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元子说完，身形便渐渐淡去，显然是去办他自己的事了。


    猴哥、哪吒、李贞英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然。


    下界，他们的根，他们的家，如今正遭受灭顶之灾。


    “走！”猴哥一字千钧，再没有半点犹豫。


    哪吒和李贞英重重点头，三人化作三道神光，就要冲出苍穹星，驰援三界。


    就在这时，镇元子那已经快要消散的身影忽然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睡得正香，口水都快流成河的八戒，嘴角抽了抽。


    “等等，这种事可不能忘了这头猪。”


    他随手一挥，一道清风卷起，然后像扔麻袋一样，朝着猴哥他们离去的方向甩了过去。


    猴哥下意识伸手一捞，一股熟悉的重量和触感传来，差点把他从筋斗云上拽下去。


    他低头一看，猪八戒四仰八叉地躺在云上，呼噜声震天响，嘴角还挂着一串晶莹的口水，浑然不知自己刚刚完成了一次超远距离的抛物线运动。


    “这呆子！”猴哥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


    哪吒和李贞英也是一阵无语。


    都什么时候了，这位天蓬元帅还能睡得如此安详。


    “猴哥，我们……”李贞英话还没说完，被托在云头的猪八戒忽然翻了个身，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嘿嘿……嫦娥妹子……别跑……老猪这还有根刚出锅的烤灵薯……”


    猴哥一脑门黑线，抬手就想给这呆子一巴掌。


    可他的手还没落下，猪八戒的梦话戛然而止。


    他猛地坐了起来，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用力地嗅了嗅空气。


    “不对劲！”


    往日里醇厚香甜的仙灵之气，此刻变得稀薄、干涩，还夹杂着一股刺鼻的血腥与腐朽味道。


    三人一猪同时向下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三界之中，早已是一片炼狱。


    曾经奔流不息，滋养万物生灵的天河，彻底断流。干涸的河床里，翻涌着粘稠的血水与黑泥，无数天兵天将的残破甲胄和仙神的尸骸陷在其中，散发着冲天的怨气。


    下界，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北俱芦洲，四片大陆之上，山川崩裂，江河倒灌。


    无数城池化为废墟，凡人、修士、妖魔的哭喊与哀嚎汇成一股绝望的声浪，穿透云霄，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显得那么微弱无力。


    天空不再是蔚蓝色。


    它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败，一道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如同一张张咧开的狰狞伤口，横贯天际。


    从裂缝之中，倾泻而下的不是什么混沌之气，也不是域外天魔。


    而是一种纯粹的、令人灵魂战栗的——虚无。


    那是一片片绝对的黑暗区域，光线、神识、乃至声音，一旦靠近就会被彻底吞噬，不留半点痕迹。它们就像是滴在画卷上的浓墨，蛮横地抹去天地间原有的一切。


    “这……这是怎么了？”猪八戒的声音都在发颤，手里的九齿钉耙都快握不住了，“老猪我就是睡了一觉，怎么天就塌了？”


    没人回答他。


    猴哥的双拳攥得咯咯作响，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从未有过的怒火。


    他看得分明。


    一座临近的仙山，山顶的庙宇正散发着微弱的宝光，显然还有修士在苦苦支撑。


    可就在下一刻，一片巴掌大小的虚无黑斑，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庙宇上空。


    黑斑迅速扩大。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产生任何能量波动。


    庙宇的屋顶、梁柱、墙壁，连同里面惊恐呼救的修士，就那么悄无声息地、一层层地消失了。


    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地抹除，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


    “走！”


    猴哥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驾驭着筋斗云，化作一道金光，直奔东胜神洲的方向。


    花果山！


    哪吒和李贞英紧随其后，猪八戒脸色惨白地驾起自己的云头跟上。


    越是靠近东胜神洲，情况越是惨烈。


    他们看到，大地之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边缘光滑如镜。那不是陨石撞击的痕迹，而是大地本身被凭空挖走了一块。


    他们看到，一条奔腾的大河，流到一半，河水就突兀地消失在虚空中，仿佛前方连接着一个看不见的无底深渊。


    筋斗云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然而，当猴哥看到花果山的那一刻，他还是觉得太慢了。


    曾经仙气缭绕、四季花果不绝的福地，此刻像是被狗啃过的烂桃。


    大片大片的山林凭空消失，留下一个个光滑如镜、深不见底的圆形天坑。


    水帘洞前那条奔腾了万古的瀑布，只剩下了一半。


    上半截的水流还在倾泻，却在半空中突兀地消失，没有落入下方的深潭，就那么凭空不见了。


    “俺的孩儿们！”


    猴哥发出一声悲吼，双目瞬间赤红。


    他看到一群惊慌失措的猴子，正从一处山洞里逃出来，可它们刚跑出洞口，一道巴掌大的漆黑斑点就出现在它们头顶。


    没有声音，没有能量波动。


    黑斑迅速扩张，像一块落下的黑布，盖过了那几只小猴。


    黑布落下，再掀起时，猴子不见了，连同它们脚下的一大块山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边缘平滑的崭新坑洞。


    “欺人太甚！”


    猴哥怒吼一声，手中的金箍棒迎风暴涨，挟着万钧雷霆之势，朝着另一片正在扩大的虚无黑斑狠狠砸了下去！


    这一棒，他用尽了全力，空间都被打出了褶皱。


    可金箍棒的棒头，在接触到那片黑斑的瞬间，没有发出任何碰撞的巨响。


    棒子就那么……进去了。


    猴哥只觉得手中一轻，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仿佛砸进了一团无穷无尽的棉花里，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他用力一抽。


    空空如也。


    那根陪伴了他无数岁月，就这么没了。


    猴哥整个人都愣在了半空中。


    “我的耙子！”


    猪八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刚才见猴哥动手，也下意识地将自己的九齿钉耙祭了出去，想从旁协助。


    结果，跟金箍棒一个下场。


    无声无息，被那片虚无吞得一干二净。


    “这个虚无空间怎么这么厉害！！”猪八戒的肥脸吓得煞白，哆哆嗦嗦地躲到了哪吒身后，“老猪我的宝贝耙子啊！这下亏大了！”


    哪吒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他没有贸然动手，而是踩着风火轮，围绕着一片虚无区域快速盘旋。


    他的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出，却在靠近那片黑暗的瞬间，就被切断了联系，神魂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不行，这个永恒死寂的虚无背后接着是真实虚无空间。”


    “我们的力量，刚一触碰，就会被吞噬感觉，仅凭我们的力量已经无法摧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