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阳舒服地在床上翻身，睁开迷糊的视线，看到熟悉的水泥天花板，摸着自己熟悉的床。


    他是怎么回来的？


    昨天江青白送他回来，他随便报了个地址，就在车上睡着了，然后就没印象了。


    身上的衣服被换过，哥哥不可能帮他换衣服，那就只有……


    他猛地坐起来，光着脚跑出房间，左右张望，到处找着什么，似乎在证实自己的猜想，


    “哥哥？”


    他的视线越过哥哥的身影，落在桌餐另一边的挺拔身影，当看清楚江青白的脸，笑容凝固了。


    尤其是他看到江青白手里拿着的黑色密码本，这些天被他粉饰的太平和理智全被击溃了。


    他眼中闪过着破碎的泪光，问哥哥：“他、他怎么在这里？”


    唐凌海回头看向他，转动着轮椅，慢慢滑到他面前，刚要解释，就看身边的人影冲过去。


    “出去！你出去！”


    唐逸阳突然很激动，把没有防备的江青白推出去好几步，手里的豆浆撒了一身，江青白怕豆浆烫到他， 还特意用手挡了。


    日记本从江青白手中滑落，砸在地上的豆浆上，滚烫的豆浆溅在腿上，唐逸阳感觉不到疼。


    只是看到了记忆中在惨叫、嘶吼的自己，他不想被江青白看到。


    他蹲下，宝贝地捡起日记本，用手擦着封面上的豆浆。


    这要是他们刚见面，被他这样推，江青白得气死，但现在江青白气不起来。


    “你在怕什么？怕我看里面的东西？”


    这里就是他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谁看到都可以，就是江青白不行。


    唐逸阳不想跟江青白解释，他不想在这里见到江青白，这里有太多不堪的回忆了。


    唐逸阳越擦越脏，语气前所未有的疏离：“出去！”


    江青白捏爆了手里杯子，白色的豆浆喷涌而出，洒在昂贵的球鞋上，心跳很快，他知道自己离真相只差一步之遥了。


    “我出去可以，但你考虑好，是不是以后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


    唐逸阳一直擦着日记本，不说话，他的态度已经给出了回答。


    江青白都顾不上被烫得焦疼的皮肤，把杯子仍在他脚边就往外走。


    咔！


    就在唐逸阳以为江青白走了，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气给拽起来。


    他扭头避开江青白怒火中烧的目光，在触及轮椅上的哥哥，露出平静的死感。


    “唐逸阳，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四年你突然就消失了，哪怕要是分手，我连个分手的理由都不配知道吗？”


    江青白从没见过他这样，伤心到极致，就是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能改变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


    唐逸阳推开他，一改平时低眉顺眼的样子，悲痛欲绝地把心中的愤恨嘶吼出来。


    “我只是想过平凡的日子，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江青白眼尾像是被点上了胭脂，红得既悲伤又哀怨，嗤笑道：“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


    两人隔着不到三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数万的银河，明明看的见，但摸不到。


    江青白握着自己的手腕，感受着指尖极速跳动的心脏，尖锐的话在想到母亲的叮嘱而咽下去。


    “你不说怎么知道不行？你连结巴和社恐都可以克服，还有什么是不行的？”


    “你知道我是怎么克服的吗？”


    他笑的好凄惨，眼神涣散，像是一下被人抽取了灵魂，只剩一具躯壳了。


    江青白觉得不会是自己想听到的答案，毕竟自己教了十一年都没教会，不可能一下就自己会了。


    “江青白，你不会想知道的。”江青白知道会难受的。


    江青白忍了在忍，还是没忍住加大音量：“想不想，不是你说了算，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自己看，看完就滚，我不想在这里再看到你。”


    唐逸阳把日记本扔过去，江青白接住，看他失魂落魄地回房间，很久都回不过神。


    江青白试了几个，都试不出来，带着哽咽的声音问唐凌海：“海哥，你知道密码吗？”


    “我不知道。”


    唐凌海都不知道用什么心情来对江青白，这是第一次看阳阳这么崩溃。


    说实话，别说江青白好奇，唐凌海都好奇阳阳是怎么不结巴的。


    因为最开始一年，唐凌海接受不了腿断了，时不时就发疯，那会的记忆很模糊，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对阳阳很不好。


    哥哥倒在家里客厅的画面历历在目，江闻泽威胁的话也言犹在耳。


    姚妈想帮他出气，但毕竟势单力薄，而且江闻泽只是其中一个导火索。


    江青白就是头号危险人物，希望江青白看完，能离开这里，不要再追究过去。


    江青白又试了几次，再试第十五次时，密码锁解开了，是他宣布退圈的那一天。


    知道密码，江青白反而不着急打开，这个日记本就像是潘多拉魔盒。


    “哥，有没有衣服，我换身衣服再看吧？”


    马上就要揭晓答案了，江青白莫名有点紧张，刚被忽视的焦疼，现在疼得感觉皮肤要裂开。


    唐凌海都准备看，结果江青白打开一半，又合上了。


    “左边柜子里，自己去拿，没有新的，都是我穿过的。”


    “好。”


    海哥和他身形差不多，穿身上刚刚好。


    江青白换好衣服，都在沙发上坐定，唐凌海滚着轮椅过去，江青白突然又站起来。


    “再等一会。”


    唐凌海看江青白从自己房间拿出卫生纸，满脸不解地望着江青白。


    “等会应该会哭的很惨，先准备好。”


    江青白意识到日记的内容会很惨，但没想到这么惨，从第一天开始，两人的哭声就没听过。


    谁懂两个一米九的男人抱在一起痛哭的画面。


    唐逸阳出来接水喝，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倒也不用哭的这么真实。


    江青白边擦眼泪，边责问唐凌海：“你怎么这样对他？又不是他故意的？”


    这事唐凌海没什么好辩驳的，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那时候他像是癫狂了，阳阳不让他死，他就不让阳阳好过，把断腿的恨全部加在阳阳身上了。


    “别人骂他就算了，你还骂他，你是他哥哥，他该有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