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错寄
作品:《被错寄的魔法猫猫钓错了人》 凛冬暴雪裹挟着寒风簌簌吹向高层楼的巨大落地窗,发出沉闷的噗噗声。窗内却是另一个世界。
恒温系统无声运作,空气里弥漫着冷冽松香、金属矿物粉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臭氧味,这是珠宝工作室特有的冰冷气息。温暖的空气如同无形的丝带,轻柔地覆盖着客厅里那些线条简洁、质感高级的沙发、地毯和边几。这些家具看似温馨,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感,与隔壁被磨砂玻璃隔断的工作室融为一体。整个空间整洁得如同样板间,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映照着上方冷色调的灯光,无声地诉说着主人对绝对秩序与掌控的偏好。
崔皓月坐在宽大的工作台后,暖黄的台灯光晕只照亮了他面前的一方天地。他穿着深灰色高领羊绒衫,衬得侧脸线条如刀削般冷峻。修长的手指戴着薄如蝉翼的黑色指套,正稳稳地操控着精密镗刀,在一条铂金手链的卡扣内侧雕刻肉眼几乎难辨的繁复花纹。金棕色的眼眸低垂,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指间那点方寸之地。只有镗刀高速旋转的细微嗡鸣,是这冰冷空间里唯一的声响。
“嘀——”
门禁系统发出短促轻鸣。嵌在墙上的电子屏亮起一行蓝字:[安保系统:检测到包裹,已放置于门外。]
崔皓月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他稳稳地完成最后一笔,关闭镗刀,摘下指套起身,走向玄关的步伐沉稳无声,踩在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没有一丝回响。
厚重的隔音门被拉开一道缝隙,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片瞬间灌入,卷起他额前几缕碎发。门外,顶楼走廊惨白的灯光下,一个不起眼的硬纸箱孤零零地立着,箱体被融雪浸透,颜色深一块浅一块。箱子上没有任何快递标签,也没有任何标志。
这是一份无名的包裹。
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在崔皓月唇边稍纵即逝。他弯腰,从玄关置物架上拿起一副崭新的黑色薄皮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这才伸出包裹在漆黑皮革中的手,指尖精准而利落地划开湿透的胶带。
纸箱里铺着凌乱枯黄的干草和一块褪色发硬的旧绒布。蜷缩在角落里的,是一团小小的、几乎被泥水和雪水完全糊住的白色毛球。它冻得剧烈颤抖,小小的身体缩成一个绝望的点,雪白的绒毛被污渍黏连成绺,紧紧贴在皮肤上,狼狈得像一团被暴风雪蹂躏后遗弃的破布娃娃。唯一醒目的,是它脖子上系着一个歪歪扭扭、被泥水浸染得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蓝色蝴蝶结,蝴蝶结的缎面边缘有手工缝制的细小花纹,像是出自某位女性的手。
门外的光线和刺骨寒意似乎惊扰了它。毛球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艰难地掀开一条眼缝,露出一双紫水晶般、此刻却盛满了长途颠簸后的茫然与极致惊惶的大眼睛。瞳孔在突如其来的强光下骤然缩成细线,清晰地倒映出门口那个高大、冰冷、如同铁塔般的阴影轮廓。一声破碎的、带着微弱奶音的呜咽,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咪……呜……”
崔皓月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捏住那湿漉漉、冰冷的小小后颈皮,像拎起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将它从纸箱里提了出来。冰冷的皮革触感让小猫瞬间僵直,紫眸惊恐地瞪到极致,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嗬嗬声,连挣扎的本能都被冻结了。
“小猫?”崔皓月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像冰锥敲击玻璃,几乎没有感情。
他可没有养宠物的习惯...而且家庭住址这种地方也只给了核心的客户,这包裹不像是普通包裹。
他脑海里飞快地过滤着可能的信息,某个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即,一声极低的、带着了然与一丝荒谬感的闷笑从他胸腔里逸出:“呵……” 这声笑在冰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也吓得爪中的小毛团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但是这猫实在是太小了,小得可怜。崔皓月的目光扫过它湿漉漉、瘦骨嶙峋的身体。那身被泥水糊住的毛下,肋骨轮廓隐约可见。紫水晶般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恐惧和虚弱。这绝不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该有的主角。更像是……刚断奶不久,就被某种粗暴简洁的方式打包送出,在黑暗冰冷的箱子里经历了漫长而痛苦的颠簸,饥寒交加,奄奄一息。
一丝几乎可以忽略的、属于人类本能的恻隐之心,极其罕见地拂过崔皓月冰冷的心湖。虽然麻烦,但……
“砰”的一声轻响,小猫被随手放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寒意瞬间穿透皮毛,激得它又是一抖。崔皓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那团瑟瑟发抖的白色毛团,心里还是忍不住一软。
“听着小东西...不知道是谁把你寄给我的,但我不会随便把你扔掉,在你真正的主人把你接走之前,你可以先留在这。”
跟一个还没多大的小猫团讲规矩这件事暂且放下,出于最基本的同情心,崔皓月把小猫拎到了沙发边刚拿下来的软垫子上,又从厨房里拿出了羊奶放到小火炉上煮的温热盛到小盘子里端给还尚未从寒冷中缓解的小猫。
做完这些,他不再看地上那团僵硬的白影,转身走向工坊。玻璃门无声滑开又合拢,将他挺拔的身影彻底吞没,只留下客厅冰冷的死寂和顶灯惨白的光。
小猫团在温暖的空气里终于缓解过来,一路上的寒冷和颠簸快要了他的命,但从见到崔皓月的第一眼起,小猫就知道绝对不能告诉他自己的真实名字。
小猫是魔法猫猫,魔法猫猫的名字是绝对的咒语,只有对会成为真爱的人才能透露。
他还记得,从出生起就只见过寥寥数面的妈妈,最后一次温柔地为他梳理毛发时,絮絮叨叨讲的那些他似懂非懂的故事。妈妈的手很暖,声音带着离别的哀伤。魔法猫猫的天赋让他模糊地理解了“生命的归宿”:他需要找到一个人类,一个能真心接纳他、陪伴他、最终爱上他的人。只有通过这份纯粹的爱意浇灌,他体内沉睡的魔法才能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最终支撑他完成从猫到人的蜕变。这是他们一族成为真正人类的唯一途径。妈妈还提到过世界上其他的魔法生物,犬类需要人类的忠诚支持,蛇类渴求人类的阴暗滋养……他听不懂太多,只记得妈妈梳理毛发时掌心的温度和那温柔的低语。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多感受那份温暖,就被妈妈含着泪,装进了那个黑暗、冰冷、颠簸得让他呕吐的盒子里,送到了这个眼神比寒冬还要凛冽的男人手上。
紫水晶般的眼睛里水汽迅速积聚,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滚落,混合着皮毛上的泥水,留下脏兮兮的痕迹,身下柔软的羊毛垫带来的暖意,此刻也驱散不了心底巨大的无助和恐惧。那个人类……好凶,好冷。他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面前温热的羊奶散发着诱人的**,可他的心却像沉在冰海里。这要怎么让他爱上我嘛……妈妈……你把我送到了哪里啊……无声的悲鸣在心底回荡,小小的身体在温暖的软垫上依旧止不住地颤抖。
工坊内,崔皓月并未立刻投入工作。
他站在单向玻璃后,金棕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镜头,冷静地观察着角落里那团颤抖哭泣的白色毛球。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玻璃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而几不可闻的“嗒、嗒”声,如同猛禽在栖木上梳理羽毛前的预备动作。
他看着那小东西哭了很久很久,小小的身体随着抽噎起伏。眼泪混着泥污,让它看起来更可怜也更脏了。终于,似乎哭累了,也或许是羊奶的香气诱惑太大,它小心翼翼地、带着极度警惕地,将小脑袋凑近了骨瓷碟。它显然没怎么喝过碟子里的东西,试探性地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一下,随即整个脑袋都几乎要埋进奶碟里,笨拙而急切地舔舐起来,奶渍沾湿了鼻头和脸颊的绒毛,弄得一团糟。
等到终于喝完恢复了一些力气的时候,小猫团抖了抖,身上本来脏兮兮的毛发突然变得雪白雪白,打结的毛发也突然如同丝绸般顺畅,像是彻底换了一只猫一样变得干净整洁又漂亮。
金瞳盯着白色的毛球完全钻到了毛毯下,只留下一只蓬松的尾巴露在外面,玩味的笑了起来。
猜想被证实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位粗心的母亲,居然把自己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寄送到了...天敌的家。
崔皓月缓缓抬起一只手,包裹在黑色皮手套中的指腹,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唇。一股源自血脉深处、被漫长岁月和强大意志力压制得极好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本能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唤醒了一丝缝隙。那是一种对“美食”近乎本能的渴望,一种刻在基因里的、对脆弱美丽猎物的……食欲。
他金棕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更锐利、更非人的金色流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随即,那抹异色被更深的玩味和一种掌控者的从容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