,你知不知道……朕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眼神?”


    ——冷静、淡漠,仿佛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


    沈知挽不语,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


    萧景琰眸中戾气翻涌,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赵沅柔面前。


    “既然你这么在意’兄妹之情’……”他嗓音低沉,带着恶劣的笑意,“那今晚,朕就让你好好看看,什么叫’君臣之别’。”


    他猛地将赵沅柔拉进怀里,低头吻了下去。


    赵沅柔娇呼一声,随即软绵绵地攀附着他,指尖故意划过他的喉结,挑衅地瞥向沈知挽。


    沈知挽站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不是吃醋,只是觉得荒谬——


    这个男人,竟用如此拙劣的方式羞辱她。


    萧景琰故意没有屏退宫人,甚至命人将烛火挑得更亮。


    赵沅柔被他按在榻上,衣衫半退,雪白的肩头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她娇喘连连,嗓音甜得发腻:


    “陛下……贵妃娘娘还在呢……”


    萧景琰低笑,指尖抚过她的锁骨:“怕什么?朕就是要让她看着。”


    他抬眸,看向沈知挽,眸中满是挑衅。


    沈知挽面无表情地站着,仿佛一尊冰雕。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的指甲已经刺破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毯上洇出暗色的痕迹。


    等一切结束后,赵沅柔娇软地伏在萧景琰怀里,发丝凌乱,满脸享受。


    萧景琰抚着她的背,目光却一直盯着沈知挽。


    “如何?”他轻笑,“爱妃看得可还尽兴?”


    沈知挽抬眸,嗓音平静:“陛下若是羞辱够了,臣妾便告退了。”


    萧景琰眸色一冷。


    他猛地推开赵沅柔,起身走到沈知挽面前,掐住她的下巴:


    “沈知挽,你以为……这就完了?”


    沈知挽不语,只是淡淡看着他。


    萧景琰盯着她许久,忽然松开手,冷笑一声:


    “滚。”


    沈知挽转身离去,背影挺直如竹,没有一丝颤抖。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的心,早已被碾成了齑粉。


    殿门关上后,沈知挽缓缓跪坐在窗前。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低头,看着掌心被指甲刺破的伤口,忽然笑了。


    “萧景琰……”她轻声呢喃,“你以为这样就能击垮我?”


    窗外,夜风拂过海棠树,花瓣纷纷扬扬落下。


    像极了那一夜,她被碾碎的尊严。


    可她不能认命。


    她绝不能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