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作品:《哥哥是心机钓系[重生]

    “少爷,您的衣服。”


    容叔手臂上搭着件熨烫平整的黑色大衣,衣物被透明防尘袋包裹,折叠得棱角分明,连袖口的暗纹都一丝不苟。


    裴矩正拿起餐桌上的三明治准备出门,目光触及那件衣服时,脚步蓦地一顿。


    “岑清出来过?”


    “没有,”容叔摇头,“昨晚清少爷让我去他房里取的。”


    见裴矩手里还拿着简易包装的三明治,容叔问道,“您着急出门?那我先把大衣放回西院。”


    “不用了,给我吧。”


    裴矩伸手接过,衣物压平的间隙,依稀有一缕清冽的花香飘散开来——


    “这味道……”


    “清少爷特意嘱咐用这个香型的干洗剂。”


    裴矩眯起眼睛,忽然问,“岑清的早餐送去了吗?”


    “送过一次,但清少爷似乎还没醒,就又端回来了,放久了怕凉。”


    “哦。”裴矩抬手松了松领带,退回餐桌旁坐下,装着电脑的公文包随意放在身侧,那件大衣反而被拿在手里。


    容叔正要询问,就听他说,“时间还早,我吃完再走。”


    清了清嗓,青年望向窗外泛白的晨光,“天凉了,想吃点热乎的。”


    容叔立即吩咐厨房准备热汤面。


    “岑清醒了告诉我。”


    随意说完这么一句,裴矩便划开手机锁屏。商业新闻的头条推送恰好映入眼帘——《突发:魏氏集团退出百亿竞标,裴氏或成最终赢家》。


    手指在标题上方停留两秒,裴矩点进详情,刚读到“据知情人士透露”时,门外走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裴矩抬眼,正看见送早点的人端着餐盘匆匆走过。他下意识要站起来,却在看清旁边那道身影时刹住动作。


    陆予生和佣人并肩而行,一前一后拐进通往东院的廊道。


    昨晚刚来过,今天这么早,又见到了。


    “少爷,清少爷醒了,您是要找他吗?”容叔适时进来通知。


    裴矩已经坐回椅子上,沉吟片刻后反问,“岑清和那位陆医生,关系很好?”


    “清少爷平时话少,但陆医生来总能跟他待上一会儿,聊上几句,有空还会一起吃饭,想必是投缘的。”


    “……他们认识多久了?”


    “这我倒不清楚,”容叔摇头,“清少爷是去年才搬来的,不过看情形,他们之前就认识。”


    听到“去年”两个字,裴矩的神情忽然有些僵住。某个他一直回避的问题浮上心头,“岑清之前住在哪里?”


    “培昙山庄啊,”容叔理所当然回答,“少爷不知道吗?”


    ……


    裴矩脸色煞白。


    “……不知道。他在那里住了多久?”


    “具体记不清了,应该也有十多年了吧。”容叔顿了顿,又小心道,“我还以为先生早跟您说过,毕竟……”


    毕竟养了这么多年的义子,却从未对亲生儿子提及,实在说不过去。


    “没有。他没提过。”


    裴矩嗓子有些发干,“‘他们’都没有提过。”


    晨光在青年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锋利的阴影。容叔注意到他神色异样,“少爷,您怎么了?”


    裴矩摇了摇头,视线重新落回手中的防尘袋。


    不多时,他已经出了门。


    三明治原封不动地摆在餐桌上,那件熨烫妥帖的大衣却被带走了。


    端着汤面进来的阿姨在聆兰苑工作多年,也是容叔的亲戚。


    “少爷不是去过培昙山庄吗,”她压低声音问,“他没见过清少爷?”


    “那年他在山里迷路,是我去接的他,但接到少爷的时候,先生的人已经把他送出来了。”他叹了口气,“可能是没进庄里,所以没见到吧。”


    阿姨跟着叹息,用抹布擦拭纹丝未动的餐盘,“先生也真是,连这种事都不跟自己儿子说。”


    **


    之后的时间裴景昀格外忙碌,连续几个晚上住在公司。


    那项目难度极大,上辈子裴景昀就因此殚精竭虑,竞标失利后为弥补相关板块损失和稳定股价波动,几乎一个月没着家。


    不过这些都与岑清无关。


    他依然守着东院这方天地,每天不过画画、吃饭、“养伤”,从不出去见人,除了陆予生,也没人过来拜访。


    渐渐的,他走路不再“步履蹒跚”,黑白颠倒的作息也恢复正常。


    于是当某天傍晚,容叔叩响东院的门,看到许久没见的岑清时,都禁不住怔忡了片刻。


    “清少爷,”容叔回神,略显局促地递过话,“先生吩咐您准备出席今晚的宴会,司机大约半小时后来接您。”


    “知道了。”消息来得突然,岑清却并不意外。


    容叔见他还穿着画画用的罩衫,“时间有些紧张,需不需要我找人帮您打理?”


    “不用。”应付这种场合岑清习以为常,而从那句“做好准备”里,他也读出这场晚宴的分量。


    落地镜前,修长手指缓缓系上最后一颗纽扣。丝质布料熨帖地包裹着脖颈,曾经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如今只剩几不可见的淡色印记——


    就像精心编排的剧本,该褪色的部分,总要适时褪去。


    前戏已毕,正剧就该开场了。


    庭院外,黑色的宾利雅致碾过落叶,稳稳停在岑清面前。


    容叔躬身拉开车门,暖黄灯光自车厢流泻而出。


    裴景昀正在审阅文件,金丝镜映着纸页的白点。听到动静,他略微偏头,目光自下而上,最后定格在那张脸。


    青年瓷白的肌肤透着久违的血色,连眼下青灰都淡了许多。


    “气色不错。”


    隔音屏缓缓升起,裴景昀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今晚魏家也会到场。”


    “我明白。”岑清敛下眼睫,神情温顺。


    **


    裴矩本不用出席这场宴会的。


    连续几天早出晚归,他大可以工作为由继续推脱。可当邀请传来,鬼使神差地,他竟比约定时间还提前了半小时抵达。


    也因为来得太早,被迫听了满耳的闲言碎语。


    关于上周六魏家私宴的传闻,已经在宾客间发酵出多个版本。魏钊向来荒唐,这类风流韵事本不值一提,但牵扯到裴家那位——


    事情就变得微妙起来。


    裴景昀对岑清的重视程度明眼人都看得出,让他忍气吞声不大可能。


    魏钊在魏家虽不理事,却也是魏老太爷心尖上的人物,磕不得碰不得,所以才能一直胡作非为都没出事。


    这怎么看都不好善了,难办。


    可也有人放话,说虽然明面上难办,私底下却可谈,毕竟双方都有头有脸,怎么解决,端看魏家肯为这事儿豁出去多少。


    “金丝雀嘛,总有个价码……”


    “听说区域医疗中心那个项目……”


    酒杯在裴矩手中发烫。他正要转身,余光却捕捉到入口处的骚动。


    楼下,一行人正簇拥着两道熟悉的身影缓步而来。


    **


    刚入会场,岑清就察觉周围人几乎都在看他。但他只作不知,微微垂着眼,安静地跟在裴景昀身侧。


    主办方热络地与他寒暄,他适时颔首,偶尔应和,冷淡却不失分寸。


    表面和谐维持得滴水不漏,直到那声“裴叔叔”——宴会厅的声浪如被刀切断,瞬息寂静后,窃窃私语才如退潮般缓缓回升。


    魏家三兄妹的到来,让所有人的期待都明晃晃写到脸上。


    尤其魏钊右手还固定着支具,更是犯罪实锤,想藏都藏不住。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裴景昀神色如常,与魏珩和魏堇分别打过招呼,甚至还格外亲切地拍了拍魏钊的肩膀。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让等着看戏的众人大跌眼镜。


    不仅如此,这场耐人寻味的会面后,裴景昀竟同魏珩一道朝另外的方向离去,独独将岑清和魏家姐弟留在了一处。


    “去那边坐坐?”魏堇一袭盛装,款款上前,主动提出邀请。


    岑清则回以礼让,“魏小姐请。”


    魏钊走在两人前面,寻到个雅座,左手高抬招来侍者,声调比平时还高了八度,“三杯赤宝石,鲜榨的!”


    转头又问岑清,“这里的抹茶慕斯不错,要不要尝尝?”


    魏堇冷眼旁观,涂着丹蔻的指尖绕着皮包坠饰轻轻打转。她这个游刃有余的弟弟,此刻活像个毛头小子,一个劲儿往岑清那边凑。


    岑清虽然神色淡淡,却没拒绝魏钊的示好。


    “那就尝尝。”


    魏钊眼睛一亮,亲自去取点心。他右手不能用,也不要人帮忙,一只手在那笨拙地忙活。


    最后献宝似推来五六个精致的瓷碟。


    岑清拿起银匙,正打算随意挑一款走个过场,忽然若有所觉地抬眼——


    二楼,有人正独自倚着栏杆,水晶灯投射下来,模糊了他的面容轮廓,却遮不住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


    岑清:“……”


    银匙在他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度,一勺慕斯被送入口中。


    抹茶的苦涩在舌尖化开时,岑清对着魏钊勾起唇角,“很特别的味道。”


    “对吧?这款是柠檬的,你再尝尝这个赤宝石的果汁,酸配甜正好……”


    楼上那道转身离去的背影,恰似融进杯内晃动的光影里,转瞬不见。


    晚宴仍在继续,而某些传言可以预见地即将广为流传。


    有没有拿项目竞标作为条件其实无所谓,是不是自愿也没人关心,重要的是岑清在公开场合对魏钊表露出的态度,已足够说明一切。


    从今晚过后,魏钊算是彻底“洗白”。


    或者准确来讲,是他身上的脏水至少匀出一大半泼到岑清身上,让整个事件变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桃色戏码。


    岑清不在乎这些,但不代表有人也不在乎。


    **


    当晚,裴矩敲开了父亲书房的门。


    “爸,这样的安排,是您的意思?”


    面对儿子的质问,裴景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摘下金丝眼镜,手指避开镜片,只捏着镜架边缘,随后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块丝绒布,慢条斯理擦拭镜腿与镜链的连接处。


    “是岑清自己的选择。”


    镜链晃出细碎的光,映在男人温和从容的眉宇间。


    他这态度似乎刺到了裴矩,青年莫名笑出了声,“您说他自己?”


    笑声掺着冰碴,在落地钟的滴答里分外刺耳。


    “所以我又成了局外人?就像五年前那样?”


    裴景昀的眉头终于微微蹙起,他重又戴上眼镜,双手在身前交叠,像是等待这个年轻人继续发表他的言论。


    “我记得您好像说过吧?说我们是一家人……”


    裴矩指尖按在檀木桌沿,留下一道泛白的压痕,“可这个家,您和他,到底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空气短暂凝固,泛着寒光的镜片底下,男人看似温柔的眼睛半眯,面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就这样冷淡地看着裴矩,“你想说什么?”


    “您养在培昙山庄的那个孩子,就是岑清,对吗?”


    裴景昀的沉默等同于答案。


    “我早该想到的。”


    裴矩后退半步,将自己完全浸入阴影里。


    “这次我不会和您吵了。您想补偿谁,偏爱谁,都是您的自由。五年前是我不懂事,我承认。”


    “但现在,我只问您一件事。”


    月光穿过百叶窗,在青年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斑痕。


    “岑清,究竟是您的义子,还是我的——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