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啥呢！要买买不买拉倒！都说没货了，还堵在这里干啥，没看见后面大伙儿都挤不进来吗？供销社是你们开的？要不要我出去，你们进来？”


    熟悉且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大伙下意识心头一激灵，这小赵和宋小满不一样，出了名的不好说话，整天鼻孔朝天，叫她拿样东西，多想两秒就给你甩脸色，一脸不耐烦。


    看你不顺眼的时候，你要买什么什么就没货，还不能奈她何。


    铁饭碗就是这么硬气，谁让人家背景关系了得呢。


    宋小满看着人群渐渐散去，松了口气，以前的搭子调走了，空降下来一个小赵。


    两人性子南辕北辙，最初没少因为一件小事就闹矛盾，但两人一块共事，总不能整天板着一张脸，谁也不搭理谁吧？


    要真那样，还怎么为人民服务，怎么跟进工作？


    这不，磨合了一段时间，总算找到了些平衡点，那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起心里的看不过眼。


    平时上班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省事是省事，但得罪的人也多了起来，下班的时候没少被人指着背影嘀咕。


    “你们不讲信用，糊弄人！”还有个不死心的人，大声嚷嚷了句。


    “这个月供应多少，黑板上写得明明白白，哼，你自己跑慢了被人抢先，怪我咯？”小赵站在柜台里面，叉着腰指着背黑板破口大骂。


    看着那人敢怒不敢言灰溜溜走了后，才重重哼了声。


    宋小满抿唇见状，暗暗叹了口气，觉得现在自己干的事和最初的理想背道而驰，越走越远了，望着墙上“为人民服务”的红色标语，心里五味杂陈。


    忽然，目光一转，落在边上几个孩子身上，顿时眼睛瞪得溜圆，使劲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直到看到他们朝自己挥手才敢确认。


    “小姑！”宋子曦见她终于发现他们了，再也没忍不住蹦跶起来用力挥手。


    “你们几个咋回来了？”宋小满顾不得还在上班，激动地冲到他们面前，说话声音都有些劈叉了。


    说完想起什么举起巴掌往大侄子身拍拍打去，“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啊？长大翅膀硬了，离家出走谁教你的？真是岂有此理！”


    刚见面就被一顿揍，宋子逸别说躲了，连解释的话都卡里了嗓子眼，一动不动让她揍个痛快，反正自己皮糙肉厚，权当挠痒痒了。


    “小姑，别打了，你这点力道还不够给他挠痒的，可别伤了自己的手。”宋冉脆生生地出声提醒一句。


    “嘶——”


    可不是嘛，宋小满收回手，看着自己通红一片的手掌，还有火辣辣的疼感传来，顿时气笑了。


    一眼瞪去，才惊觉大侄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比自己高出了一个脑袋！


    要使劲昂头才看清对方的脸，心里很是惊悚，明明上次见的时候才和自己一样高，可如今却长得这般高大结实了。


    她四哥给他喂猪食了不成？


    不然咋几个月没见就跟发面馒头似的，一下膨胀拔高了。


    “小姑，我错了。”宋子逸装作被揍疼了，抱着胳膊龇牙咧嘴，眼睛却带笑。


    甭管别的，自己一声不吭离家出走这个举动确实犯了众怒，稍有不慎，很有可能被全家群起而攻之，到那时候就不是挠痒痒那么简单了。


    现在有认错的机会，不赶紧认怂寻找盟友，还等到什么时候？


    “错了？我看你心大得很！”心宽体胖了都！怕是乐不思蜀了！


    宋小满抱着胳膊冷哼了声，本想板着脸让自己看起来很生气的，大腿却一下被小侄子紧紧抱住，神情瞬间绷不住了。


    “哎哟，子曦啊，快让小姑抱抱，啧，你小子，还是不抱了。”


    宋小满弯腰使尽了力气，也没能把他抱起来，反倒把自己累得够呛，心里气馁得不行。


    宋子曦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体，原地蹦跶了下，也没觉得很重啊？


    宋冉：……


    对自己的分量还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啊。


    姑侄几个简单叙旧没两分钟，宋小满就被同事不耐烦的声音喊了回去。


    “小姑这同事咋这样啊，不是说为人民服务吗，咋跟把自家的东西往外送似的，这么不情愿？”宋子曦撇撇嘴，小声嘀咕了句。


    “啧，小脑袋瓜子别想那么多，小心长不高。”宋子逸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发，抿紧唇瓣，抬眼望去。


    只见他小姑在同事一脸不耐烦的眼皮底下，好声好气地和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解释着，最后给他拿了一块布。


    老汉从怀里哆哆嗦嗦掏了钱付账，点头哈腰道谢一番才佝偻着背离开。


    “就你烂好心，那块瑕疵不要票的布，我答应留给别人了，现在被你卖了出去，回头我脸面往哪搁？”


    小赵叉着腰，满脸不悦地瞪着宋小满。


    宋小满不紧不慢地整理着柜台，眼帘都不抬一下，“那布放柜台三天了，也没见你说的‘别人’来取。”


    无非就是看不起人家农村来的，想留给那些从大院出来，对方能给她好处的人罢了。


    打着瑕疵品不要票的幌子，多收好处进自己口袋，还得了对方人情，稳赚不赔的好事，自然不乐意便宜农村毫无价值可言的人了。


    纺织厂出来的瑕疵品价格比市扬价低，不另外收布票，本来就是对外的福利，现在瞧瞧？


    不是内部预定，就是被有关系的人截留了，真正需要的老百姓根本买不到。


    宋小满心里很是挫败，想起几个侄子侄女，猛的抬头往原来的位置看去，但哪里还有人影？


    “小姑，我们在这呢。”宋冉恰时出声，抬脚从她盲区的方向走出来，眉眼弯弯，笑起来酒窝若隐若现。


    宋小满循声看去，这才收起心里刚升起的失落，给她递了包大白兔奶糖，“拿着，小姑请客，回去给哥哥他们分几个。”


    “谢谢小姑。”


    宋冉没客气，自然接过，嘴甜地道了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