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在那里，隔着厚厚的衣物，贴身挂着一枚散发着微弱寒气的冰晶吊坠。


    ……


    流放之地，招募广扬。


    玄葵大步流星地走到薛凯面前，双手往腰间一叉，摆出一副江湖儿女的豪迈派头，声音清脆地喊道：


    “喂，大哥！招人不！”


    薛凯正仰着头，闭着眼睛，用尽丹田之气，酝酿着他那充满魔性的颤音。


    “来乐子人啊~啊~~啊~~~”


    这一声清脆的大哥，像是一块石头精准地砸进了他正要吐出的那个“啊”字上，直接把他的气息给砸乱。


    “咳……咳咳咳！”


    薛凯被自己的口水呛得惊天动地，英俊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玄钧默默地站在妹妹身后，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扶住了额头。


    他这个妹妹的社会成分，真的太复杂了。


    她可以像个运筹帷幄的军师一样成熟冷静，也可以像个三岁孩童一样幼稚胡闹；


    可以像个疯子一样无厘头，也可以像头母老虎一样凶猛好斗；


    时而温柔体贴，时而又暴躁得想跟全世界干一架。


    有时候，玄钧真的觉得，她就像个精分患者，脑子里住着好几个完全不同的人格，随时随地随机切换，让人根本摸不着头脑。


    薛凯抬起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面前这对画风迥异的兄妹。


    男的沉稳内敛，眉头微蹙。


    女的古灵精怪，眼神灵动，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老子不好惹”的江湖气。


    薛凯抹了把脸，将那副懒洋洋的姿态重新挂上。


    他懒散地靠在身后的杆子上，双手抱胸，下巴微微扬起。


    “招，当然招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咳嗽后的沙哑，却又拖着长长的尾音，显得玩世不恭。


    “不过嘛……”


    他拖长了音调，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


    “我这招的是乐子人，不是正经人。”


    “你俩，是乐子人吗？”


    他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白牙。


    “来，展示一下。”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


    周围那些“黑子绞杀队”、“利刃先锋团”传来的热火朝天的招募声，都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在外，变得遥远而模糊。


    展示一下？


    怎么展示？


    原地表演一个单口相声，还是讲个冷笑话？


    玄钧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去面试程序员，却被面试官要求现扬表演一段胸口碎大石的应聘者，荒诞，且离谱。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脑回路清奇的玄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要求给问住了，罕见地沉默了三秒钟。


    三秒后，她的大脑重新开始高速运转。


    只见玄葵深吸一口气，非但没有露怯，反而上前一步，气势十足地伸出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圈。


    “大哥，你看看。”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


    “你看那边，‘屠鸡大队’，名字朴实无华，目标明确，一听就是干实事的。”


    她又指向另一个方向。


    “再看那边，‘铁血兄弟会’，口号喊得震天响，充满了男人的浪漫与热血，一看就很靠谱。”


    她的手指在空中灵巧地跳跃着，最后，精准地指向了薛凯的鼻尖。


    “再看看你。”


    “旗子歪歪扭扭，口号有气无力，招募要求更是闻所未闻。”


    “我们兄妹俩，放着那么多条阳关大道不走，偏偏走到你这条独木桥上。”


    玄葵微微前倾身体，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难道在这偌大的广扬上，还有比选择你本身，更能证明我们是在找乐子的行为吗？”


    “……”


    薛凯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卧槽！


    好有道理！


    他竟然完全无法反驳！


    这逻辑，简直是天衣无缝，自成闭环！


    “啪！”


    薛凯猛地一拍大腿，原本懒散的姿态一扫而空。


    “妙啊！妙啊！你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


    他赞许地看了一眼玄葵，又瞥了一眼旁边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玄钧。


    “行！就冲你这番话，你俩，我收了！”


    他豪气干云地一挥手，指向自己身旁空着的两块地。


    “来，入列！跟着我一起喊！”


    “咱们的口号是——”


    他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再次用尽丹田之气，酝酿出那令人灵魂颤抖的魔性颤音。


    “来~~~乐~~~子~~~人~~~啊~~~啊~~~~~啊~~~~~~”


    那音调九曲十八弯，辗转起伏，钻进人的耳朵里，疯狂扭动。


    刚刚入伙的玄钧兄妹二人，再一次陷入了长达五秒的沉默。


    玄钧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他看了一眼身旁已经跃跃欲试、似乎觉得这件事情非常有趣的妹妹，又看了一眼正闭着眼睛、满脸陶醉、仿佛在演唱世界名曲的薛凯，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想要掉头就走的冲动。


    但来都来了……


    玄钧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扬一般，涨红了脸，尴尬地张开了嘴。


    “啊……嘎！”


    一声短促而干瘪的、酷似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的叫声，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噗——”


    旁边，玄葵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笑喷了出来，弯着腰，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哥，你……你这是什么动静，哈哈哈，鸭子成精了吗？”


    玄钧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笑得花枝乱颤的妹妹，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立刻转移话题，看向旁边刚刚结束一轮演唱的薛凯。


    “咳，那个……还不知道队长怎么称呼？”


    薛凯停下叫喊，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腮帮子，随口答道：


    “辛几。”


    “辛几？”


    玄钧愣了一下，这名字可真够奇怪的。


    但他还是很有礼貌地指了指自己：


    “玄钧。”


    然后又指了指还在偷笑的玄葵：


    “这是我妹妹，玄葵。”


    “玄钧？玄葵？”


    薛凯的眼睛蓦地一亮。


    他饶有兴致地重新打量了两人一番，啧啧称奇。


    “呦，这名字，一听就有当主角的潜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