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吃的挺香啊？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说台词，省得又跟蚊子似的，哼哼唧唧的。”


    “……”


    什么是尴尬时刻，现在就是。


    最后，还是陈小艺看不下去了，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踢还在埋头吃饭的人。


    “啊？”沈知禾停下扒饭的动作，疑惑地抬起头。


    陈小艺示意她看旁边，眼睛都快要抽抽了。


    沈知禾这才看了一眼，杵在她旁边一身白衣，长相帅气的年轻男人。


    她认得，这人就是《春雨》的三位主演之一，跟原身饰演的女二是情敌关系。


    不过，这两人在戏外的关系也不甚融洽。


    沈知禾在记忆里并没有搜寻到原身跟顾惜时有实质性的冲突，倒是这个男人三番两次无故表现出敌意。


    一个蠢人。


    她不是很想理。于是，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食物上，夹起一块排骨往嘴里送，左右轱辘两下，吐出一块干净的骨头。


    没一会儿，吐骨盘上已经堆起了一座骨头山。


    这下，彻底把被晾在一旁的顾惜时惹毛了，认为对方是在挑衅自己，“喂，你什么意思！”


    面对他的质问，沈知禾只是耸耸肩，继续吃饭。


    顾惜时又气又馋。


    果然，这人非常恶劣。


    他和林璐雨是同门，对方也是他在圈内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在“同性绯闻”事件曝出后，为降低影响，公司对外宣称林璐雨因舆论压力，身体不佳，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但大家都知道，她被雪藏了。


    让他感到愤怒的是，另一位当事人却仗着背靠大树，非但没受到影响，甚至还以新人之姿拿下了炙手可热的电影角色。


    “哼！有背景就是不一样，谁都可以不放在眼里！”顾惜时越想越气，怒火涌上心头，一时之间忘了控制音量。


    霎那间，周围一片餐具碰撞餐盘的叮当声，很快又归于寂静。


    原本在聊天的都默契地静了音；往嘴里扒饭的也默默停下了咀嚼；就连一只脚已经跨出餐厅的都倒回来，一分钟八百个假动作来假装自己很忙。


    陈小艺战战兢兢地缩小身体，企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眼睛却紧盯着沈知禾，她有些担心自家艺人会直接一个巴掌呼上去。


    毕竟，类似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察觉到大家的视线都聚焦过来，沈知禾并不在意。她先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角，然后才把目光移向顾惜时，上下扫视一番，把人看毛了才懒洋洋地开口，“哦，这位顾先生是在跟我说话吗？”


    也不等人家回答，她又继续说道，“顾先生，虽然我不喜欢好人为师，但还是要提醒您，出门在外要做一个有礼貌的人。”


    “第一，本人大名田西冉，记不住也没关系，请叫我田小姐。”


    “第二，虽然不知道怎么惹得顾先生不开心了，但请看在我背景的份上，麻烦您的心胸向您的嗓门看齐……”


    “噗嗤！”


    她这话一出，四周立马传来窸窸窣窣的笑声。


    “你！”


    笑声传进顾惜时的耳朵里，异常刺耳，对他这种平日里心高气傲惯了的人，简直是一种酷刑。


    但要他服软又不可能，只能憋红脸，梗着脖子站得笔直。


    顾惜时的助理小刘刚走进餐厅就察觉到空气中的暗流涌动，心觉不对劲，他赶忙四处张望。然后，他就看到自家人高马大的艺人在食堂中心站桩，而另一边田西冉的脸上带着戏谑。


    小刘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不过是去接了个电话，怎么又惹事了？


    他家艺人，心眼不坏但是蠢，很蠢。


    叹了一口气，小刘快步上前打算施展出一招病盾，“惜时，你不是头痛么？怎么不回房休息？”


    “田小姐，不好意思，惜时最近一心扑在电影上，导致睡眠不足，精神恍惚。如果有冒犯到您的地方，还请见谅。”


    说着，他就把顾惜时往外推，只想赶紧将人带离餐厅，“惜时，你先回房休息，等会儿我给你打包午饭。”


    “你别推我！”顾惜时并不领情，凭什么要他回房间吃饭。


    可惜，他的助理力气挺大，根本挣脱不了。


    “快走吧，祖宗！”


    当事人跑了一个，另一个又专注在美食里，没瓜可吃的群众渐渐散了，餐厅又恢复常态。但，那一个个忍不住上翘的嘴角，以及对视时彼此眼神里的意味深长，任谁也清楚这餐吃得很满意了。


    沈知禾才没心思管这些，又续了一盘排骨，吃得心满意足才离开。


    回房间的路上，陈小艺担忧地开口，“西冉，丽姐之前有说过，让你跟组里的演员们好好相处的，但你现在……”


    “安啦，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她不会知道的。”沈知禾可不认为顾孔雀会去告状，除非他不要脸了。


    陈小艺没她这么乐观，“可是，顾惜时再怎么说也是当红小生，要是传出你跟他不对付，即使责任不在你，他那群不省油的粉丝也能颠倒黑白、添油加醋，让你背锅……”


    这些流量小生的粉丝恐怖如斯，一旦被缠上，不脱层皮谁都别想脱身。


    与她的忧心忡忡不同，沈知禾倒是心放得很宽，嬉皮笑脸道，“放心吧，我有分寸。只要别人不主动惹我，我都笑脸相迎，像这样露出八颗牙，够标准了吧。”


    吃饱了好干活，回到房间后，沈知禾打算翻翻剧本，为下午的工作做准备。


    正午的阳光穿过露台洒入室内，有些刺眼，她准备拉上窗帘时，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从三楼向下俯瞰，花园里的景色尽收眼底。绿荫下，宋令初、导演王沥朗和编剧唐糖围坐在小桌边，喝着咖啡闲聊。另外两个人好像在争论什么有趣的话题，惹得宋令初眉开眼笑。


    清风拂过，吹起的黑发与娇艳的玫瑰花一同随风舞动，整个画面犹如一幅优美的油画，定格在沈知禾的手机里。


    基于演员对镜头的敏感度，宋令初下意识望过去。下一秒，视线落进一汪清泉中，她愣怔了一瞬。


    沈知禾也恍惚了，好像在哪见过……


    等思绪回笼，映入眼帘的是对方困惑的神情。她轻笑，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见状，宋令初也回以微微一笑，收回目光，重新投入到聊天中。


    沈知禾回到屋里，把自己扔到床上，整个人埋在松软的被子里，久久没动静。


    下午的研读会准时开始，沈知禾今天的部分并不多，就几句台词，正好可以让她先适应。


    在第二个片段结束后，宋令初提出异议，她认为追求者和女一之间的某些互动不太符合人物设定。


    “林言因为喜欢春雨，热情一些能理解，但台词安排上是否不太恰当，太暧昧了。比如，这句……”


    唐编边听边做笔记，在宋令初说完后，开始解答，“嗯，令初说的有道理。但，在我的设定里，林言和白奚是对应的参照组。如果在前期，白奚对春雨的感情是阴暗、见不得光的，那林言对春雨的爱就是热烈直白的。同时，这几个情节也是在为后续白奚和春雨的故事线埋下伏笔。”


    宋令初理解唐编的安排，但还是没有完全被说服，“可是，我们也要考虑到人物设定的严谨性，春雨是在情感和事业遭遇双重背叛后，为了重新振作，才来到小村落采风散心。所以，在故事初期，她应该是没心思发展新恋情的。再者，依她的性格，这时候对于别人的殷勤，她不可能装作毫无察觉……”


    原本是宋令初和唐编之间的你来我往，不知什么时候，其他人也纷纷加入，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要不要改，要改哪部分，如何改各抒己见。


    沈知禾目瞪口呆，这种创作的热情和齐心协力把劲往一处使的氛围，让她感到新奇。


    到后面，一向温柔形象的宋令初还激动地撩起袖子，眼下的小痣看起来是如此的生动、鲜活。


    沈知禾看得正入神，就听到王沥朗点名了。


    “小田，你有什么看法吗？”


    “啊？哦，这个嘛……”冷不丁的，沈知禾哪有什么看法？只好拖延时间，思考该怎么回答。


    这时，凉飕飕的一句话飘来，“王导，你这不是难为人么？咱们小田能顺利读懂自己的部分就很棒了。”


    咱们？小田？


    沈知禾白眼直翻，谁跟这只孔雀大田小田的？很熟吗！


    真是吃一堑降一智。


    既然别人又来挑衅了，那她当然要积极应对啦。


    没有理会顾惜时，沈知禾朝着王沥朗轻笑，“王导，我觉得各位老师说得很好、很全面，让我受益匪浅。我作为新人，也说不出太专业的看法，所以，我想从观众的视角谈谈我的感受。”


    王沥朗点点头，鼓励道，“没事，什么角度都可以。”


    沈知禾接收到善意，认真道，“作为观众，在没有全局视角的情况下，只能看到林言对初识的春雨表现得过分热络，缺乏边界感。因此，会很难体会编剧对角色‘前期伪装，后期暴露本性’的设定，角色失去反转感，很大可能会降低这条故事线的戏剧张力。”


    而且……”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瞄了眼顾惜时，勾起嘴角，“连顾惜时这么优秀的演员，在说这段台词时都让我觉得油腻、轻佻，更何况与他对戏的令初姐。她肯定也是发现问题了，才提出意见的。”


    末了，她还向宋令初投去一个求夸的眼神，“是吧，令初姐？”


    “你才油腻！你才轻佻！”


    顾惜时没忍住开口，合着后半段都是在针对自己，一个连戏都没演过的资源咖，竟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好啦好啦，小田只是站在观众的角度谈谈感受，没有针对你。”和事佬王沥朗上线。


    沈知禾也很配合，一脸的无辜，“对啊，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而已，你别放在心上哦。”


    “你！”


    这时，一道温柔的声音打断了顾惜时的愤怒。


    “其实，西冉说得挺好的。”宋令初微微颌首，对沈知禾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确实，对于戏剧冲突强烈的角色，不仅在设计上需要注意前后反差的呈现，演员也应该在读剧本时注重细节，在表演时掌握好尺度。不然，对观众而言，电影的可看性可能会大打折扣。”


    这次，唐编表示自己也同意这个观点。


    于是，这几人迅速切换话题，开始讨论修改方案……


    接收到大美人赞赏的目光，沈知禾舒服极了，还不忘赏顾惜时一眼，摇头晃脑的，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顾惜时看大家都帮着田西冉，本就够窝火了，结果还遭到挑衅，气得他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呼呼大喘气。


    像只青蛙。


    呱呱呱。


    “饿死了，饿死了，小艺，快给我续命！”沈知禾趴在沙发上乱叫。


    读完剧本又开始排练，直到前一刻才结束，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来了来了，客官，您请慢用~”陈小艺赶紧将打包好的饭菜摆出来。


    见菜色都是自己喜欢的，沈知禾很是欣喜，快速夹起一块炸猪排咬了一大口，结果噎到了，说不出话来，急得她拍胸脯，咚咚响。


    陈小艺见状连忙端起桌上的干贝冬瓜汤让她喝，“慢点吃，试试喝口汤顺下去！”


    沈知禾就这她端汤的手猛喝了几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没事后，她边吃饭边抱怨，“小艺，那个姓顾的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动不动就在那给我阴阳怪气的！”


    “不过，你没看到他被我气成青蛙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乐极生悲就是这样，沈知禾这下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得从鼻孔里喷出几粒米饭，吓得陈小艺赶紧护住自己的饭菜，一脸嫌弃。


    等人平复，陈小艺才开口分享今天听到的八卦，“西冉，你不是纳闷为什么顾惜时会针对你吗？”


    “对啊，为什么？”


    “听说他跟…那个谁关系很好，那谁现在不是被雪藏了么，估计他是记恨上你了。”


    她这么说，沈知禾懵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你说林璐雨啊？”


    陈小艺点点头，没说话。


    “哼！严格来说，我才是受害人好吧！”沈知禾无语，两个疯癫的攒一窝了。


    “哈哈哈……”陈小艺对自家艺人的私生活不予置评，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我还听说了，顾惜时好像喜欢宋令初——”


    “什么！！！”


    这下好了，陈小艺没能护住自己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