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作品:《C位

    “什么清场,请什么场?”


    江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于潜挤过来,压低了声音问,“你是不是哪里得罪裴老师了?”


    听见于潜的问话,江瑰下意识往裴止的方向望了一眼。


    裴止倚在座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人说着话,察觉到视线,投来的目光漠然至极。


    也许是自己多想了,江瑰移开视线,他解释:“没有。”


    于潜不信:“那他好端端打断你录制干什么?”


    江瑰一掐指尖,假装不经意地说:“巧合吧。”他绷住一点呼吸,于潜没注意,自己想了想:“也是。”


    他说:“咱们才入营两天,去哪得罪他?”


    江瑰微微一点头,垂下眼梢。


    录制中断,导演给了所有人休息时间,纪一元和宋令楚出去透气,祁戈终于忍不住了:“我说你稍微收敛点——”


    裴止说:“收敛什么?”


    他一副置身事外仿佛与自己无关的漠然态度,祁戈很服气:“您不知道收敛什么?”


    上次裴止这么要暂停还是九年前,他们刚出道不久,节目嘉宾仗着资历故意刁难,冬天在户外淋了几个小时冰水,又让人去雪地里当猴。


    当时偶像地位不像现在,几乎是圈里最底层,比不上正儿八经的歌手演员。哪怕当时ASTER已经有了名气,很多人囿于成见,偶像在他们眼里依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存在。节目组不敢得罪其他嘉宾,只好挑软柿子捏。


    流程递到裴止手上,他当场撕了流程单,叫来了出品人。


    那是ASTER唯一一次罢录,由裴止带头。


    他空降ASTER,平时表现没什么特殊,实力也确实让人心服口服。包括祁戈在内,都以为裴止是公司从哪里挖来的,直到那一次。


    事后没多久项目解散,为难他们的嘉宾所有资源掉了个干净,经纪人领着人上门来道歉,祁戈才意识到这个空降的队友是个大少爷。


    但是那会裴止还不到二十岁,一身少爷脾气,行事无所顾忌很正常。如今九年过去,他已经收敛太多。


    现在为了小男友,还是把他甩了的前任小男友,竟然又打断了拍摄。


    就这么爱?


    得是吃了什么**药?


    祁戈想不通,他恨铁不成钢:“你想捧人什么时候不行,非要现在捧?”


    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不一定会被怎么骂。


    “这是在录节目,镜头底下,录一半恋爱脑犯了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您这么情圣呢?”


    裴止听此嗤笑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要捧人了?”


    “自己不争,等着我捧么?”


    “我是他的谁?”


    祁戈一愣,反应了下这几句话的意思:“你不打算——”他话还没说完,导演示意清场完毕,纪一元和宋令楚落座,录制重新开始。


    江瑰站在舞台上。


    林丽不在了,他刚要说话,裴止先一步拿起了话筒:“三分四十二秒的位置,谁教的你用代偿发力,没残没废,腰不能用?”


    他目光从台上掠过,出言质问:“既然跳不好,为什么要选这首?”


    江瑰僵了僵。


    他握着话筒的手指慢慢变紧。


    祁戈同情地看了一眼舞台上的人影,心想怪不得分了,但这些想法都被他咽在肚子里,他拿着话筒打算圆个场,裴止却已经率先说出了结论:“给你B等级。”


    江瑰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来。


    第一首《BEGINNING》表现很差,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比他预想的要好了。


    粉蓝色的等级牌自导师席递出,江瑰鞠了一个躬,上前去接。


    指尖一触即分,热度稍纵而逝。


    江瑰跟着指引走下台阶,回头看了一眼,裴止没有看他。


    最后一个学员点评结束,初评级舞台终于录制完毕,练习生分批去录单采。


    录制长达六个小时,天已经黑了,导演过来提前通知嘉宾明天的流程安排——没敢说太长时间,只匆匆交代了几句。


    可能是因为裴止刚才发火发得莫名其妙,众人思来想去,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只好归于录制时间太长,他不耐烦了。导演不敢再耽误时间,说了个大概就散了。


    唯一知道真相的祁戈简直没眼看。


    他跟着裴止走出录制棚,正要往宿舍的方向走,却见裴止抬头看了眼指示牌,径自往另一个方向走。


    祁戈下意识跟上,走了两步就反应过来:“宿舍在这边,你去哪?”


    裴止没理他,长腿绕过转角,推开一扇门。


    备采室分了几个不同的房间,顺序按宿舍号来,轮到江瑰的时候练习生都散了,走廊上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月光在走廊洒下一地阴影,备采室上贴着打印的门牌。


    江瑰看了眼,确认没走错,他推门进去。


    里面没人。


    房间不大,灯照常开着,泡沫板搭成的彩色背景板上印着《练习生》节目logo,摆了单人桌椅。


    领路的工作人员说:“你等一下,老师一会就来。”


    江瑰礼貌道谢,工作人员带上房门,房间内只剩下他一个人,走廊上练习生絮絮的说话声传进来。


    考虑到上镜效果,他伸手按上羽绒服的拉链。


    稍微往下拉开一点,房门就被推开了。


    “……”


    看清来人,江瑰手指一僵。


    裴止没有看他,走到摄像机前开了设备,旋即在空地上拉来一张椅子。他拿着采访稿,指腹抵在纸页上:“准备好了?”


    单采每人都有时间限制,小茶几上摆着一个计时器。


    时间是五分钟。


    倒计时的声音滴滴答答。


    江瑰猛地回过神来,迅速地拉下羽绒服外套,回到镜头前。他努力平复下心绪,话说出口却依然有一点凝滞:“好了。”


    裴止仿佛没有注意到,他扫了眼手里的采访稿,随意地念出第一个问题:“先自我介绍一下。”


    态度公事公办,无可指摘。


    冷风从缝隙灌进表演服,江瑰轻微地打了个颤,也公事公办地对着镜头回答:“大家好,我叫江瑰,今年十九岁,所属的娱乐公司是乘风……”


    普通的回答,没有什么亮点。


    裴止继续问:“第二个问题,觉得自己今天表现怎么样?”


    他依然没有抬眼。


    计时器放在桌面上。江瑰用余光瞥了一眼,数着剩余时间:“希望下次可以更好。”


    依旧是挑不出来错的回答。


    “第三个问题。”


    裴止淡淡地问:“为什么要选这首《WILDEST》?”


    江瑰顿时一静。


    裴止也没有说话,房间里安静极了,江瑰的脊背微微僵直,无意识地掐了下自己的手指。


    有点热了。


    他的鼻尖冒出一点细密的汗。


    倒计时还剩两分钟。


    裴止撩起眼皮:“很难回答?”


    “不。”


    江瑰张了张口。


    这首歌是裴止教他的,他们彼此心知肚明。江瑰向裴止的方向望过去,被后者冷淡的眸光刺了一下。


    纷乱的思绪堵住言语,他最后只说:“因为我会。”


    裴止嗤了下。


    江瑰难捱地蜷了蜷手指,在心里数着时间。


    倒计时一分半。


    裴止没有继续纠缠,目光在A4纸上一落:“下一个问题,谈过恋爱吗?”


    江瑰呼吸一乱。


    明明室内的温度很低,江瑰的手指被冻得通红,却仿佛有热度顺着指尖蔓到全身。


    一点汗珠从他的鼻尖滴落,空气窒闷到有点难捱了。


    还有一分钟。


    仿佛是在数引线的时间,倒计时一分一秒慢慢流逝,裴止的视线牢牢地盯在他脸上。


    江瑰张口说:“谈过。”


    他低下头,不与裴止对视。


    倒计时三十秒。


    江瑰捏紧了指尖,二十九,二十八——


    “是么。”


    他的紧张太明显了,几乎整个人都绷成了木偶,裴止散漫而不经意的神情一点点收了起来。


    他一字一顿地问:“那你——喜欢过他么?”


    江瑰僵在原地。


    手心里布满黏腻的汗,闷热到仿佛凝成实质的空气挤进鼻腔,连带着呼吸都困难起来。


    摄像机依然在拍。


    裴止掀起眼皮,等着他的回答。


    “我——”


    江瑰张了张口。


    音节还没出口,计时器猛然响起,身后有人推开了门:“久等了抱歉啊,隔壁棚里出了点意外——”


    裴止神色顿时一冷。


    江瑰肩膀一松,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几个工作人员鱼贯而入,为首的人一眼看见了中间的人影,话音硬生生一转:“咦,裴老师您怎么在这?”


    话音刚落,门外又有人进来:“说了别乱动,哪个缺德的把门牌撕了?”


    江瑰蓦地抬头。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看向裴止手里那张纸。


    裴止把纸递出去。


    那工作人员态度顿时转了个弯:“哎,原来是老师您啊,麻烦您了,掉就掉了您还帮忙捡——”


    裴止懒得听:“你们继续。”


    他倚在门边,半点要走的架势都没有。


    等单采结束,换了下一个人,江瑰正要推开门出去,裴止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想要什么就去争,争一半放弃算什么?”


    热气拂过耳边,带起一点细微的痒意,江瑰一惊,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他退完,才反应过来。


    裴止眼底清晰地映出他的影子,惊惶、紧张,甚至防备。


    自己就这么让人害怕?


    知道的是前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犯了流氓罪,裴止刚压下去的火又一次蹿了上来。


    他闭了闭眼,勉强忍下来:“我教你这么瞻前顾后了么?”


    没有。


    江瑰望进他的眼底,没有说话。


    裴止和他对视。


    江瑰下意识避开,回头看了一眼。


    里面有练习生正在接受采访,工作人员忙忙碌碌,没有人注意这里。


    他转过头,裴止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