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作品:《与小将军共谋

    庭中槐荫如盖。


    苏芷柔亲昵地将苏钰拉到树下,眼底却淬着冰冷的算计。这位三姐姐骄纵跋扈,正是借刀杀人的绝佳人选。


    “妹妹这是何意?”苏钰语气依旧带着惯常的颐指气使,不耐烦地甩开苏芷柔的手。


    苏芷柔脸上立刻堆满甜腻的笑容,重新挽住苏钰的胳膊,声音放得又软又糯:“我的好姐姐,您瞧见二姐姐方才在众人面前那副清高脱俗的模样了吗?她一曲琴音,倒显得咱们之前‘好心’为她扬的‘美名’成了笑话呢。”她眨着无辜的大眼,话里话外全是煽风点火。


    提及苏晚卿,苏钰胸中怒火腾地燃起,咬牙切齿:“那个贱人!装腔作势!好不容易给她坐实了‘轻浮’的名声,她倒好,一曲破琴就想翻身?”她狐疑地盯着苏芷柔,“你什么意思?”


    苏芷柔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殷勤:“妹妹是心疼姐姐受了委屈。妹妹刚巧听闻,那位鳏居多年、风评欠佳的周县令,今日也受邀在席。姐姐您想,二姐姐也到了议亲的年岁了……”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意有所指。


    苏钰瞬间心领神会,眼中迸射出恶毒又兴奋的光:“妹妹所言极是!是该为二姐姐寻一位‘如意郎君’了!这事儿,姐姐我亲自操办!”她仿佛已看到苏晚卿跌入泥潭的惨状,嘴角咧开得意的弧度。


    *


    蝉鸣聒噪,扰人心烦。


    苏晚卿却恍若未闻,独自静坐水榭凉亭,指尖拈着一枚黑玉棋子,对着棋盘凝神沉思。


    “阿晚!”


    一声清朗的呼唤打破宁静。苏晚卿抬眸,猝然撞进一双清澈含笑的眼底。她起身,发间素色丝带与裙裾随风翩然,勾勒出清冷又坚韧的风姿。


    “柳大哥?”她眼中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


    柳书策快步上前,压低声音,眉宇间带着深深的歉意:“阿晚,那日……是我思虑不周。当时情势所迫,我不得不出手相救,却未料流言会如此中伤于你……”


    苏晚卿唇边浮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平静道:“柳大哥言重了。那日若非你出手,我恐已凶多吉少。救命之恩,阿晚铭记。至于那些闲言碎语……”她顿了顿,眸光清冷如霜,“伤不了我性命,更不值得我伤怀。”


    柳书策闻言,紧绷的神情终于松缓,释然一笑。他目光掠过亭边攀援的花藤,信手折下一枝开得正盛的野花,递到她面前,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赧然:“今日来得匆忙,未备歉礼。此花聊表心意,改日定当补上。”


    苏晚卿本欲婉拒,但思及两家情面,便坦然接过,随手簪于发髻一侧,淡声道:“柳大哥有心了。”


    待柳书策离去,苏晚卿复又坐回棋盘前。指尖刚落下一子,肩头便被轻轻一拍。


    “婉茹,是你吧。”苏晚卿头也未抬,目光依旧锁在棋局上。


    乔婉茹撇着嘴,在她对面坐下,撑着下巴抱怨:“真没意思,回回都吓不到你。”她撸起袖子,兴致勃勃地抓起一枚白棋,“一个人下多闷,我来陪你!”


    然而,目光触及苏晚卿布下的棋阵,乔婉茹瞬间蹙眉,举棋不定。试探几番,皆不得要领。


    苏晚卿了然,随手拈起一颗白子,轻轻落下。这一子,如点睛之笔,瞬间盘活看似死局的白棋。


    “妙啊!”乔婉茹恍然大悟,拍手赞道,“你这局险中藏锋!白棋看似山穷水尽,实则以退为进,暗伏杀机,一子定乾坤!”


    苏晚卿慢条斯理地收着棋子,声音清冷,意有所指:“善奕者谋势,不善奕者谋子。一招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乔婉茹似懂非懂,只觉她话中有话,讪讪笑着帮忙收棋。


    “姑娘。”一道低沉清冽的男声突兀响起。


    苏晚卿手一颤,棋子滑落,显然被这悄无声息的出现惊了一下。她抬眸望去,只见一位面容冷峻、气息沉凝的青年侍从立于亭外。


    “公子找我?何事?”她神色迅速恢复平静,捡起棋子。


    “我家主子想请姑娘移步一叙,有要事相告。不知姑娘可否得空?”吕质垂眸,语气恭谨却不容置喙。


    苏晚卿微微倾身,眸光锐利:“是哪位公子?”


    “主子身份,不便在此言明。只命在下带姑娘过去,别无他话。”吕质守口如瓶。


    “那他要告诉我何事?”


    “事关姑娘安危。主子言,请姑娘务必小心,以防不测。详情需面谈。”吕质目光扫过乔婉茹,“主子只请苏姑娘一人。”


    “你这人……”乔婉茹不满地要起身。


    “婉茹。”苏晚卿轻轻按住她的手,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无妨,我去去就回。”


    *


    苏晚卿跟随吕质,穿过层层叠叠的庭院□□。路径曲折,越走越偏。


    “这人倒是谨慎,绕了这许多弯子。”苏晚卿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悄然拔下头上那支不起眼的素银簪,紧握掌心,尖端隐在袖中。“如此偏僻……所图为何?”


    “到了。”吕质停步。


    苏晚卿抬眼望去,只见前方墙角处,一位身着玄色劲装的少年正慵懒地倚靠着。他身形挺拔如松,墨发高束,几缕碎发垂落鬓角,在斜照的阳光下勾勒出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半张银质面具遮住了下半张脸,却更衬得那双露出的眼睛深邃如寒潭,此刻正闪烁着饶有兴味的光芒,直直落在她身上。


    钟慕灵站直身体,缓步朝她走来,步履沉稳,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在她面前停下,垂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苏晚卿不卑不亢地回视,甚至微微后撤半步拉开距离,声音清冷:“公子唤我来,所为何事?”


    钟慕灵喉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开门见山,语带警告:“好心提醒你,当心你那两个‘好’妹妹。尤其是那位三姑娘,说不准哪天夜里,就给你寻个‘如意郎君’,将你打包送到别人榻上去了。”他刻意加重了“如意郎君”四字,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苏晚卿攥着帕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松开。她脸上没有丝毫寻常女子该有的惊慌恐惧,平静得如同一泓深不见底的古潭。


    钟慕灵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微微偏头,语气探究:“就这反应?”


    “见得多了,自然也就麻木了。”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随即话锋一转,“我亦有一问,望公子解惑。”


    “讲。”


    她抬起眼,目光如冰刃般直视他面具后的双眼:“为何帮我?”她不信无缘无故的善意。


    钟慕灵被她过于冷静的目光刺了一下,心中那份“怜香惜玉”的戏谑淡了几分,反而升起一丝好奇与……不易察觉的探究。他勾了勾唇,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漫不经心:“我行事向来随心。今日看你顺眼,便多句嘴。信与不信,随你。”


    苏晚卿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洞察一切的了然笑意,“钟将军不必再装了。”


    钟慕灵眸光骤然一凝,周身气息微变,却依旧不动声色:“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苏晚卿迎着他的目光,条分缕析,声音清晰而冷静:


    “其一,今日欲花庭高朋满座,皆为京中显贵。那些喜好张扬的纨绔子弟,我大多见过。将军气质沉稳内敛,锋芒暗藏,与他们截然不同,必非寻常勋贵子弟。”


    “其二,将军虽年轻,但左右手中指指腹有厚茧,位置特殊,非握笔书写所致,而是常年持握利刃磨砺而成。此乃习武之人,且是惯用兵刃的武将特征。”


    “其三,京中如将军这般年纪便身居高位、战功卓著,且风姿卓绝者……”她顿了顿,语气笃定,“唯骠骑将军钟慕灵一人。”


    钟慕灵心中震惊,面上却不露分毫,反而低低笑了出来,带着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味:“你这小丫头,倒是个眼睛毒的。不过……”他向前逼近半步,气息迫人,“有一点你说错了。本将军,从不沉稳。”


    苏晚卿感受到压力,却依旧脊背挺直,从容道:“既如此,钟将军若无他事,小女子先行告退。”说罢,转身欲走。


    手腕骤然被一只灼热有力的大掌握住,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猛地拽了回来!苏晚卿猝不及防,踉跄着几乎跌入他怀中。他身上清冽的松柏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撇下一句话就想走?”钟慕灵的声音带着戏谑在头顶响起,手指并未松开,反而微微收紧,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细腻的肌肤,动作熟稔得令人心惊,“本将军告诉你这么大个消息,你就不打算……报答一下?”


    苏晚卿强行稳住心神,用力抽回手背在身后,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声音却维持着镇定:“那将军想如何回报?”


    钟慕灵的目光掠过她发髻,最终停在那朵被遗忘的、略显单薄的野花上。他长臂一伸,修长的手指已将那花拈了下来,在指尖随意把玩着:“就它吧。”


    苏晚卿微微一怔,随即了然。这花不过是柳书策随手所赠,她本不在意。“将军喜好倒是独特。此等俗物,将军既喜欢,拿去便是。”她顿了顿,话锋陡转,眸光锐利如电,“对了,将军与其在此处耽搁,不如想想真正所求之物。您想找的东西……不在这里。”


    钟慕灵把玩野花的手指蓦地停住,面具下的脸色终于变了。他与董无忌此行目的极为隐秘,从未向任何人透露!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苏家女,如何得知?


    苏晚卿将他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紧不慢地开口,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将军性情不喜喧嚣,能屈尊驾临此等场合,必有所图。欲花庭名贵之物虽多,但值得将军亲自出手的,唯有那传说中能‘包治百病’的槐安草。然此草药性诡谲,需配合《天宝药囊》中的秘法方能使用。将军真正想要的,是那本失传已久的《天宝药囊》吧?”


    钟慕灵眼神彻底沉了下来,紧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苏晚卿毫不畏惧地回视,继续道:“将军若真为赏花散心而来,就当小女子多嘴。我曾听闻,《天宝药囊》早年遭东海巨寇劫掠,后为一中原高僧于东海之滨寻回,携归本寺珍藏,用以济世。这丹开府内,僧众云集、底蕴深厚、有能力收藏此等宝籍的……”她微微一笑,指向城西方向,“唯有千年古刹——白普寺。”


    钟慕灵沉默片刻,周身迫人的气势缓缓收敛,他掂了掂手中的野花,忽然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和赞赏:“好,很好。苏晚卿,本将军记住你了。”


    “将军既已得偿所愿,小女子告辞。”苏晚卿再次转身,步履从容。


    “琴,”钟慕灵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弹得不错。”


    苏晚卿脚步微顿,唇角勾起一抹清浅却真实的弧度,并未回头,声音随风飘散:


    “承蒙将军谬赞。”


    *


    苏府女眷按例前往白普寺祈福。往年需在寺中寄宿,今年因赏花宴耽搁,队伍出发时已近黄昏。


    苏晚卿的马车缀在队尾。她倚着车壁,素手执杯,浅啜清茶,目光悠然望向窗外漫天飞花。倏地,一阵隐约的兵器交击与喝骂声随风传来,且越发清晰激烈。


    “停车!”苏晚卿眸光一凛,果断下令。


    婢女小满紧张地抬头:“姑娘,怎么了?”


    “前方有打斗声。车队贸然过去,恐遭池鱼之殃。”苏晚卿语气沉静。


    小满顿时慌了:“这……这天快黑了!若耽搁了时辰,误了进寺,老夫人定要重罚姑娘的!”


    “无妨。”苏晚卿放下茶杯,眸中闪过决断,“你们在此等候,我带几个护院过去探探。”


    “不行!太危险了!让奴婢去吧!”小满急得要哭出来。


    苏晚卿已利落地起身:“放心,我有分寸。若五刻钟后我未归,你们立刻启程进寺,不必管我!”语气不容置疑。


    她迅速下车,点了四名身手最好的护院,悄然潜入路旁密林。


    打斗声近在咫尺。只见几个彪形大汉正围攻一个浑身浴血的少年。那少年身形单薄,脸上伤痕交错,血迹斑斑,已是强弩之末,却仍挥舞着一柄短刃顽强抵抗,眼神狠厉如受伤的孤狼。


    苏晚卿心弦一紧,却迅速冷静下来,低声下令:“救人!”


    护院如猛虎般扑出。趁乱之际,苏晚卿不知哪来的勇气,竟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那摇摇欲坠少年的胳膊,将他猛地拽到一棵大树后。


    少年猝不及防,错愕地瞪着她,满眼警惕与不信任:“你是什么人?”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我……”苏晚卿刚开口,护院首领已前来复命:“小姐,贼人已击退!”


    苏晚卿点头,目光落回少年身上:“先处理你的伤。”


    “不要你管!”少年扶着树干,挣扎着想站起,牵动伤口,疼得倒抽冷气。


    苏晚卿不容分说再次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坚定:“伤成这样还逞强!我的马车就在前面,到白普寺让主持为你疗伤。”她示意护院,“扶他走!”


    小满在车前焦急踱步,见苏晚卿安然返回,才拍着胸口松了口气。待看到她身后血人般的陌生少年,又紧张地压低声音:“姑娘,这位是……”


    “路上遇险的侠士,伤重,带去寺里救治。”苏晚卿言简意赅,对那少年道,“上车。”


    车内,苏晚卿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青瓷小罐递过去。少年戒备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药罐,最终还是默默接过,笨拙地给自己涂抹。


    苏晚卿看着他隐忍疼痛的样子,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被那些人追杀?”


    “你又是谁?为何救我?”少年不答反问,眼神依旧充满审视。


    “我姓苏,去白普寺祈福,路见不平而已。”苏晚卿坦然道,“你呢?”


    少年沉默片刻,闷声道:“贺方舟。山匪劫道罢了。”语气硬邦邦。


    “你年纪不大,怎一个人闯荡?”


    “小爷出来闯荡江湖!还有,我哪里小了?我都十六了!”贺方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少年人的倔强。


    苏晚卿莞尔:“小屁孩就是小屁孩。江湖险恶,玩够了还是尽早归家为好。”


    “哼!跟你这种养在深闺的大小姐说不通!”贺方舟气呼呼地扭过头去,耳根却微微发红。


    苏晚卿不再逗他,靠着车壁闭目养神,脑中却飞快盘算着即将到来的“鸿门宴”。


    *


    白普寺坐落于仓山深处,红墙掩映在烂漫山花之中,暮鼓晨钟,梵音袅袅。寺中一株古老的桂树参天而立,金黄花蕊缀满枝头,香气馥郁,沁人心脾。


    “姑娘快看,今年的桂花开得真好!”小满下车,欣喜道。


    苏晚卿抬头望去,一年未见,金桂依旧开得如火如荼,艳压群芳。她刚下车,贺方舟便跟在她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如同进入陌生领地的小兽。


    寺门处,一位慈眉善目的高僧早已等候。


    “主持。”苏晚卿合十行礼。


    主持回礼,目光落在她身后伤痕累累、气息桀骜的贺方舟身上:“苏姑娘,这位小施主是?”


    “路上遇险的贺少侠,伤得不轻,烦请主持慈悲,为他诊治。”苏晚卿将贺方舟轻轻推到前面,言辞恳切。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贺施主,请随老衲来。”主持转向贺方舟,又对苏晚卿道,“姑娘的住处仍是北苑静心斋,老衲便不相送了。”


    “主持请便。”苏晚卿目送主持带贺方舟离开,才与小满向北苑行去。


    小满脸上的轻松瞬间被浓重的忧色取代,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姑娘,三姑娘那边……今晚怕是……要不,咱们寻个机会偷偷下山吧?实在不行,奴婢拼了这条命也要护着姑娘……”


    苏晚卿脚步未停,唇边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眼中寒光乍现:“怕什么?她既挖好了坑,我便让她自己跳进去,尝尝这滋味。”


    *


    北苑清冷偏僻,只住着苏家三位姑娘。苏晚卿推开静心斋的门,屋内陈设极其简单,一桌一榻一柜而已。她却仿佛回到熟悉之地,神色安然。


    “小满,点灯。”


    灯光亮起,映亮她沉静而坚毅的侧脸。


    与此处清冷截然不同,苏钰的房中珠光宝气,熏香缭绕。


    苏钰慢条斯理地用杯盖刮着茶沫,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王嬷嬷,今夜之事若成,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出了半点纰漏……”她眼皮微抬,寒光迸射,“后果,你心里清楚。”


    王嬷嬷腰弯得更低,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明白!老奴明白!三姑娘您就放一百个心!”


    *


    静心斋内。


    敲门声响起。小满开门,王嬷嬷端着斋饭进来,笑容满面:“姑娘,刚化来的斋饭,还热乎着,您趁热用些吧。”


    苏晚卿目光扫过斋饭,又落在王嬷嬷那过分殷勤的脸上,淡淡道:“有劳嬷嬷。”


    “姑娘客气了,老奴告退。”王嬷嬷放下托盘,躬身退了出去。


    门一关,小满立刻紧张地凑近:“姑娘,这饭……”


    苏晚卿唇边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她既已投靠苏钰,这饭不吃,反倒打草惊蛇。放心,我自有计较。”她拿起筷子,象征性地拨动了一下饭菜,并未入口,便道乏了要休息。


    待躺下,她立刻低声吩咐:“小满,你立刻去找今日宴席上那个手脚利索、贪财又怕死的伙计李三。从我荷包里拿二十两银子给他,让他子时三刻,务必把周县令‘请’到三姑娘房里去。记住,要做得干净,别让人看见。”


    小满用力点头。


    “还有,”苏晚卿从袖中取出一个不起眼的香囊递给小满,“把这个也送去。找个雅致点的香炉装着,就说……是四姑娘特意寻来助兴的‘好香’,务必让三姑娘今晚点上。”


    “是!”


    苏晚卿眼中寒芒闪烁,如同最精密的猎手布下陷阱:“再告诉李三,若事后苏家追查,他要想活命,就一口咬死是四姑娘苏芷柔指使的。”


    “奴婢明白!”小满眼中燃起斗志,将香囊和银子紧紧攥在手心。


    *


    夜色如墨,北苑死寂,唯闻虫鸣。


    子时刚过,小满带着一身寒气,轻巧地闪进静心斋,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姑娘!成了!都按您的吩咐办妥了!李三那小子吓得腿都软了,保证把嘴闭得死死的!”


    苏晚卿坐在窗边,闻言,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畅快的弧度,如暗夜绽放的复仇之花:“好。现在,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


    苏钰房中。


    她得意地将苏晚卿“送来”的“助兴香”点燃,看着袅袅升起的甜腻烟雾,脸上是扭曲的快意:“我的好姐姐啊,过了今晚,我看你还如何装那冰清玉洁!柳书策还会看你一眼吗?”她吹熄烛火,满心期待地走向床榻。


    突然!一只粗壮油腻的手臂猛地从背后将她死死抱住!


    “美人儿……”浓重的酒气和令人作呕的体味瞬间将她笼罩。一个肥胖臃肿的身影紧紧贴着她。


    苏钰魂飞魄散,厉声尖叫:“啊——!放开我!你是谁?滚开!”


    “叫吧!叫得越大声,老爷我越喜欢!”周县令狞笑着,像拎小鸡一样将她狠狠掼倒在床上,沉重的身躯压了上来。布满老茧的肥手粗暴地撕扯着她的衣裙。


    “救命!救命啊——!”苏钰拼命挣扎踢打,换来的是更狠的耳光。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贱人!再叫老子打死你!”周县令面目狰狞,油腻的脸在她脸上乱蹭。


    绝望的哭喊和哀求最终变成了屈辱的呜咽……


    *


    静心斋屋顶。


    苏晚卿提着一小壶烈酒,悄无声息地跃上屋脊。她选了个绝佳的位置,冷漠地俯瞰着对面厢房隐约透出的挣扎光影和压抑声响。仰头,辛辣的酒液直灌入喉,灼烧感一路蔓延至胸腔,她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只抬手用衣袖狠狠擦去嘴角酒渍,眼神在月色下凛冽如冰。


    “一个人喝闷酒,也不怕摔下去?”


    熟悉而慵懒的嗓音自身侧响起。


    苏晚卿没有回头,唇角却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带着微醺的嘲弄:“钟将军这是得偿所愿,寻到宝书了?竟有闲情逸致来此赏月?”


    钟慕灵毫不客气地在她身边坐下,学着她的样子望向苏钰房间的方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特意来谢你。若非你指点迷津,那《天宝药囊》未必能如此顺利到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有难处,可持此物来寻我。”他随手抛给她一枚小


    巧的玄铁令牌,上刻一个古朴的“钟”字。


    苏晚卿接住令牌,入手冰凉沉重。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语气随意:“将军客气了。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钟慕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挑眉:“在看什么好戏?”


    苏晚卿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声音在夜风中清晰而冷酷:“看恶人……自食其果。”她仰头,又灌下一口烈酒,侧脸在月光下勾勒出冰冷而决绝的弧度。


    钟慕灵看着她,面具下的唇角微微扬起。这朵看似柔弱的娇花,内里竟是淬了毒的寒冰,比他想象的更有趣,也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