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雾的确在笑。


    而对于这一点，身在现场的梁征甚至比无数收看直播的观众们还要察觉得更迟一步。


    可他实在想不明白，在失去使用超能力的机会后，何雾也不过就是个体术超群、战斗经验较为丰富的普通女孩，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倚仗，能够支撑着她在当下这种处境面露笑意？


    梁征找不出答案。


    唯一具备些合理性的猜测便是，她想借此让自己放松警惕。


    因此，他连忙稳住心神，集中注意力加固了[清零]对何雾的桎梏。


    接下来的战况发展也确实与那位解说员所预料的如出一辙。


    来自于学姐学长们的各种debuff几乎快要在半空中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既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不可逆的损伤，又足以令她彻底失去战斗能力。


    只要控制住何雾，再想攻下一号领地便易如反掌，到那时，还有哪支队伍能比他们离冠军更近呢？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乾坤已定，悬着的心都快要落回实处时，何雾却忽然开口说了句什么。


    由于[封喉]仍然处于生效状态，她的声音被吞没得一干二净，只有能力的实施者才能够听清。


    刚刚有所松缓的神经瞬间又回到紧绷状态，梁征在第一时间便皱起眉头问道，“她说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光是全班二十人都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同一个方向，就连摄像机也像是聊天过程中因为提起兴趣而不自觉前倾身子的听众一般，特地将画面切换成了近景。


    众目睽睽之下，上一秒还弥漫在被提问者脸上的胜券在握此刻已经荡然无存，转而升腾在眉宇间的那股情绪对于其他人来说都并不陌生——那是由突如其来的惊慌所衍生出的茫然无措。


    他似乎还在犹豫着是否应该向其他队友们传递这句令自己滋生不安的话语。


    直到被再次催促后，这位拥有[封喉]能力的学长才代为转达了何雾的原话。


    “她说，需要对方露出破绽才能获得的胜利，只是偶然造就的结果。”


    “但你们输给我，是必然。”


    光速将这句话在脑海中反复理解几遍后，梁征终于意识到，何雾是在回应自己先前的那句挑衅。


    可是在无法使用超能力、行动还被局限在原地的前提下，她还能做些什么？


    抱着半信半疑的想法，他收回目光重新望向何雾，却见她的食指与中指之间似乎夹着什么正在闪光的东西。


    那是个宛如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圆片，上方闪烁着的微小光芒在耀眼日光下若隐若现。


    只一眼，就让直觉向来敏锐的梁征心中警铃大作。


    他下意识往后退出一步。


    可何雾的动作显然比他还要更加迅速。


    只见她像抛硬币一般，用拇指向上轻轻一拨，那枚形状规则的黑色圆片便如同被设定好了路线，先是笔直地攀升至头顶的高度，接着又稳稳落回她的面前，直到精准抵达早已蓄势待发的指尖处...


    伴随着清脆有力的弹指声，骤然改变行进方向的圆片就仿佛一颗玻璃弹珠，径直朝梁征的眉心射去。


    凭借着尖锐的边缘与快到连机器都难以捕捉的恐怖速度，梁征几乎已经预见了这枚“暗器”的威力。


    或许，连头骨都有可能被穿破...


    就在他的大脑即将陷入宕机，瞳孔也因为恐惧而急速收缩的霎那，已然带着冷冽杀意逼近过来的黑色圆片却又以违背科学理论的反常姿态、连半点缓冲也没有就猛然间悬停于近在咫尺的空气中。


    恍惚之间，梁征似乎感受到一股微弱的、带着热度的气浪轻轻拍打在自己的眉心处。


    尽管危机暂时得到了解除，可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差点连呼吸都快要忘记。


    直到耳边陆续响起班上其他同学们不明所以的疑惑声，梁征的思考能力才逐渐回笼。


    他有些惊魂未定地看向眼前这块像是某种芯片一般的东西，下一秒终于猛然惊觉，“我的能力失效了。”


    然而，身在超能力抑制器生效范围之外的其他队友们显然无法理解他的异常状态，纷纷带着满脸费解低声提醒道，“失效了就再用啊？”


    大家都不是第一年当超能力者了，怎么连这都需要教呢？


    这一点，梁征自然也心知肚明。


    可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神色惊恐地盯着眼前这枚圆片。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其他人解释自己的情况。


    难道要告诉大家，其实他的超能力不仅仅只是失效了，而是犹如短短几个呼吸前被[清零]狠狠压制的何雾那样，无论他怎么锲而不舍地尝试再次发动能力，所得到的反馈都始终是空白的。


    这样令人抓狂的感受，从来都是由他赋予别人的枷锁，像这样反被别人封印住能力的奇妙体会，是他有记忆以来的唯一一次。


    以至于在这样艳阳高照的晴朗日子里，梁征的后背瞬间就布满了大片冷汗。


    还没等他细想下去，何雾便又做出了下一步动作。


    她心念陡转，直接发动[探囊取物]。


    这一次，超能力不再像先前那样犹如被扼制住了关口，而是十分理所当然地成功生效了。


    于是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何雾手中凭空多出一捆粗壮结实的麻绳。


    “什么情况！”能力制衡一班的同学后知后觉地惊呼出声，“梁...”


    即将脱口而出的“征”字还没来得及响起，正在说话的那位学长便忽然感觉脚踝处猛地一紧，双眸不自觉因为惊吓而瞪得像对铜铃。


    没有半分喘息的余地，一阵强劲的拖拽力便从脚下袭来，不由分说地将他倒吊着扯向空中，最终绕着一根比成人大腿还要更粗些的枝干旋转起来。


    大概人在真情实感的恐惧之下都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


    一如此刻，被何雾用绳索捆绑着吊上树的人其实不在少数，可现场却安静得像是被设置了静音模式，愣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挤出多余的精力发出尖叫。


    片刻后，眼前像是开了倍速般疯狂变幻的混乱景象才总算有所收敛，在惯性的作用下，众人仿佛永无休止的钟摆，不知疲惫地左右摇晃着。


    可等到最终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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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来后，又犹如冬日里悬挂在廊下的腌白菜一般，全无尊严可言。


    如果有人在此刻询问他们，“你认为世界的本质是什么。”


    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滚筒洗衣机。”


    一转眼的功夫，整个能力制衡一班的队伍中，依旧好端端站在原地的人便只剩下梁征。


    但他的注意力却并没有被境遇凄惨的队友们分走半点，反而全神贯注地集中在那枚小小的圆片之上。


    自从某个近乎荒诞的念头从心底萌生出来后，梁征的脑海中便再也塞不下其他事情。


    以至于即便亲眼目睹了何雾发动[意念控制]将他们的旗帜轻易收入囊中的过程，他的心中都没有因为班级的淘汰而出现一丝波澜。


    他深知，与自己此刻急于验证的那个答案相比，这场拔旗战是多么的无关紧要。


    “这是什么？”


    甚至用不着刻意强调，何雾就能够明白他的疑惑指向何处。


    然而，能力制衡一班虽然已经被淘汰，可这些学长学姐们施加在她身上的限制能力却还没有尽数解除。


    于是她的回答便毫无意外被[封喉]给吞没得一干二净。


    梁征似乎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赶在裁判员前来清场前抛出第二个问题，“是叶宁宁给你的？”


    在任何人看来，这种足以震慑全世界人民的发明物，无疑是某位拥有发明类能力的杰出超能力者才能够创造的奇迹。


    因此，他顺理成章地联想到了叶宁宁。


    如果他的猜想成真，那么不光是发明出这个作品的叶宁宁本人，就连整个特调部的地位都会在一夕之间水涨船高。


    只可惜，何雾却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


    答案显然与他的预期相悖，是否定的。


    与此同时，令大多数参赛队伍都感到出乎意料的播报声也悠悠然在望冬岭内响起，“能力制衡一班，全员淘汰。”


    梁征带着难以复加的震撼心情长舒出一口气。


    很快，守在附近的裁判员们便赶来清理现场。


    几人先是勒令双方立即解除对彼此的不良影响，接着便一边确认淘汰人员的身上是否留有伤口，一边引领着他们从固定路线离开望冬岭。


    返程途中，梁征状似不经意地靠向队伍末端，而后凑到那位拥有[封喉]能力的同学身边问道，“阿耿，你还记得解除能力之前，何雾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耿关奇的脸色还因为刚才那阵天旋地转而泛着苍白，突然被这么一问，本就晕乎的脑袋更是有些发懵。


    思索半晌，他才闷声答道，“有点印象。”


    梁征顿时精神一振，“她说了什么？”


    “很短的一句话。”耿关奇皱着脸努力回忆，“好像是说什么…超能力抑制器？”


    默默在心里将这个名字重复几遍后，梁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下是真的要天翻地覆了。”


    “说什么呢？”耿关奇听得云里雾里，有些不满地用手肘怼了怼他，“你不是压根就没被何雾吊树上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