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干警早就见识过赵老太的撒泼行径，语气冷漠的说道，“这是保证金，医院是治病救人的，不是你们随意撒泼的地方，你们要是不想出去，也可以不交这个钱。”


    他没有留任何情面，而且语气十分严肃，根本没打算给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一旁关着的大舅爷和四舅爷没开口，只是默默的望着赵德栓。


    反正他们是跟着赵老太来的，也是赵老太叫他们撒泼，不管怎么样，赵德栓都得管他们。


    赵德栓见状，只能拿出来时提前准备的烟，躲着别人的目光，朝着公安干警的兜里塞。


    “同志，您高抬贵手，我老娘和大舅爷四舅爷岁数都大了，真要是在这出了什么问题，你也不好交代不是？”


    “我是村里的村支书，以后免不了要跟您这样的贵人打交道，您放心，等乡下的粮食瓜果熟了，我一定给您送来……”


    赵德栓还没说完，那公安干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是村支书？”


    赵德栓点头，虽然已经下台了，但他毕竟当过。


    赵德栓以为公安干警这么问他是想给他行方便，没想到在他点头后，画风巨变，公安干警的脸色更难看了，疾声厉色的道，“你都是村支书了，你还纵容你岁数大的老娘和亲戚在医院闹事？你有没有点纪律？”


    一听这话，赵德栓傻眼了。


    接下来，公安干警又把他塞得烟给塞了回去，语气严肃的驯话，“你既然是干部，就更该以身作则，怎么能当众腐蚀人民的干部呢？”


    赵德栓看着眼前这张年轻又一本正经的脸，心说坏了，碰上刚上班没几年的生瓜蛋子了，这要是老油条，指定不会这么说。


    他气炸了，拍着大腿说，“我没钱，我交不起，再说了你们关着这几个老头老太太干啥？他们个个有病，说不好就死在你们这了，你们不嫌晦气啊？”


    公安干警不吃他那一套，冷冷的说道，“没钱就等关完他们七天之后再来接。”


    赵老太见公安干警软硬不吃，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朝着赵德栓说，“栓儿，你走，咱不出这个钱，我在这待七天有吃有喝的挺好的。”


    “我一个今天闭眼，明天都不见得能穿上鞋的老太太，我有什么好怕的？”


    “老大，老四，你们别怕，咱们姐弟三活了一辈子，还头一次蹲号子呢，等明儿回去了也跟村里的老磕牙们说说，号子的饭好不好吃。”


    赵老太完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其实碰上这种上了岁数的老人，除非情况很严重，一般情况下，没人愿意关他们。


    但负责此次报警的公安干警看着他们嚣张的样子就来气，硬是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这几个人仗着自己年纪大，完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这哪里是老人，这分明就是死皮不要脸的臭无赖。


    赵德栓跺了跺脚，最后还是走出了派出所，他妈说得对，让派出所去管他们吃饭吧，不然大舅四舅出来，自己又得掏钱买饭给他们吃。


    来城里好几天了，钱还没到手呢，倒是先花出去不少，疼的他心口子直滴血。


    赵德栓趁着他们关在里头的功夫，转头又去打探棉纺厂的情况。


    反正这一次他必须做主准备，一定要捞点好处。


    赵德栓不去烦赵德柱，赵德柱养病的进程都快了很多，但从头到尾只有赵文光一个人在医院，这让赵德柱有些不高兴。


    但一想到她妈让他大哥写的字据，他又蔫了，完全没有资格不高兴，而且随之而来的是担心。


    “老五，我这次出院……你妈不能真把我赶出去吧？”


    听到他问，赵文光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赵德柱一下慌了，“我什么都给你妈，我保证以后都听你妈一个人的，这还不成吗？”


    “爸，这是重点吗？”


    赵文光盯着赵德柱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仔细想想，咱们家现在缺不缺你这个人，有什么区别吗？”


    赵德柱：……


    好像还真的没什么区别。


    孩子们都大了，都各自挣钱了，而且李梅英的工资还比他高，完全能顾得上家里的开销，家里的体力活也有赵文军和赵文光能做。


    他从前就是个甩手掌柜，回家就是吃饭睡觉，也没给家里帮上什么忙。


    如今真不要他了，也没什么大碍。


    他又不是什么明星，也没有长着一张明星脸，还能让人一直当祖宗供着？


    但赵德柱还是想不通，李梅英为什么是现在才翻脸呢？


    他要是早几年翻脸，他也不至于怕成这个熊样子。


    早几年他还年轻的时候，倒也不怕离婚，可现在他就是个糟老头子，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样，离了婚，谁要他啊？


    这一瞬间，赵德柱真想哭了。


    “你妈就是故意的，故意等我岁数大了，所以才这么闹，这是让我完全没有退路啊！！”


    赵文光根本不听他这话，直接开怼，“你也没给我妈留退路，这不是活该吗？”


    赵德柱哇哇大哭，“你可是我亲儿子啊，你不能不向着我。”


    赵文光说，“我也是我妈的亲儿子。”


    赵德柱又说，“你跟我姓，你小时候我对你那么好，我可是最疼你这个臭小子了，你如今长大了，都不报答一下你爸我对你的父爱吗？”


    赵文光听着这些肉麻的话直犯恶心，真不知道他爸这是从哪里学来的酸话，听着就够倒牙的，他竟然还能说出来？


    但他都这么恶心了，赵文光也没必要收敛了，趁着赵德柱哪疼就戳他哪，“我们都这么大了，肯定是爹有钱跟爹，妈有钱跟妈。爸，你说那些个父爱母爱的，看得见摸不着的，谁信啊？”


    “如果这个时候我向着你，我妈把我赶出来了，你有地方安置我吗？”


    赵德柱：……


    没有，一点都没有。


    赵文光看他不说话，又说道，“所以啊，您走一步看一步吧，别想着让我们这帮儿女向着您，跟我妈作对，没人会听你的。”


    “我都害怕被我妈赶出去，就更别提老二了。”


    “你刚才说从小到大，你最疼我，但我怎么觉得你最疼的是老二呢？”


    赵文光疑惑的盯着赵德柱，“我要是记得没错，是这样的吧？那年冬天我们俩的棉鞋都漏了脚指头，你舍得给老二买，却没给我买，最后还是我妈连夜给我做了一双。”


    赵德柱：……


    这混小子，这么久远的事情竟然都还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