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谦赶到书院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


    他先去书院报道，随后找到梁允贤把包袱交给他。


    梁允贤性子冷，平时言语不多，别看他和霍明谦是一个村子的，两个人很少来往。


    接过包袱道完谢，便准备离开。


    忽然想起宁玉婵嫁的是霍明谦的侄子，人都出屋了又返回去。


    “三叔，玉婵……”


    如今宁玉婵已经是他妻妹，这么明目张胆的关心，于理不合。


    话到嘴边，终究是没能出口。


    “如今我们也算是实在亲戚了。”


    霍明谦很自然的以为他在说玉乔和玉婵是亲姐妹的事，笑道：“你忘了，我二姐嫁的就是你们梁家，本来我们也是亲戚。”


    梁允贤点了点头，“三叔休息着，我去读书了。”


    霍明谦总觉得他有话要说，可他了解对方的性子，刚才没能出口，追问也无济于事。


    不过他忽然想起点事。


    早前他听说长生订的是宁家长女。


    可这几天和宁玉婵接触几次，确定她是宁家次女。


    他记错了？


    好几天没回来，床铺被人弄乱，他俯身整理一下，看见几个室友急匆匆进门。


    抬头打了招呼。


    “明谦回来了，”他最好的朋友李闫彬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嘉明刚才骑马摔下来了，情况不太好，我们几个要送他去城里看大夫，你去不去？”


    霍明谦关心道：“还能走路吗？”


    李闫彬如实道：“走不了，刚才借了书院的马车，拉着他去。”


    霍明谦又问：“几个人？”


    李闫彬：“算上我四个。”


    霍明谦婉拒道：“我刚回来还要去找先生报道，就不去了，如果情况不好，你告诉我。”


    ……


    宁玉婵和桃花第一天拜师，只有中午磕头行礼的时候见过一面。


    之后一直听大师兄吩咐，给住在药堂的病人熬药。


    宁玉婵人长得漂亮，温婉动人，又聪明善良，崔石头见第一眼就有好感。


    如今又成了师兄妹的关系，鞍前马后不停地指导她熬药、识药的技巧。


    桃花刚开始还以为他只是热情，后来发现他只对嫂子亲近，心里生起戒备。


    之后一直挡着他，不让他和宁玉婵有说话的机会。


    “嫂子，我看崔石头不安好心，你别理他。”


    宁玉婵年长桃花六岁，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忍着笑说：“我心里只有霍大哥，你不用担心我。”


    桃花当然相信宁玉婵了，可她不信崔石头。


    “反正他不是好人，嫂子你小心一点。”


    今天崔大夫接收的病人不多，主因是他上午下午都没出诊，只有中午看了十几个病人。


    大部分抓完药都走了。


    只留下三个患者。


    药堂里还住了两个患者，已经好的差不多，三两天就能痊愈。


    住在药堂里的病人，所食汤药便落在崔大夫几个徒弟和杂工身上。


    太阳快落山时，五份汤药全部熬好。


    宁玉婵和桃花坐在窗下说话。


    忽然听到外边一阵兵荒马乱。


    随后看见崔青城关好药房大门，面色不怎么好的走了进来。


    两人下意识起身，想要关心几句，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还是崔石头嘴碎，“大师兄，怎么了？”


    崔青城严肃道：“今天谁也别出门了，秦州城好像出事了。”


    崔石头八卦心重，“出什么事了？”


    崔青城还是今天听买药的顾客说了一嘴。


    “好像什么大人物丢了，满城官兵都在找呢，听说人找不到，城门不开，反正挺乱，你们都别出去了。”


    宁玉婵一共没进过几次城，却遇到两次城门被关的情况了。


    崔石头好奇，悄悄打开门洞，往外瞅了几眼。


    忽然看见士兵赶过来，砰砰砰敲响大门，心脏一紧，回头看向崔青城，“大师兄，有人敲门。”


    崔青城稍一迟疑，打开大门，“几位官差大哥，有事但请吩咐。”


    为首的兵丁，一手握着腰上武器，一手将他推开，粗声粗气地问道：“你们这里，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上门？”


    崔青城神色淡漠地回道：“都是些看病的患者，没有奇怪的人。”


    兵丁不信：“都叫出来，让我们看一眼。”


    崔青城朝崔石头摆了摆手：“去把所有病人和家属都请出来。”


    须臾，五个病人七八个病人家属，崔善堂三个徒弟和两个杂工，全部来到院子里，接受兵丁检查。


    兵丁把所有人打量一圈，又挨个盘问一遍。


    问崔青城：“药堂所有人都在这了？”


    崔青城如实回道：“还有家师，在后宅休息。”


    兵丁没好气道：“把你师父叫出来。”


    民不与官斗，崔青城正要过去，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大喊，“人找到了，快点回去，”几名兵丁扔下药堂里的人就跑。


    转眼消失在大门口。


    桃花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兵丁，尤其看他们态度粗鲁，心里害怕，一直紧紧握着宁玉婵的手。


    “嫂子，他们干什么的，好凶！”


    宁玉婵悄声说：“好像在找人。”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病人被惊动，本来就难受，这么一吵，更不舒服了，骂骂咧咧回了病房。


    崔青城让崔石头把大门关上。


    大门还没关好，几名身穿长衫的学子拦住了崔石头。


    “崔大夫在吗？我同窗腿断了，快给他看看。”


    崔石头不太高兴，“我们今天不看了，去别家吧。”


    为首的青年头戴方巾，斯斯文文的行礼，客客气气道：“同窗今天骑马摔断了腿，今年秋天还要参加乡试，时间对他很宝贵，还请先生给他看看。”


    崔石头还想赶人，崔青城淡声道：“把人送进来吧。”


    宁玉婵听说有人骑马摔断腿，和霍老二的伤差不多。


    用药方式应该也差不多。


    打算跟过看看。


    却不想，只走了一步，人就怔住了。


    刚才和崔石头说话的人，竟然是梁允贤。


    对方的目光也在这时投了过来。


    两人视线隔空相触，宁玉婵心虚，很快低下头借口去帮杂工晾晒药材。


    “哎吆——”受伤的姚嘉明一手扶着同窗的肩膀，一手去摸膝盖下边的地方。


    “我这腿好像断了，崔大夫在不在？快请崔大夫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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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看。”


    崔青城已经做了崔大夫十多年的徒弟，这种摔伤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不过姚嘉明是学子，秋天参加乡试，时间对他来说就是学问。


    崔青城打算请师父给他特殊处理一下，再吃几副汤药，会比正常用药恢复的快。


    他一边帮姚嘉明处理伤口，一边让崔石头去请师父。


    崔石头一去不回，崔青城以为他偷懒，又让宁玉婵去请。


    虽说给宁玉婵和桃花在后宅分派了房间，可宁玉婵第一天进药堂，还没去过后宅。


    倒也好找崔大夫的住所，因为后宅只有一栋小楼。


    垂花门不远处有一口水井，崔石头正在吭哧吭哧的打水。


    宁玉婵纳闷道：“大师兄让你请师父，三师兄怎么打起水了？”


    崔石头为难道：“师父让我来的，他都没听我把话说完。”


    宁玉婵刚才看他不想接几个病人，怀疑他在找借口。


    “那我去找师父。”


    听说这后宅只有师父一个人住。


    宁玉婵走到楼门口，意外听见里边有人说话。


    她迟疑着没敢进。


    她一直在前院忙碌，没看到有人进后院，怎么师父这里有人？


    莫名想到打水的三师兄，大概是师父故意把他支走的。


    “……师父，来人了，长生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一个人影忽然从窗口跳走，她只看到一个背影，连个侧脸都没看见。


    那人自称长生……


    会是霍家村的长生吗？


    当年霍长生离开家的时候才十七八岁，五年过去，至少二十三岁了。


    声音肯定有很大变化。


    只听声音，实在无法确定。


    房门打开，崔大夫处变不惊的一张脸出现在宁玉婵眼前。


    “玉婵来了。”


    宁玉婵隔着房门伸长脖子往屋里看，又担心师父生气，只能不甘心的站好。


    “师父，有书院的学子摔坏了腿，请您过去给他看看。”


    崔大夫摆了摆手：“你先去吧，我这就去。”


    宁玉婵很想问问，刚才屋里说话的人是谁？


    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下去了。


    人家从窗口跳走，为的就是不被外人看见。


    她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而且，长生寓意好，不说霍家村，他们大杨村还有好几个小孩子叫这个名字的。


    如果真是霍长生，他都进秦州城了，离霍家村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他为什么不回去看望父母。


    在她心里，霍长生是个很孝顺的人。


    断不会过家门而不入。


    “玉婵师妹，等等我，”崔石头扔了扁担追上宁玉婵，“你看见师父房里的人了吗？”


    宁玉婵摇了摇头：“你看见了吗？”


    崔石头也摇了摇头：“我就是好奇扒开门去看，被师父惩罚挑水。”


    宁玉婵看他一脸委屈，忍不住笑了：“谁让你惹师父生气的。”


    崔石头还在想刚才的事情，“不过我看见那人穿的衣服了，应该是个杀人越货的亡命徒。“


    宁玉婵好奇道：“为什么这么说？”


    崔石头，“因为他腰上悬着一把宝剑，肯定经常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