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既然大伯您开了口，这个面子我不能不给。”顾笑气急反笑，说话的语调居然还很平静。


    “您也知道我家的莲蓬都是明码标价，二十块一支，就算是秦老板自己开车过来，我也没少一分钱。”


    她瞅了一眼顾彬边上的背篓，道：“这背篓里他采了多少支莲蓬，二十元一支照价赔偿不过份吧。”


    说完，她把手里的铁锹随意往地下一掼，那么钝的铁锹竟然深深地嵌入水泥地里好几公分，锹身连晃都不晃一下。


    顾家人平日里就见识过顾笑的大力气，一脸的习以为常。


    顾彬看见这一幕，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他是见到顾家一屋子老弱病残，唯二两个肢体健全的还是妇孺，就算被欺负了连个出头的人都没有。


    但他是真没想到顾笑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力气居然如此之大！


    竟能将铁锹生生插进水泥地中！


    刚才这一锹要是拍在他身上，只怕他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这个时候顾彬心里才闪过一丝后怕。


    顾亮夫妇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一个劲地点头。


    “赔，我们赔！”


    “赔什么赔？！”


    一提到钱，本来有些退缩的顾彬不干了，梗着脖子嚷嚷道，“本来就是我们家的莲塘，我采几个莲蓬怎么了？”


    “她力气大怎么了？她力气大还敢一铁锹拍死我不成？！”


    要是顾笑的铁锹敢沾他一根头发丝儿，他就能讹得她倾家荡产。


    这么一想，顾彬感到害怕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可惜了。


    刚才那一锹怎么没打到他身上呢？！


    “混账东西！”顾有德气道，“你给我住嘴！”


    他一个劲地当和事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狗东西不识好歹就罢了，还敢火上浇油！


    “不想赔？”顾笑冷笑一声。


    她把背篓扒拉过来，往地上一倒，随便一数，也超过百支了。


    很好！


    超过两千块，达到立案标准了。


    顾笑冷酷无情地开口：“小鹏，报警！”


    道理只能跟讲道理的人说，不讲道理的人就该让专业人士来处理。


    钟鹏呆愣愣地拿出手机，机械式地正准备拨号。


    张秀英突然“嗷”地一声，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一样撞向钟鹏。


    “不能报警！”儿子还年轻，婚都没结。


    报了警被抓进去，有了案底这辈子就完了。


    钟鹏有点傻眼。


    他从小就被爸妈教导要尊老爱幼，除了喜欢家里蹲之外，本质上是一个五讲四美的好青年。


    现在看见一个年纪比他妈还要大的老人家发疯一样朝他撞过来，他只能反射性地往后退。


    压根没想还手。


    也不敢还手。


    然而，他身后就是墙壁，退了两步便退无可退。


    就是这个空当，张秀英已经冲到他跟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手机，重重地往地上一扔。


    他这个手机的后盖采用的是玻璃材质，摔在地上，后盖瞬间裂开一道蛛网纹。


    碎了。


    钟鹏肉疼极了。


    他才新买的手机，花了接近一万块钱呢！


    才用了几天，还没捂热乎呢！


    “不许报警！”


    张秀英恶狠狠地道：“谁敢报警，我就死给你看！”


    现在这个世道，有钱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


    顾彬母子俩凑在一起，那就是既不要脸也不要命。


    便是顾笑力大无穷，一时之间却也拿这滚刀肉般的两人没有什么好办法。


    顾有德气得浑身直抖：“泼妇！当真是泼妇！”


    就在这时，从屋里又冲出一个人，直奔张秀英而去。


    陈芸因为儿子相亲不顺的事，闹得整晚辗转难眠。


    转钟之后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睡得半梦半醒之间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


    她穿好衣服准备下楼看热闹，结果就看到有人揪着他儿子打。


    这下张秀英可捅了马蜂窝了！


    陈芸这辈子就生了钟鹏一个独苗，别看平时嫌弃钟鹏嫌弃得跟什么似的，但那也只能她这个当妈的嫌弃自个儿子。


    别人要是敢碰钟鹏一根头发，陈芸都能跟你急。


    当时陈芸只觉心里一股无名火噌噌往上冒，烧得她理智全无，不管缘由捋起袖子冲上去就是干。


    “哪里来的疯婆子，大晚上的敢打我儿子！老娘跟你拼了。”


    张秀英不要命，陈芸这个护犊子的母老虎那也是相当彪悍。


    两个年纪加起来超过一个世纪的女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挠脸、揪头发、袭胸各种阴毒手段层出不穷，看得人眼花缭乱。


    钟鹏生怕他妈吃亏，又不好上前拉架，急得“妈妈”的叫个不停。


    没用的东西！


    顾笑一手抚额，实在忍受不下去这样的闹剧，气沉丹田，一声大吼。


    “都给我住手！”


    这一声音量大得如同平地炸雷，震得顾笑家一楼的玻璃窗户都在吱嘎作响。


    正在打架的两人只觉耳朵嗡嗡作响，彼此的动作下意识地慢了下来。


    顾笑这才有机会上前，终于将粘在一起打个不停的两人撕开。


    “干什么？要撒泼回家撒去，别在我家闹！”顾笑松开陈芸，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揪住张秀英不放。


    张秀英也真豁出去了，扯着嗓子喊。


    “杀人啦！顾瘸子家的姑娘杀人啦！”


    哪怕她扯破了喉咙，那声音也无法跟顾笑刚才的怒吼相比，很快就淹没在雨声中。


    “闭嘴！”顾有德瞪了她一眼，“顾彬会成现在这个德行，都是被你这个是非不分的妈给惯的！”


    这话顾笑不是很赞同。


    孩子长歪了，怎么能是当妈的一个人的责任呢？


    家里当爸的是死人吗？


    这时，顾彬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妈身上，他眼睛骨碌一转，抄起墙角下的一根木棒朝着顾笑后脑勺用力敲了上去。


    不是力气大吗？


    不是要他赔钱吗？


    那就赔个够好了！


    顾笑五感敏锐，听得耳后有破风之声，头也没回，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往后一挥。


    “嘭”地一声，顾彬连人带棒被击飞出去，在地上连滚了好几个圈才停下。


    “啊——”


    张秀英放声尖叫。


    “杀人啦！顾笑杀人啦！”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院子外头响起急促的“啊呜啊呜”的警笛声。


    一辆警车由远及近，停在了顾家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