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理从房间中出来，商秋看着他面上一喜，正要问，他把手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商秋竟然奇异的领会到了。


    两人走到院子，陆理才小声说：“商叔父已经睡着了。”


    居然睡着了？商秋惊讶，要知道他爹每次旧伤发作都要熬好久，等终于挺过去时那眼都是青的。


    她感激的看着陆理：“谢谢你。”


    陆理摆了摆手：“我观商叔父身体亏空太过，我知道一个补身的药膳方子，等会儿写给你。”


    “真的吗？”商秋眼睛一亮，立马想到了陆理的身份，难道是大户人家压箱底的秘方？


    “我现在写？”陆理抬手，商秋立马把他领到书房，快速磨了墨。


    陆理捏着毛笔，一开始还有些生涩，但很快就流畅起来。


    “你这字写得真好。”商秋先注意到的是字体，然后才去看内容，只是——“前面几样药材都算普通，这几样贵是贵，但我在山里见过，唯独最后一样灵芝，也不知药铺买不买得到这么高年份的。”


    陆理会选择这个药方，当然不只是合适，他说：“我之前在山上一处崖边，发现了灵芝，个头挺大的，应该长了许多年，只是那里有点危险。”


    “我去采。”商秋毫不犹豫。


    商老爹旧伤发作，商秋又有事，本打算给童子放假，谁知他倒不舍得，只说待农忙时再放。


    商秋看她爹的精神头比以往还好，没说什么。


    这日她一大早约上陆理，去找灵芝。


    越往里走，树木就越高大，越密集，阳光艰难才能穿透进来，商秋走得身上冒热气却不觉得有多热。


    她一开始还惊奇陆理能跟上自己，可慢慢的眉头皱了起来：“这都是深山内围了，你竟敢跑这么远？”


    陆理知道她担心自己，也不说有异能在手他进深山跟进自己家后花园一样，只道：“是之前逃进来无意中乱窜发现的，后来一直不敢进，那灵芝应该没被别人摘去。”


    商秋想到他许是被人追杀，顿时沉默，好一会儿才说：“你怕吗？”


    “不怕，我还挺喜欢山林的。”陆理这话是真心的，在他看来山林处处是宝，又不像末世人类禁行。


    “那我往后常带你来。”商秋有些惊喜，她虽天生神力又一贯胆子大，却不敢独自一人在森林里待太久。


    若是有陆理能与她轮流守夜，互相照顾，那就太好了。


    终于，商秋停下，表情变得严肃：“从这里开始我就没来过了，咱们要小心。”


    “嗯。”陆理很喜欢商秋的谨慎。


    商秋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之后她的话就变得简短且少。


    她听陆理估算了位置，发现时间充足，就变得更留心经过的路段，偶尔还会蹲下，拿一个铲子把密集的野草一样的植物挖出来，重新种到另一边。


    就像是……间苗？


    陆理直到此时才勉强将这植物与记忆中的某个药草的图案对照起来：“你这是？”


    “我在种草药。”商秋认真的说，“我爹曾教我，猎户要对山林怀着敬畏感激之心，带崽的母兽不抓，太小的也不抓，如果是比较稀罕的也不能抓，不然抓绝了就再也没有。我常上山采药，收获比赶山人都多，我怕它们也叫我采绝了，尤其是有些药材要长很久才能成熟。”


    “所以我若上山，就会顺手梳理一下弱苗。”商秋弯了弯唇，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我还会偷偷给它们施肥。”


    “不过也不敢变太多。”她挪药苗都没挪太远，商秋站起来，拍了拍手，“我怕反而死了，药材可比庄稼气性大多了，摸不着脉，是害了他们。”


    陆理忽然说：“我知道一些。”


    他准确的说出了这株植物的名称以及适宜的生长环境。


    随着图案对上，他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相关知识，他不仅知道它的生长环境，还知道它的炮制之法、用药忌讳等。


    商秋瞪大眼睛，如获至宝般记下。


    几个小插曲后，就到了长着灵芝的山崖边。


    商秋视力极好，陆理一说就看到了。


    没有急着下去，先撒了一圈驱兽粉。


    然后才从背篓里掏出麻绳，勉强找了棵粗壮些的大树绑上，拉了拉，觉得不太保险，商秋还往回跑，搬来一个大石头又绑一道。


    最后把麻绳另一端绑自己身上。


    陆理发现她绑的也很有技巧，显然是做熟的。


    这时，商秋才对陆理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陆理不怕高，可看着商秋往崖边走竟有些心慌，然而不等他开口，商秋已经身手利落的往下爬了。


    他深吸口气，也走过去往下看，精神力不自觉蔓延开来。


    突然，陆理瞳孔一缩：有蛇！


    正打算动用异能，但正在快速往下爬的商秋似有所觉，猛的拔出腰间的匕首，直接甩过去，将那条快两米的毒蛇定死在崖壁上。


    居然正中七寸？陆理蓦地觉得自己的担忧有点多余。


    仅靠一根麻绳，商秋却如履平地，轻松拔出匕首，将毒蛇扔进背篓，继续往下。


    这次没有意外，顺利采到灵芝回到了崖顶上。


    商秋对陆理扬起笑容：“我饿了，咱们先吃点，就把这条蛇烤了吧？”


    陆理：“……”


    这姑娘，心真大。


    “我没有带调料……”正想说去找找。


    “我带了。”商秋很积极的递过背篓，“都在里头，我给你打下手，要做什么？”


    “先清洗干净。”


    商秋皱眉：“但山林中水源不易找。”


    “我知道。”


    商秋乖巧跟上。


    取下毒囊蛇胆，剩下就是对一条蛇来说最没用的肉，不过陆理的手艺刷新了她的想法。


    蛇肉很嫩，裹上调料经陆理烤制，滋味特别丰富，连就放了盐的白肉商秋都能吃得津津有味，骤然遇到这种大餐，她眼睛都眯起来了。


    陆理看她吃得这么欢，没忍住问：“你选择我假结婚，是图我这手艺吧？”


    他当然知道商秋舅家撮合她和赵明亮的事。


    赵明亮可比他知根知底。


    “一小半吧。”商秋看过来的眼睛黑白分明，定定道，“你还长得好看，人品也不错。”


    总觉得她更注重的是前者，陆理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是不是应该把疤痕去了？


    商秋忽然说：“如果你以后遇上心仪之人，可要跟我说清楚，我会配合你和离。”


    她可不想再遇到顾永昌的糟心事。


    陆理嗯了一声。


    上山时惦记着灵芝，下山就没了顾忌，商秋喜欢吃肉，现在家里还多出一个夫君要养，这来一趟不带点肉回去，总觉得没着没落的。


    她的弓箭每一次抬起都必有收获。


    直到背篓和编织袋都装满了才罢休。


    商秋本打算将陆理送到老屋再自己回去，谁知陆理坚持：“我帮你分担。”


    两人对视，商秋点头。


    一起就一起，这天色也不早了，陆理还可以在她家吃顿晚饭。


    “商秋你又上山了，收获还这么丰富！”


    到了山脚，遇到的村人都羡慕不已。


    也有人调侃她旁边的陆理：“哟，还带上了未婚夫一起，难得啊。”


    这明显是比着顾永昌说的。


    没办法，前后两任，总免不了攀比。


    顾永昌这个小三元秀才可比陆理这个说是远亲，实则流民有前景的多。


    大家面上不说，心里都嘀咕商秋退亲冲动了。


    要给老商家传宗接代，大可以成婚后生一个姓商的娃嘛。


    不过这回看到陆理居然敢陪着商秋上山，回来还脸不红气不喘的，又有人暗暗想：这陆大郎也没那么差。


    且不说他的胆量，这体力很可以啊。


    大家笑得暧昧，有人大声问：“商秋，你这兔子卖吗？”


    “卖。”


    商秋在家门口做起了生意。


    快秋收了，村里人都不吝啬吃点好的，围着商秋讨价还价。


    每逢有人夸陆理，说两人相配，商秋就笑着给他抹零，几次下来大家都懂了。


    商秋很护着这个新未婚夫呢。


    这边其乐融融，却没发现远处一人牙齿都要咬碎了。


    顾永昌在柳太太面前胡扯陆理是商秋的赘婿，却万没想到两人还真要成了。


    他看着商秋称量，陆理收钱，有说有笑的很默契，心里的火直往上窜。


    商秋竟这么快就移情别恋？果然她上辈子和太子不清白！


    还有陆理，他也怨恨上了，你一个国公世子居然乐颠颠给人做赘婿，真是没出息！


    待人群散了，顾永昌没忍住对商秋道：“你真要和他成婚，你知道陆理是什么人吗？他不适合你。”


    似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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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份，哪有什么真心？不过是看商秋好看，玩玩而已。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商秋瞥他一眼，拉着陆理关上了院门。


    顾永昌：“……”


    “秀儿。”正欢喜提着兔子的何秀儿她娘见女儿频频往回望，差点被石头绊倒，赶紧扶了她一下。


    好奇回头，也看到了沉着脸往家走的顾永昌，心中一动：“你一直喜欢顾秀才，现在他和商秋退亲了，要不娘帮你撺掇撺掇？”


    虽然她想把女儿嫁进城里，但顾秀才跟城里人又有什么区别？还这么近，女儿天天都能回娘家。


    谁知何秀儿冷哼一声：“我现在不喜欢了，这个过河拆桥的陈世美，以前看上他真是瞎了眼！”


    “那你还回头？”


    “这不是想看商秋揍他一顿吗？结果……真没用。”何秀儿撇了撇嘴。


    这边顾永昌到了家，见他两手空空，可见商秋完全没有分肉给他，顾母心中失望。


    顾秀云不知出于什么想法，说：“哥，现在商秋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你了，我听说那个陆大郎的户籍都已经落进了商家，她还独自和陆大郎上山，要知道她以前狩猎，要么是自己一个人，要么就是一群人，她的肉也不会分你了，都会给陆大郎。”


    顾母见顾永昌脸色异常难看，赶紧推了顾秀云一把：“瞎说什么，那是商秋不知廉耻，这才定了亲就跟人独处，哪像你未来嫂子，那才是真正的闺秀，自两家过了礼就谨守规矩。”


    “未婚夫妻婚前可不能见面，不吉利。”


    顾永昌的脸色这才好转。


    顾秀云哦了一声，没再说了。


    她讨厌商秋，但真没想到两人会退婚，她哥在中秀才后，火速给她找了一个新嫂子。


    “我去做晚饭。”顾母去厨房了。


    只是免不了又想到柳大娘。


    她心里可没有口中说的那般满意。


    她自觉自己儿子天资过人，样貌不俗，便是皇家的公主郡主都配得上。


    这柳大娘，对比商秋她是满意的，只是……


    顾母怨恨的想，柳家不过一介商贾，却如此骄矜！


    明明两家在议亲，但过来的只是管家和媒婆，柳太太竟一次都没来过，每次都是她主动去县城。


    这架子也忒大！


    而且柳太太竟说，买下了柳家宅院的隔壁，添作女儿的嫁妆，好让婚后小两口一起住。


    当时顾母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


    这虽没有说入赘，但跟入赘有什么区别？


    顾永昌不好见柳大娘，她却见过几面，看着温温柔柔再和善不过的小娘子，但顾母是什么人？


    她自己就是个绵里藏针的，又怎能看不出对方不是个省油的灯？


    让她吃了好几个暗亏！


    偏跟儿子一说，儿子却说她想多了。


    说柳大娘秉性柔弱，身体不好，叫她让着些。


    顾母不知顾永昌是怕亲娘落下气死儿媳的坏名声，闻言整个人都呆住，心里苦闷，忽然觉出了商秋的好。


    商秋虽然硬邦邦的，不好说话，但直来直去，更能拿捏，她儿子是向着商秋，却也告诉商秋要体谅她。


    结果现在她一个当婆婆的竟要让着柳大娘这个儿媳？


    顾母有些后悔，这门亲是不是退错了？


    她哪知道她儿子还筹谋要娶一个更高贵、更踩着她的尚书千金，那日子才是真的能苦出汁来。


    商秋并不知顾家发生的种种，也不关心，待吃过晚饭，便送陆理上山。


    陆理无奈地看着他。


    商秋摆手：“我就走到山脚那里，左右消消食。”


    她想，陆理住山上是不是不太妥当？


    顾永昌虽然诋毁她，人品低劣，但有些话也有道理。


    山上确实蛇虫多，有些虫连驱兽粉都防不了，这个天正是它们猖獗的时候。


    至于生活不便，那确实，连个水井都没有。


    心中一动，商秋脱口而出：“要不你搬下来，先住我舅家？”


    陆理：“……”


    商秋觉得自己出了个好主意：“到时我们成婚还要去山上接你，不太方便。”


    陆理勾了勾唇。


    原来商秋吃饭时板着脸是在惦记这事，并没被下午那会儿的顾永昌给影响到。


    果然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


    陆理不想住别人家，摇头道：“反正也没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