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明媚金灿，洒落客厅至厨房的每一处。一个穿着崭新浅蓝校服的男生，文文静静地坐在饭桌前喝粥、吃油条。


    出门前，一个身体修长、头夹白色鲨鱼夹的中年女人，在门口温柔地对男生说：“万信，到了新地方要快快乐乐的哦，不要太着急。”


    万信对新地方没有新奇感，因为他转过许多次学，都是因为被当成怪胎，所以无感地说：“我知道了妈，妈妈你上班也不要太辛苦了。”


    万妈手指刮了下万信的鼻子说：“妈还不需要你这个小娃娃的担心。”


    走前万信想到养的宠物狗小杏的事，说：“对了妈，小杏这几天在妈身边很闹腾，他感觉太孤独了，妈偶尔叫叫他名字就可以。”


    “啊……”


    小杏死了有十年，万信总说他还在，万妈以为他受不了打击就没太理会。可过去很多天，万妈担心他是不是情绪过激而生出病。但治病治了好几年，始终不见好转。


    万妈多次想告诉他真相，但目前，万信受到现实的打击更严重，他唯一的玩伴就只有他幻想的小杏，万妈不得不妥协说：“好，我知道了。”


    校内，第一铃声彻响整个学校，同学们陆续回到教室，静等老师来上课。


    万信跟着一个穿绿碎花裙，手捧几本教材书的女人进教室，自己的新面孔也引起下面的同学窃窃私语：


    “转校生吗？”


    “没见过，应该外面转来的吧。”


    “个性有点冷冷的亚子。看到别人也立开学人设我就安心多了。”


    ……


    “好，安静安静。”讲台前的女人拍了拍手，介绍身边的男生说，“这位呢是从别的学校转进我们三班，大家要友好相处，相亲相爱知道吗？”


    同学们众口一词地喊：“知道了。”


    这堂课上完，几个好奇的同学围着新生东问西问：


    “同学你叫啥？”


    “你从哪个地方来的啊？”


    “冰山哥中午咱一块吃饭啊冰山哥。”


    “同学同学……”


    “我说你们。”坐万信前面的男生伸手挡住他们几人说，“一下子问这么多，吓着新同学了。一个一个排好队，五块钱一次。”


    一个同学无语到笑，说：“我嘞个黄牛，人家又不认识你，真是什么时候都能触发技能。”


    “难说，人就在我后面，马上就熟悉了。”


    万信表面平静，内心戏十足：“我转学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奇怪，怎么感觉这里好多比我奇怪的。恶毒绰号听习惯了，‘冰山哥’倒给我挺爽了。目前最奇怪的就是黄牛前桌，你别给我吓社恐了……李皓吗。”


    万信探出身子，看到前桌桌上写有“李皓”二字的练习册。


    体育课上，李皓和另一个坐在万信左边的男同学，在操场找了一圈，最后在教室找到正在看书的万信。


    两个人怎么看都感觉他怪怪的，李皓朋友小声说：“希望是我的错觉，他看上去好像孤零零的。”


    李皓说：“就算是内向害怕新环境，也不该是这样。真拿他没办法，看在他可怜的份上，一小时三道大题好了。”


    “趁火打劫呢你，快走。”


    两个人坐到自己位置，纷纷面向新生，李皓先对他说：“万信，今天天气这么好，跟我们一块出去玩呗。”


    万信说：“我不喜欢动，我喜欢一个人安静。”


    旁边的说：“听说你是走读生，我们也是。要不这样，放学你们来我家写作业，正好家里买了许多瓶特价饮料，大都是我不爱喝的。”


    李皓吐槽说：“把我们当垃圾处理站是吧，不喜欢那还买那么多干嘛。”


    男同学激动到睁大眼睛：“拜托，两升三块钱都不到好不好，下回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上。”


    万信心想：“铜钱眼加贪小便宜，好吧都是因为钱，蛮有组合感。离他们远点吧，不想变得更奇怪。”


    于是万信拒绝说：“我很内向，大家才第一天认识，我会感到不自在。而且我家很远，所以都是我妈接我回家。”


    “远？”李皓满脸迷惑地说，“不可能，学校规定，超过两公里要住校。哎呀别害羞，我和他从小就是竹马竹马，他不会说客套话。万信同学一看就不是冷眼旁观之人，定会出手相助。”


    万信心里吐槽：“谁家古风小生。”


    男同学说：“那周末我们在校门口集合。上午先去我家，然后意思意思路过李皓家，等我们熟悉了你再邀请我们来你家。”


    “疯子吗你沈裕恬。”李皓瞪了眼沈裕恬说，“还意思意思，说得好像我家不能见人。”


    “干嘛你。”沈裕恬两脚挪动课椅，靠近李皓窃窃私语，“大方点，这不是说笑给他听吗，年纪轻轻就死气沉沉不正常吧。”


    李皓面带微笑，但咬牙切齿地说：“你大气，你怎么不开自己玩笑。”


    “大不了我允许你带两瓶走。”


    沈裕恬再挪向万信说：“人是群居生物，你再讨厌人，你迟早会为了生计不得不与人打交道。”


    李皓补充句说：“这是我说的，他的智力不够想到这些。”


    沈裕恬深呼吸了下忍住怒气，继续对万信说：“你不要觉得有压力，试试嘛，实在没话题咱也不能勉强，不然谁都不舒服。还是说你看不惯李皓？”


    李皓龇牙挤笑地说：“风姿啊风姿，晚上睡觉别太死。”


    万信一直抿嘴忍笑，心想：“这两个人似乎是好人，看上去很担心我的样子。可是，我真的不是正常人，他们知道后就算不张扬，恐怕对我也……”


    看到万信在偷笑，李皓打趣说：“好久没看到少爷这么笑了。少爷真是慧眼如炬，也觉得他精神错乱。”


    万信决定说些真话让他们知难而退：“我转过很多次学，都是因为我个人问题。我讨厌社交，一待不顺就换地方。”


    李皓两眼一转，说：“你的意思是，你跟沈裕恬一样爱占人小便宜？”


    “不——是吧。”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初次见面，万信不敢回答太直接。


    “你的意思是，你跟沈裕恬一样不会感恩，将别人的帮助当作义务？”


    万信身为旁人都听不下去，再回答就好像认可沈裕恬是这样的人。


    沈裕恬当然也受不了，插嘴说：“人，啊对吧，怎么可能没有几个缺点。说得你有多完美似的，小气又自私，从来都是向钱看齐。”


    “我小气自私？”李皓坐不住，站起来和沈裕恬对质，“我擦咧，我必须跟你算算。你向我借笔芯，我有没有找你还；你向我借餐巾纸，我有没有向你要；你向我借修正带划几道题，我有没有要你给我同等东西。”


    两个人被问得无言以对，尤其最后一句，万信一手托起脸颊不让他看到自己的尴尬，心想：“前面就算了，划两下修正带怎么还？如果不是搞抽象，咱仨旗鼓相当，能分到一个班不是没有理由。”


    “万信。”沈裕恬用诚恳的目光看着万信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你看李皓，即使人格缺陷这么严重，没有一个人鄙视他。”


    沈裕恬还是一如既往地讨打，为了照顾新生，李皓只是侧过脸偷偷翻白眼。


    沈裕恬继续说：“要论外在，我小学同桌因为一场意外，脸毁得分不清鼻子嘴巴，但大家照样和他玩一块。”


    万信听出异常，问：“所以你们是同情我孤独？”


    沈裕恬一时哑口无言，李皓倒大方说：“我们是有点这意思，但人性复杂你不懂。”


    沈裕恬哼笑声说：“懂哥来了，我来听听分析。”


    “至少我们没那么伟大，不会一直怜悯别人，总委屈自己很累的。总而言之，我们看你很顺眼，想和你交朋友。”李皓把椅子拉到前面过道，一只脚踩上去嚣张说，“哎小子，别不识好歹，老子我收小弟的目光很高的知不知道。”


    上第一堂课的班主任逐渐逼近李皓，万信和沈裕恬一个劲地使眼色，李皓变得更加得意忘形：“两个胆小鬼，说句话就吓得不得了，真没出息。”


    班主任淡淡地说：“我不怕你，你看我够不够当你小弟。”


    “这个……”李皓本来要转身，反射弧慢半拍，才认出这个声音是谁，怕到身体僵硬不动。


    班主任一手把人转到自己面前，怒气冲冲地说：“把我话当耳边风是不是，还敢在我眼前欺压别人。要不是你未成年，我完全能报警抓你知不知道，你给我过来！”


    “不不不不是的老师、我我我……”


    李皓被班主任的气焰吓到瞠目结舌，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万信知道李皓是在开玩笑让自己开心，立即站起来替李皓解释说：“不是的老师，我们在玩、玩过家家。对，玩过家家，应该没有任何规定禁止我们玩过家家吧。”


    听到他们在玩，班主任变得稍微冷静些，说：“不是说你们这个年纪不能玩，问题是你们能不能玩点正能量的。这里是学校，多的是心智不成熟的，万一有人觉得好玩，搞得到处乌烟瘴气怎么办。”


    万信低头道歉说：“对不起老师，下回不敢了，以后一定会积极发扬正能量。”


    “看你今天才刚来，就先放过你们，下回不可以这样破坏风气。你们是来快乐读书的，不是聚集耍流氓的。”


    “知道了。”


    班主任走后，李皓感激不尽地握着万信的手说：“谢谢你替我解围，我爱你。”


    万信用力挣开他的手说：“不客气，但很抱歉我没有这方面癖好，我的梦中情人是XX莲。”


    “小伙子很有眼光嘛，我很少遇到迷九十年代女星的年轻人了。既然我们志同道合，切莫错过这段缘分。”


    万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帮助别人，或许第六感在告诉自己，他们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就想试试看，说：“那就打扰了，周末校门口见。”


    傍晚放学铃响起，住校生继续留在学校，其他走读生一个个离开学校。


    李皓和沈裕恬陪万信一起出校门口，看到万信走到骑电瓶车的阿姨跟前，好奇跟上去，李皓问：“万信这是你妈吗？”


    万信回答：“嗯。就说离家远，真走路能走到半夜。”


    “还真是啊，哎？”李皓深感困惑，“那你怎么能当走读生？”


    万妈没想到万信刚入学就有两个能说话的同学，很是高兴，但万信的原因复杂，就说：“阿姨疼孩子，舍不得孩子不在。天快黑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别让家里人担心，有空来阿姨家玩哈。”


    李皓和沈裕恬乖巧回应：“好。”


    骑车路上万妈跟万信聊起天：“他们是你新交的朋友吗，他们看起来很善良。”


    万信沉默会说：“目前只是聊得好，我还是怕……”


    “没关系，世界这么大，一定有你可以依靠的缘分。现在不是还有妈妈和爸爸陪着你吗，不着急。”


    “嗯。”


    刚进家门，万信就蹲下来抱住奔向自己的小白狗。


    小白狗小杏只有临近夜幕时才回出现，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主人，不停地舔主人的脸。


    万信被舔地痒痒，笑个不止：“小杏乖。”


    但在万妈眼里，万信正抱着一团空气在自言自语。


    与此同时的某个街道上，有一身着袭淡粉锦袍，发插粉珠檀木流苏髻，眉如羽、面若桃花的大眼女子，四处张望飘荡：“有相公的味道，不枉妾身找了上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