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釉底春
作品:《盛景难瑜》 --星河叹,敏城乱,晾晞望,长相伴--
伴随着烟火弥留在空中的硝烟气散去,苔痕爬上石阶裂缝,日子又回到钟摆的齿间。而苔痕在停驻的鞋底
疯长,终将攀成绞索。
于是,在初元二十八年,那裴记酒楼中多了一名名为宋三的小厨师。
是日,光透过雕花棂窗斜斜地切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三尺见方的土灶台贴着北墙而筑,灶
膛里将熄未熄的柴火偶尔"噼啪"爆出几点火星。黑铁锅沿泛着油润的光泽,锅铲斜插在粗陶调料罐里,木柄已被
经年的油烟浸出琥珀色的包浆。
“你好,我叫何皎皎。”
未及其开始打量厨房,一位干练的女厨娘的出现,率先吸引了她的注意。
“你是新来的那个,谁?”
“宋三。”梁盛初没有适应新名字,只是快速回答着。
“宋三?”
对面的女子眼神有些飘忽,若有若无打量着眼前之人,饶有趣味的看着,眼神丝毫未有半刻的分离。
“是的。家中排行老三。”
在缄默中,似乎所有声音都被剥离,何皎皎低眉望向窗外摇曳的树枝,用一声轻叹代替了想说的话。她渐
渐贴近盛安身侧,轻靠在耳边呢喃:“宋大厨,我期待与你共事。”
说罢,在梁盛初看不透的情绪中离开了前台。
正当空气凝滞,一只花猫突然从梁上跳下,灵巧地从他们的身前穿过,梁盛初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程
掌柜只是尴尬化作无奈的摇头。
“她啊,来了大概半年了,做的料理,风格倒是与你相近,也许也是小瑜把你安排在这的考虑之一。别看
她刚刚那样,其实,她平时也挺好的,就是脾气有的古怪,什么都要当第一。”
“不过,把你交给她,我还是放心的。”程掌柜耐心得向盛初解释。
“那麻烦你们了,程叔。”盛初行了一个小礼,脸上不失礼貌的微笑。
“客气了,多个帮手挺好的。那我先去忙了,你自己先熟悉熟悉,不懂的可以找我。”
程掌柜在交代好这些琐事之后,转眼间也便忙碌在前厅里了。
“你好?就不像是这里的人说出的话吧。”盛初对于突如其来的问好感到疑惑,也便开展了对何皎皎一系列的
试探。可一连十几天毫无收获。好像只是这样........
那也便只能如此。
月影正疏松,杨柳依依。那鎏金般的月光透过树叶间隙,碎金般洒在青苔斑驳的石板上。而那石板上正行
走着两个身影,若即若离。
“阿瑜,这里有什么评价高的药铺嘛?”
“怎的突然要去药铺?”她指尖无意识地慢下了脚步,目光在她上细细扫过,“可是昨夜受了风?”
“还是别的地方有何不适,阿初?”
“没有,最近我想做一些药膳。”说罢,梁盛初一把扣住对方手腕按在自己额头,指尖轻轻摩娑着,"自己验
验喽!" 她带着裴瑜的手滑到心口,指尖渐渐收拢,紧紧握着,没有丝毫想要放的想法。
"脉象稳不稳?体温正不正常?这位大夫,我的相思病你可诊出来了?"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与带着笑意的的调侃,裴瑜脸上的担忧这才渐渐散去。
“评价高?倒是很少听见这样的形容。不过,城头林家那还行,我明天带你去吧。”
“哦?你不忙嘛?武将平时都这么闲的呐。”
“阿初的事,自然是最重要的。”
“那明日午时,静待阿瑜归家。”
盛初假装整理鬓发,抬眼时却撞进她含笑的眸子里。那目光太烫,烫得她指尖一颤,却像被施了定身法般
再挪不开视线。
随着一声轻笑,盛初脸上的胭脂不断描红加深,她不敢抬头,只是羞涩的拉着裴瑜的衣袖往院子里走。而
裴小将军也只是看着,笑着,紧紧握着,如视珍宝。
夜半,月光从窗棂漫进来,在地上描出海棠花的影子,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像是怕惊醒了谁的梦——那个
眷恋温存的梦。
如约,午时将至,盛初开始准备离开,而前厅的争吵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有的地方呆久了,都不知道自己本来是打哪来的。物是这样,人也是。”何皎皎舌战群儒,丝毫不肯退让
分毫。而当盛初出现在他的眼前时,她的口舌利剑立马对准了眼前之人。
“哟,宋厨来了。我想宋厨应该更有体悟吧!”
无心插柳柳成荫,又或是故意为之。自何皎皎问出那句话后,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像
是风雨欲来前的蝴蝶翅膀。
尽管盛初知道何皎皎说指的是仗势欺人王太傅家的表亲(他是乞儿出身,表家无子才收下的,京都里基本人
尽皆)但无疑在盛初心中扎下了一根刺。这一刻,沉默成了她心绪的代名词。
“阿初,这里!”裴瑜一看见盛初,立马招手示意,甚至拥有想把她拥入怀的冲动。可收到的只是反应平平,
此刻,沉默如拉满的弓弦,藏着未出口的刀光剑影。
可同时安静又如柔软的绸缎,轻轻裹住彼此。裴瑜总有方法能让她变得高兴。
“我们今天去的药铺倒是有段故事,想不想听?”
“你说吧。”
“嗯,好。”
裴瑜继而说道,“这药铺老板本来也是个大户人家,后来啊,家里主事人犯了点错,只留下了他们爷孙二
人。说到这啊,我又要提到陆家了。”
裴瑜时不时的看向盛初,眸中担忧神情丝毫未减,注视她每一丝微妙情绪的变化,也总能察觉他每一件她感兴趣的事情。
“陆家?陆邕?”
“是啊。他父亲是那个案件的证人,他们两家本来是有紧密联系商业往来的,甚至还订下了娃娃亲。”
“可是,老皇帝觉得陆家得了林家就等于拿下了整个商行,怎么也不同意,也就变着法阻挠。先是找人寻衅
闹事,再者找人对陆老将军施压,用的手段也不磊落。”
“所以,就做了假证明?”盛初不解,但也能瞬间明了裴瑜要说的事情。
“我们到了。”
“林氏医馆?”.
“是,走吧。”裴瑜轻轻拉上盛初的手,向医馆内走去。
不像是裴瑜说得那样凄凉,医馆环境静谧而清爽,透过几扇窗栏透入的光线恰到好处。墙上挂着古老的书
画,衬着淡淡的烟香,给人以宁静淡雅之感。医馆的大堂简洁而雅致, 四周摆放着装有各类药品木匣及编筐。
微风拂过,一阵阵草药的香气扑鼻而来。
医馆内正一对男女一起整理药材,默契十足,形成一种亲密的氛围。看见有客至,立马做出迎客状态。
盛初是不怕生的,也很快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向别处。
“小娘子是与夫君共同料理医馆嘛?看样子很恩爱嘛。”
裴瑜也是没有想到盛初会这么问,在一旁看着,扶额轻笑。
那女子明显一愣,脸上浮显丝丝红晕,“还未曾,上月刚交换的庚帖,婚礼在年末办。”
“客官有什么需要吗?”那男子也走了过来,站那女子身侧,淡淡勾唇。
盛初将列好的单子交出,在取药材时开展了一系列提问,那些阴影好像一扫而空。
“好了,客官请拿好,可以先清点一下,我也就是来打个下手,难免出些批漏。”那男子向她们解释道。
“那倒不必了,公子一看就是细心之人。在下就祝二人百年好合,福气连连。”盛初拉着裴瑜走出店门,就
着刚才的问题继续聊了下去,开始的阴霾早己不复存在。
向来她就不会放过任何自己好奇的问题。
裴瑜勾唇浅笑,轻轻挽起了她的手,缓缓道来。
“陆家老太爷将林家的账本交上去了。因为林家过于信任,私印也就被陆家借走了。假证明算不上,只是在
账本上改了几笔,营造成贪污假象。之后对薄公堂,也就把林家主事人下狱了。只是可怜了年仅十四的林家小
姐林景云,看到了这事的全过程,自年幼失去双亲。”
“是刚刚那位小娘子?”
“是的。那夜之后,林家人死的死,散的散,留下的只有老爷子和她了,和陆家婚约自然也取消了。”
“那我们看见的公子是....”
“萧家长子,萧讼言,城头的一个小户人家。不过,今年倒是刚考上科举。”
“阿瑜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秘密。”裴瑜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唇角牵起,悠然清浅。
(是的,她们都特别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