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见雪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久到她自己都忘了。


    她忽然想起，女丑是为数不多曾经在那么多年前知道她存在的阴魂了。


    那时候的她，的确被奉为神明。


    而神明，是应该能够洞察世间一切苦难的，是能够拯救苍生于水火，是爱世人的。


    所以女丑说她明明看见了，却冷眼旁观着她的惨剧发生。


    但苏见雪，从来就不是神明。


    世上是没有所谓神明的。


    事实上，就算苏见雪真的见到了干旱，也不会轻易插手。


    天地之道是个玄妙又精密的超级系统，天道是没有道德和怜悯的，它只是源源不断的无情运行着，直至毁灭。


    苏见雪不是创世者，她的确能够改变局部地区的命运。但，这是在她通晓法则的情况下。


    她只是利用，而不是无中生有。就像现在的人，发现了很多规律，创造了科技世界，但一切，都是基于在发现的科学原理上。


    但没有人能够创造原理。


    像干旱这样的天灾，苏见雪解决了这里，天道便会从其他地方弥补。


    天灾，是天道的必要机制。


    天道无情，因果不止，总是要有人承受，无所谓是何时何地的苍生。


    苏见雪隐约记得，那个时候，生灵死去，魂魄只会逐渐消散，进入天道机制，由天道随机分配。


    直到后来，地府的建立，才确定了轮回功德的机制，使得人的命运，多少可以被更合理的安排。


    某种程度上，女丑是幸运的，因为她的怨气太深，撑到了地府的出现，只要她想，随时可以投胎转世。


    并且为了弥补，功德机制会给她下一世最顶级的天命。


    她同时代的那些人，大多数魂魄早已成为天道的养料，无从追溯。


    转世投胎一世之后，女丑就可以选择留在地府，以她六千年的资历，在地府也是阎王殿级别。


    可惜，她不愿意。


    苏见雪尊重她的选择，并不强求，也不劝解。


    不愿意，那就抓回归墟，就这么简单。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砰地一下打开！


    季有信带着陆莹莹冲了进来：“明辉！”


    他刚接到陆禹的电话，陆禹只简明扼要地说了一句：“苏见雪认为明辉是女丑，在我回来之前拦住她。”


    对于苏见雪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恶魔属性，陆禹如今深有体会。


    庄静秋已经死了，所以解决了就不会有麻烦。


    但明辉是活生生的人，若是离奇死在医院中，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陆禹不知道的是，在他去庄静秋家不到五分钟，苏见雪就来到了这里。


    他的提醒已经晚了。


    所以季有信坐不住冲了进来。


    虽然不再怀疑苏见雪是神棍，但季有信不是没有顾虑的。


    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让苏见雪害死明辉！


    可是当他冲进房间的时候，灼灼热浪扑面而来，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病房？


    四面全是熊熊大火，苏见雪神色冷清地站在中央，而明辉在倒在她的脚下。


    季有信清楚地看到，从明辉体内涌动出千丝万缕的黑气，在不远处造成了一团阴影，形成了可怕鬼影。


    披头散发，身体如同炭火一般时红时暗。


    季有信心中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屋里已经烧成了这样，房间外却没有一丝异样。


    明辉……真的被妖物附身了？


    至于陆莹莹，就没有那么震惊了。


    在女丑听见声音，回头看过来的那一眼，陆莹莹吓得心脏仿佛骤停，两眼一翻，直挺挺就晕过去。


    女丑意外见到房间门被打开，锐啸一声，向门外逃去。


    她刚才只是置之死地才说的气话。


    真有机会，谁活腻了愿意和这位祖宗打架？


    但她还是晚了一步，陆吾的怒吼在门口炸响，抢先一步堵死了门，对着冲来的女丑毫不客气地一掌拍下。


    女丑被拍飞，但陆吾的手掌也被烧焦，痛得呼哧呼哧用舌头狂舔降温。


    “你有陆吾又如何？”女丑逃跑不成，但嘴还是硬的：“五行之中，我为离火，它是乾金，我正好克制他！”


    陆吾气得瞪圆眼睛，哇哇一顿乱吼。


    你克个屁，本兽至金至刚，是最强大的五行之金，你的狗屁离火也就伤到我毫毛，你还吹上了？


    你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但苏见雪却说：“你说得有道理。”


    陆吾的表情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苏见雪，眼中除了震惊，还有委屈和伤心。


    在大人心中，我已经……这么弱了吗？


    苏见雪身前凭空出现一道道细细金芒，仿佛代替的手指迅速凝结成法印。


    第八，水地比卦，坎上坤下，旋龟定湖。


    空间内，似有凉爽的水气急速旋转，将燃烧的烈焰一点点逼退到墙角。


    苏见雪身前的金芒化作点点金光坠落，坚硬的地面如同化为了湖泊，每一点金芒都荡起一圈圈涟漪。


    她徐徐升高。


    她的脚下，一只巨大的龟类生物逐渐浮出地面。


    虽然和乌龟一样有着圆形甲壳，但却长成满是羽毛的鸟首以及长长的蛇尾。


    女丑大惊失色：“旋龟？！”


    旋龟努力地抬着头，兴奋发出嘤嘤嘤的鸟叫声，蛇尾摇来摇去。


    苏见雪一脚轻轻提了提它的鸟头，冷淡说道：“不要磨蹭。”


    受到苏见雪的鼓舞，旋龟欢快地点了点头，又发现了老熟人，冲着陆吾嘤嘤叫了两声。


    陆吾嗤哼几声，不想理它，卧趴在门口生闷气。


    明明我也可以的……


    女丑尖叫一声，对苏见雪叫道：“我不要去归墟！你放过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否则你这次下山……可能会死！”


    旋龟被召唤出来，女丑就知道在自己完了。


    旋龟定湖，正好能完全克制她的旱火，加上陆吾，她毫无胜算。


    苏见雪无动于衷：“没有兴趣。”


    旋龟的鸟首忽然暴涨探出，天敌的压制让女丑呆在原地，眨眼之间便被叼住。


    它仰首，邀功似的将女丑送到苏见雪面前。


    和对付梦貘一样，在女丑不甘又凄厉的哀嚎声中，苏见雪将她搓成了一个圆球。


    然后仰头，一口吞下。


    远处，季有信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幕，眼珠在疯狂颤抖着，而身体，僵硬得像个木乃伊，一点都不听使唤。


    怪物……


    陆禹，招惹了一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