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站在厕所门口，找了一块白净的墙，肩膀倚在上面，双手交叉抱于胸前，静静等待周困。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走了出来，先是从裤袋里拿出一张纸巾放在胸口的手巾袋里，一大部分纸都露在外面，做完这些才开始洗手，然后用纸巾擦干，再扔进垃圾桶里。


    转身的那刻，毫无预料的又对上了那双浅褐色的眼睛。


    对方却像受了惊恐一样，慌慌张张的移开视线。


    楼唯觉得奇怪，他应该没给对方留下过不好的印象吧。


    而且每次看见他，都莫名有种熟悉感，尤其是那双犀利的眼睛。


    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之前听周困说他和司择闲是在新媒体工作站认识的，司景觉得这是个拉近距离的好机会，于是等周困出来的时候他问他们新媒体还招人吗。


    周困说：“招啊，怎么，你有认识的学妹想进来？”


    “不是，有一个你认识的学长想。”司景说。


    学长？我认识？复读生？周困满脸疑惑的看向司景。


    “谁啊？”


    “司景。”司景指着自己说。


    周困脸部抽筋：“不招了，还学长呢。”


    “为什么？”


    想起司景的拍照水平，周困语塞：“先不说不招高三的，就你那水平，三岁小孩拿着瞎玩都比你拍得好，还有遗言吗？”


    司景：“……”很想反驳却又无话可说。


    两人并排走，司景本来想问他如果喜欢一个人的话应该怎样追求，但一想到这家伙跟他一样是个母胎solo，就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了。还是问问司择闲吧，他不信他也没谈过，这小子一看就玩得很花。


    司择闲打了个喷嚏，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好兄弟眼里居然是个滥情的花花公子。


    “今天的单词背了没？”周困问。


    “背了。”


    “你什么时候背的？居然背着我偷偷用功！”


    “早自习。”


    “话说，司择闲转学过来就是为了整我们俩吧……”


    路过卢萧的座位，司景无意间发现她还在写小说。


    在心里默默给她点了个赞。


    心想每天写那么多字不累吗？


    又浑浑噩噩过了一周后，迎来了新生的欢迎典礼。


    每个班一个节目，十一班是十个同学上去表演舞蹈，没司景什么事，他悄悄溜到周困旁边。


    典礼在太阳落山后举行，操场上全是自带凳子已经坐好正在等待典礼开始的学生和老师。


    周困在指导一个女生怎么拍照，教她怎么用相机。


    “周困，你工作牌借我一下。”每当这个时候，就数新媒体工作站的最忙，没有工作牌到处跑来跑去要被抓回去老老实实坐着，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找周困借个工作牌，他是新媒体工作站的老熟人，老师的一把手，即使没了工作牌也不会有风险。


    周困取下来给他。


    “谢了，晚上请你吃雪糕。”


    司景边走边往脖子上套工作牌，终于在操场的最右侧看见了楼唯。


    他低着头在调试无人机，脸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很认真的跟旁边矮了他一头的男生说什么。


    司景勇敢的时候很勇，怂的时候也是真怂。


    比如现在他和楼唯相隔五米的距离，明明可以上前光明正大的打个招呼，他偏偏要偷偷摸摸的看人家。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暗恋上瘾。


    楼唯把航拍的任务交给那个男生，朝司景走过来，把相机递给了他，问：“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


    司景愣住，都怪他太不掩饰，让楼唯误会他是来找他拿相机的了。


    “没事。”事到如今，只能顺坡下驴。


    司景高一的时候玩过几次周困的相机，被嫌弃拍的太丑后就没怎么玩过了。


    他看着相机犯难，哪个按钮是干什么的他还真的不太清楚。


    楼唯仿佛看出了他的苦恼，朝他又靠近了些，慢慢地跟他讲每个键的作用。


    楼唯修长的指尖碰过他的手背，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进去，只认真看着他的手。


    很白、很长、很有力量。


    “拍照的按钮在后面，左右转这个圈可以把镜头拉大和缩小，点这里可以录像……”


    “哦哦……好。”司景呆呆的点头。


    等表演开始，楼唯让司景可以试试去前面拍一下特写。


    周困在远处大喊：“不要把相机给司景。”


    可惜晚来一步。司景在前面拍得炉火纯青，对自己的作品满意的不行。


    “怎么了？”楼唯看着气喘吁吁的周困，不解道。


    “没事，你等会儿就知道了。”周困拍了拍楼唯的肩膀。


    周困的无奈，楼唯的疑惑，在看了司景拍的照片后，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他从未见过有人可以找出这么多千奇百怪的视角，每一张都丑的很别致。


    画面中一个个穿红裙翩翩起舞的仙女被他拍成头大身子小，飘荡起伏来索命的艳鬼。


    周困习以为常的同时还是忍不住给司景点了个大大的赞：“手法牛逼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楼唯很想笑，但竭力忍住了。


    “构图很奇特，”司景满意一笑，楼唯接着说，“但还是我来拍吧。”


    司景肉眼可见的难过。


    他拍的真的很不入眼吗？


    那些角度可是花了他很久的构思才想到的。


    可能是怕刚刚说的话打击到他，楼唯又说：“我并不是觉得你拍的不好，你思想很跳跃，想法也很好，但是这个不太适合用你那种表现手法……”


    能感受到他有多么怕打击到司景的小心脏了。


    “那我看着你拍，跟着你学习一下，可以吗？”司景期待的问。


    “没问题。”楼唯爽快答应，也不问他为什么不找周困。


    司景嘴角得意的扬起，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差点忘了，我还没向你正式自我介绍过，我叫楼唯，楼层的楼，唯一的唯……”楼唯毫无预料的转身，司景和他撞到一起，这让身高相同的他们差点亲到一起。


    楼唯反应过来，往旁边走了一步，拉开距离。


    抱歉的说：“不好意思。”


    他好像总是先入为主的道歉。


    司景摇了摇头，说：“也不怪你。”


    经过这一段小插曲，两人尴尬的并排走。


    都暂时性的忘了某个人还没做自我介绍来着。


    楼唯边拍边给司景讲一些摄像的要领，司景看上去听得很认真，实际上只顾着看楼唯的脸了。


    越看越想拍几张，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不拍的话是半夜想起来都要狠狠抽自己几个大耳刮的程度。


    “楼唯，我能拍你练练手吗？不可以也没关系。”司景直白的看着楼唯。


    换了别人在看到司景拍照的恐怖程度后，还面对这样的请求，可能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也就楼唯眉开眼笑的说可以。


    被司景拍照就等于留下了黑历史。


    楼唯年纪轻，长相好，想来是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司景喜滋滋的拿出手机，怕他对自己不信任，安慰道：“放心，你这张脸怎么拍都好看。”


    楼唯笑意更深：“谢谢。”


    “不客气。”


    司景没有怼着楼唯的脸拍，毕竟后面那么多人看着，不能太明显了。


    于是他假装在拍场下，实则主角是楼唯。


    表演中途停下，给同学们十分钟时间喝水上厕所。


    楼唯带他去体育室那边休息。


    滑过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司景眉头越皱越深。


    三十多张照片都凑不出一张完整的脸来。


    ……


    楼唯好奇的凑过去看，连司景都不满意的照片那得拍成什么样。


    画面中是密密麻麻的人，楼唯花了点时间才在舞台下方的楼梯处找到自己——是他举起相机拍人群的一个侧面。


    “像路人甲。”楼唯点评。


    “……”


    早知道就拍得明显一点好了。


    司景重重的叹了口气。


    “没事。”楼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司景觉得楼唯的声音具有魔力，不然为什么他一听就沉溺于其中。


    他开始害怕，怕楼唯太遥远，又怕他可望不可即。


    越接近越想得到的就更多，昨天之前他还是只对见一面就能满足的暗恋者，今天过后就不只是想要见面了。


    还想要交谈，想要了解，想要触碰。


    抬头看天空，月色极好。


    体育室里有七八个人，楼唯分别打了招呼。


    有两个凳子上放着相机，看样子他们都是新媒体工作部的。


    司景站在门口犹豫一瞬退了出去。


    他其实有点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太累了。


    等楼唯转身的时候才发觉司景不见了，把相机放下，拿了两瓶水后也走了出去。


    在光线黑暗的跑道上，有个人坐在那里，认出是司景，他悠闲的走过去。


    “累了一天，喝口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