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炎彬的怒火一滞。


    姜含蕴的话，何尝没有说到他心上。


    他正值壮年，年幼的景宏明于他并无威胁。


    所以对于这个聪慧至极的儿子，景炎彬只会感到满意喜爱，甚至于至今没动姜含蕴的皇后之位，也有这一份原因。


    最近景宏明日日向他请安，父子两关系亲近不少。


    景炎彬甚至想。


    就算以后许烟有了皇子，他也可以保留景宏明的太子之位。


    但是现在……


    景宏明高热惊厥，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够了！”景炎彬喝住又要再开口的姜含蕴。


    他起身走到跪着的王德安面前，“王德安，朕只问你，太子到底何时能醒？”


    王德安浑身一震。


    许久沉默后，他顶着满身冷汗咬牙回：“臣实在不知啊陛下！”


    “好，很好。”景炎彬大怒，“偌大太医院，难道全是一群废物不成？竟连唤醒太子都做不到！朕养着你们又有何用！”


    一众太医瞬间意识到生死危机到来。


    他们齐齐浑身一震。


    “陛下息怒！”


    姜含蕴抓住景炎彬的衣摆，唇色惨白。


    “陛下……昔日夫妻情谊若还尚存，臣妾只希望……你能还我跟宏明一个公道，为我们母子作主……”


    话音未落，她直接向一旁晕倒过去。


    恰巧倒在景炎彬脚边。


    景炎彬僵住。


    他看着脚边的姜含蕴，脑海里浮现出曾经跟她的相处时光，喉头微滚，眼中一片深沉。


    姜离眼泪落下来，“姐姐……”


    “还不快看看娘娘情况！”郎秋玄率先反应过来，“陛下，事到如今，还请你公正严明——给娘娘太子，以及相府一个交代！”


    这话他虽是硬着头皮说出，也知道可能会激怒景炎彬，让整个英国公府被厌弃。


    但却不得不说！


    英国公是坚定的保皇党，怎么能看景炎彬身为皇帝，跟朝臣隔阂越来越深？


    要知道太子景宏明的优秀聪慧。


    那是几乎所有朝臣都看在眼里，满意至极的啊！


    更别说太傅陆明学门生无数。


    景炎彬却在上次中秋宴狠狠驳斥了他。


    这次太子出事，景炎彬若是再保许烟，陆明学很大可能上奏怒斥他身为皇帝沉溺后宫，纵容后妃谋害储君——


    到了那时候，恐怕朝堂动荡，天下士子群起而攻之！


    殿中死寂一片。


    许久过去，景炎彬深吸了口气，像是压抑着滔天怒火。


    “传朕指令。”他寒声，“德妃谋害储君，降为贵人禁足三月，日日为太子茹素抄经，跪地祈福不绝——”


    “太子一日不行，她一日不能起身！”


    “此令即刻发往锦秀宫！”


    景炎彬会罚许烟并不让人意外。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竟然不光这么重，还直接定下了许烟的罪名。


    可以想象。


    许烟的名声在民间又要烂上许多。


    【看来许烟这次是真将景炎彬惹怒了，儿子那多重要啊！】


    【不过姜含蕴他们的行径，应该也算是逼迫景炎彬吧？他们就不怕景炎彬事后清算？要是景宏明真出了事，发展可就精彩了。】


    【我没看错的话，景宏明的手指是不是动了动。】


    【不是吧醒来的这么巧！】


    景宏明醒了。


    他睁开眼后就猛地吐出一口血。


    “父皇……”


    景宏明看着转过身的景炎彬，伸手抓住他的衣服，脸色还潮红着，嘴唇却泛白。


    “我梦到了舅舅，舅舅好像躺在躺在床上出了什么事……所有人都被隔绝着不准见他……还有好多百姓尸体横陈在大街上……”


    这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骤变。


    景宏明又吐了一口血到景炎彬衣服上，将上面的龙爪盖住，他身体颤抖起来，眼中满是恐惧。


    “好、好像有人跟我说——”


    “天降大疫，覆死兰州；为君不仁，判罚于嗣。”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景炎彬目光黑沉沉地落在景宏明脸上。


    下一秒。


    景宏明开始不断吐血。


    离得最近的王德安颤声，“陛下……”


    景宏明的话谁都听明白意思。


    可明白归明白，却不敢多问，只知道景宏明再吐血下去，恐怕就要失血而死了！


    景炎彬让开了位置。


    这时刚才被放在旁边软榻上诊治的姜含蕴也幽幽转醒，睁开眼后便看到景炎彬身上，以及几乎染红被子的血。


    “宏明……”


    景炎彬眼神阴翳，很快甩袖离开。


    郎秋玄想到刚才听到的话。


    一咬牙跟上了离开的景炎彬。


    殿中的其他太医白着脸互相对视，眼中皆是惊惧。


    他们都听到了什么？


    天降大疫……判罚于嗣……


    难道大楚哪个地方生了疫情。


    并且看陛下那反应还是知道的，却没打算做任何救助措施，以至于上天太子身上降下惩罚——这难道就是明明太子体内只有微量麻黄，却高热惊厥险些危及性命的原因？！


    所有太医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然后他们就开始担心起自己的性命。


    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不会被灭口吧。


    “诸位太医请回吧。”姜离开口，“既然太子刚才已经醒了一次，想来有王太医在这已经足够。”


    太医们闻言顿时喜不胜收。


    他们看向姜含蕴


    等姜含蕴点头后，立刻互相搀扶着离开了东宫。


    【谁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按理说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这也太玄了，一点麻黄怎么可能让景宏明高热惊厥！难道真是天罚？】


    【离谱至极，难道他们这世界真有点东西。】


    姜含蕴挥退了所有宫女。


    很快殿中只剩下她、姜离，王德安以及景宏明四人。


    景宏明咳嗽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姜离深吸了口气，看向姜含蕴，“姐姐不需要给我解释一下吗？”


    “姨母别怪母后，都是我的主意。”景宏明脸色苍白，脸上却带着笑容，“母后收到你写的信时，我恰巧在旁边。”


    “并且因为你的提醒，提前发觉了德妃想要用麻黄整治我。”


    “姨母说想要在宫中制造一些异象，让父皇感到威胁，但我却想到了个更好的办法，不光能打压德妃，还能让父皇对兰州的事伤心的同时，对我也产生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