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张婉晴，赵文军没说实话，还想装把大的。


    “我又不是棉纺厂的员工，他知道我又怎么样？怎么着，他还能去找我领导，把我给开了？”


    “他真要这么干，看我不去棉纺厂讹死他。”


    听到他这话，张婉晴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老公，就棉纺厂那工作，咱们家的人真不能去吗？”


    “那可是个金饭碗，真要是进去了，还有机会分房子呢。棉纺厂可有钱了，一般人都进不去。”


    “老四不让去，你就别想这事了。”赵文军心里虚极了，立刻把责任推到赵文露身上。


    张婉晴有些不服气，“老四不让去就不去啊？那厂长儿子砸的是咱爸，赔钱赔工作也是冲着咱爸，怎么能老四一个人说了算？”


    “妈也站老四那头，你说她说了算不算？”


    赵文军为了打消张婉晴要去棉纺厂的心思，又把赵文露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觉得老四说的对，这咱家的人一旦去了棉纺厂就有了把柄，让厂长捏着咱们的命脉，你真以为好玩啊？”


    “他给钱把咱们一家都打发了，一辈子不再见是最好的。你要是去了棉纺厂，就等于时时刻刻的提醒他，他儿子在外头干了坏事，你觉得他心里能舒坦吗？”


    “人只要不舒坦，就肯定给你头上找事。”


    “我就问你，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张婉晴想到了自家的事，惹了一点事就得进局子，可赵德柱后脑勺被人砸开了瓢，都去了县医院都没缓过来，人家厂太子照旧没事，该干啥干啥。


    自己要真是去了棉纺厂，可不就是眼巴巴的把自己当成一个软柿子送到人家跟前去，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张婉晴叹着气躺下，好好的一个工作，可惜来的途径不对，就这么白白糟蹋了。


    怎么就能结仇呢？


    这要是攀亲家，多好啊！


    一家子都跟着鸡犬升天了。


    ……


    李梅英一直熬到天快亮了都没睡着，就因为赵文露这个事，她心里一直是个疙瘩，现在终于解开了一半，她却还是觉得后怕。


    差一点，差一点赵文露就被人打了。


    这要是后脑开瓢的是赵文露，她肯定没法参加高考。说不定，她又会从她眼前消失，死也不见。


    “妈，你睡不着啊？”


    赵文露的声音忽然响起，李梅英侧脸一看，赵文露也瞪着俩大眼睛。


    “你也没睡？”


    赵文露嗯了一声，睡不着躺着也怪难受的，干脆坐了起来。


    “吓着了吧？放心，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


    李梅英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本想抱一下她的，但她没敢。


    赵文露从小受委屈，一直跟她不大亲近，她也不敢跟她靠太近，怕引起她的反感。


    赵文露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说道，“妈，其实这件事提前爆发了还好，就怕有人惦记着，我却不知道，真要到了高考那两天害我，那才糟了呢。”


    提起这件事李梅英就恼火，咬牙切齿的说，“赵文霞那死丫头，等你高考完我就把她撵出去，爱死哪去死哪去。”


    赵文露看了她一眼，母女两人靠在床头坐着，窗户缝里透了月光进来，让她们能清晰的看到彼此，却又不能看的太清。


    “妈，以前…我真挺恨你的。”


    李梅英听到这话，心里像是被刀子狠狠戳了一下，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低低的说了一句，“妈知道…”


    “妈不怪你，是妈忽略了你，跟你没关系。”


    “你就是忽略我，你对大姐的态度都比我好，虽然大姐累，可你跟大姐说话从来都是笑眯眯的，眼睛里都带着光。”


    赵文露的语气忽然加重，“可是你不会这么看我，我在你面前就像透明的一样，你很烦赵文霞，但是为了不让她在你面前烦你，她说什么你都答应。”


    “我不张口，你永远看不见我。”


    “人家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在咱们家是具象化了。”


    她越说，李梅英越愧疚，但她在这个时候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黯然的三个字，“对不起。”


    赵文露好半晌都没回话，李梅英以为她又生气了，正琢磨着说点什么，赵文露忽然说道，“妈，我不想要你的对不起，你以后能不能像跟大姐说话那样，跟我说话？”


    李梅英也没想到，她的要求这么简单，但她也知道，其实最简单也最难。


    她知道，赵文露是想让自己把她放心里，可她该怎么解释，她一直是把她放在心里，又该怎么让她相信呢？


    “好！”


    管她信不信，李梅英都先应下来，总之不能让她的话掉地上，没有回应。


    她接了这话，赵文露明显高兴很多，过了一会，她又说，“妈，昨天晚上我爸帮我挡得的那一下，我一直跟做梦一样。我爸又胆小又没本事，真没想到，在关键时刻，他竟然能拿命护着我。”


    “他要是知道当时那一下能那么狠，他肯定不帮你挡。”


    李梅英笑了，“你别有心理负担，他是你爸，他护着你是应该的。”


    李梅英笑着又有些难过，赵文露从小到大得到的关爱太少了，以至于家里人给她一点呵护，都让她惶恐的不敢相信。


    真正被爸妈护着的小孩，是不会这样的。


    “妈，以前我想过，等我高考考上大学，我一定不会再回来了。我还要把大姐接走，不在跟家里有一点交集。”


    不管是爸妈，还是赵文霞，赵文军，还是赵文光，她都不想在牵扯一分一毫。


    “文露，现在妈依旧支持你这么做，等考上了大学，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想回来就不回来。”


    她肯定会想念老四，可是她也不想让老四陷在家里这个泥坑里出不来。


    “妈，到底是一家人，再跑能跑到哪去呢？”


    “除非，我寂寂无名一辈子，在某个地方窝囊的躲着生活，可我不愿意那么做。”


    她挂念大姐，现在也对爸妈有了希望，她从前的确独来独往，可是那样真的很孤独，有什么心事都得憋在心里，不能也不敢告诉任何人。


    “妈，我知道你也很烦赵文霞他们，但他们毕竟是你生的儿女，你把他们拉扯这么大，付出这么多，总不能什么都收获都没有，就放了他们吧？”


    李梅英叹气，“在他们身上我能收获什么？他们遗传了赵家人的自私，刻薄，这是骨子里带来的，没法改了。”


    赵文露说，“怎么不能改？妈之前做的不是很好吗？训着他们听话，在家里干活，相比之前，他们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了。”


    李梅英道，“这点改变有什么用？该坏还是坏！”


    就比如这次赵文露的事，赵文霞简直坏的没边了。


    这时赵文露挽着李梅英的胳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那就捏住他们的命脉，让他们一辈子都得求着你，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