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花期未至,我想吻你

作品:《非模范师生情

    “十五岁?”韩煜有些紧张地凑到许沐川耳边,“我们不会因为虐待儿童被抓起来吧?”


    许沐川嘘了一声,让他乖乖坐好。


    刚才给他们做笔录的张警官坐在长桌的短头,韩、许二人还有那个小孩分坐在他的两侧。


    在说完小孩的伤势情况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后他习惯性地停顿一下,左右看了看,大概是瞧出韩煜情绪紧张,便换了一种更为平易近人的语气。


    “发生冲突的前因后果我基本已经了解了,你们双方其实都情有可原,而且也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我们这边就不采取惩戒措施了,但这件事毕竟涉及到未成年人,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再好好沟通一下,不要留下更深的误解。”


    许沐川点点头表示理解,“实在抱歉,我们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后续的医药费我们都会承担的,另外还有什么需求也可以提出来,我们尽量满足,这位小……”


    许沐川试图和男孩对话,然而对方始终低垂着头,一副对万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他只好问张警官:“请问他叫什么名字?我们需要再跟他的父母沟通一下吗?”


    张警官看了男孩一眼,摇着头说:“他从进警局之后除了自己的年龄,其他的一个字都不肯说,数据库里暂时查不到他的身份信息,所以他的父母我们也联系不上,不过之后我们会继续追查下去的。”


    许沐川起初很诧异,但一想到曾经的自己也有过那么一段近乎无家可归的日子,便猜想或许他也是为了自救才不得不选择抛弃一切从一个糟糕的家庭中逃离,于是自然而然的也就理解了这个十五岁的少年。


    或许今天不该故地重游的,倘若没有打开那扇门,少年仍好好地躺在他的乌托邦里做梦,尽管渺小,尽管易碎,却也是一场好梦吧。


    坐在许沐川旁边的韩煜同样心情复杂,看着窝在椅子里始终不声不响的男孩,越看越觉得他很可怜,甚至都痛恶起自己扔砖的那只手了。


    多亏了那半块砖的质量不佳,抛出去后在半空中就碎成了几块,否则自己就算把手剁了也弥补不了心底的悔愧和歉意。


    他缓缓起身要往男孩跟前走,许沐川第一时间拉住他问他要干什么,他说了句“放心”,许沐川就放他自由了。


    走到离男孩一步远的地方他站定了,面向男孩说:“对不起,当时情况紧急,屋里又黑,我就没想太多,我要知道你是个小孩我肯定不能…”


    不知何时小孩抬起了头,但他那双明澈的眼睛在直直地望向韩煜时,有的只是冷漠和肃杀的寒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韩煜撕碎。


    作为被眼神凌迟的对象,韩煜反而觉得轻松不少,“要不你打还我吧,我保证不还手,”又看向张警官,“警察叔叔,我主动讨打的没问题吧?”


    “那也不行,”张警官及时收敛笑意,变得严肃起来,“无论是否自愿,我们都不提倡用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


    许沐川也站起来,叫了他一声。


    韩煜耸耸肩,“知道了,我就是不知道要怎么补偿他才好。”


    “补偿?”始终不发一言的小孩这时候突然开了口,变声期未过的嗓音低沉沙哑,像尘封多年的旧琴冷不防地被谁误碰了一下。


    韩煜有些惊喜,“你说什么?”


    小孩又动了下嘴,韩煜更是什么也没听见,于是往前凑了凑,矮下身子去问他:“你刚才说要什么?”


    “我说…”小孩忽然倾身向前准确无误地揳住了他的嘴唇,两只手更是像铁爪一样紧紧地扣住他的肩膀让他进退两难。


    韩煜首先感到的是眼前一暗,肩膀被掐得酸痛,过了两秒钟才忽然意识自己正在经历着怎样荒唐的事情。


    他,一个十七岁的大小伙子,在喜欢的人面前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亲了,还他妈是强吻。


    如果说之前对这个无家可归的小孩有的是愧疚和同情,那么此刻就只剩下无尽的怒火和极致的恨意。


    他用尽全力几乎是把男孩连同椅子一起砸在了地上,“哐当”一声也让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回过神来。


    许沐川比张警官更快地跑到韩煜身边抱住了他,可韩煜仿佛已经失控,他脖子上的青筋和愤怒染就的红色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极度危险的人形怪物。


    被砸倒在地的男孩扶着受伤的手臂,艰难地支起上半身,在龇牙咧嘴的疼痛中硬是扯出了一抹冷笑,“我说……我要报复你……”


    “我——”被彻底激怒的韩煜迫切地要从许沐川的怀里挣脱出来,“你放开我!”


    许沐川只能死死地抱住他将他往后拖,嘶吼声辱骂声不绝于耳,许沐川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另一个胸腔的共振,那种呼喊仿佛是要以生命作为燃料,耗尽一切也不足为惜。


    张警官扶起男孩,来不及责备任何一方,便叫来同事把男孩带去另一间屋子,确保不让矛盾进一步激化。


    男孩走后,或许是累了,或许是觉得报仇无望,韩煜不再大喊大叫,也不再挥拳踢腿,全身如脱力一般靠在许沐川的身上,再也不敢动了。


    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惧从发麻的指尖一路向上攀援,逐渐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他怕回头看见许沐川的脸,怕听见许沐川的安慰,怕许沐川看他时那种或同情或假装无事的眼神。


    “张警官,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之后有事您随时联系我。”许沐川对张警官说。


    张警官表示理解,想再说点什么,但一看到韩煜的样子就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韩…”


    没等许沐川说完,韩煜就从他怀里挣开,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派出所。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加上位置偏,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只有车道两旁交错的路灯闪着并不十分明亮的光,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


    韩煜并不认路,也没空思考下一步该往哪走,只是一味地向着有光的方向奔跑,越跑越快,跑到失去章法,跑的呼吸都乱了节奏。


    “韩煜!”许沐川边追边喊,追了二百多米才追上,“别跑了,你是要提前跟我比赛吗?”


    韩煜忽然泄了气,偏过头始终不肯看他,也不吭声,只是默默挣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他走到路边一户人家的水龙头前,铁质水龙头的漆皮已剥落,露出锈迹斑斑的底色,但他想也不想便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浇水,拼命搓自己的嘴唇,就好像跟自己有仇似的。


    许沐川几次想把住水龙头都被他推开了,“脏不脏啊!”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好像戳中了韩煜的要害,他忽然停止对嘴唇的折磨,转而对着自来水拳打手劈,大大小小的水花顿时炸开,和他的愤怒屈辱一同肆意飞溅。


    “脏,太他妈脏了!该死的,到底怎么才能洗干净!洗不干净了艹!”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竟含混起来,像是带了一点哭腔。


    许沐川强行按住他的手,好不容易才把水龙头给关上了。


    “好了,再搓就搓秃噜皮儿了。”


    韩煜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他,几步之外的路灯投来微弱的光亮,将他们的影子拖曳得很远很长。


    两个人就好像喷泉池中央互成一体的雕塑,好一会儿了仍这么动也不动地站着,似乎都在等一个契机,一个等着对方释怀,一个等着对方忘记。


    然而没等来人动,风却先动了,还带来了一阵似有若无的桂花香。


    夜风微凉,吹在未干的衣服和脸上冷得忍不住发颤,许沐川拍拍他的肩膀说:“回家吧,难不成还要在这儿站一晚上吗?”


    韩煜终于看了他一眼,但因为别扭,只是匆匆一瞥就转向了别处,“你别管我。”


    许沐川见过他凶狠的狡黠的暴躁的不讲理的样子,却很少见到这样的他,脆弱的委屈的敏感的水淋淋的,完全相反的另一面,当水珠顺着他的脸颊像泪水一样滑落时,许沐川几乎乱了方寸。


    “为一个小孩生气不值得,”许沐川伸手帮他擦掉脸上的水,“听我说,回去好好睡一觉,把今天的事都忘了。”


    韩煜赌气躲开了,边擦脸边说:“我又不是金鱼,换成你在喜欢的人面前被人强吻,还tm是个小屁孩,你能忘记吗?”


    许沐川哑然,他原以为韩煜生气的根源是自尊心受损,没想到他真正在乎的竟然是自己的态度。


    许沐川替他拨开额前的碎发,沿着脸部轮廓,指尖轻轻地滑落到唇边,像对待一株待放的玫瑰,只是欣赏,唯恐惊扰了花期。


    “韩煜,这压根算不上一个吻,如果你那么在乎我的想法,我想告诉你,假如你不是我的学生,而且过了十八岁,现在我一定吻你。”


    许沐川的声音在桂香萦绕的晚风中流淌,每一个字都是一桩隐秘的心事,串在一起后就成了温柔本身。


    “你……”韩煜的眼里似乎被放进了一个火种,抬头看着他时,星星点点的光在其间闪烁,“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


    韩煜难得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拉着他的手往更暗的角落里走了两步,“这里路灯照不到我们,你别动,我来吻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