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星策看向远处，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烦躁的心情得不到半分缓解。


    身后少女说话声带着浓浓的鼻音，不难想象，刚刚她哭了多久。她拿开衣服抬起头，鼻尖红红，眼也哭肿，一对眼睛像极了兔子。


    严星策转身过来，楚漾低着头，厚重的刘海不知何时又放下来，巴掌大的小脸，只露出下巴。


    想到家里的乱七八糟，看着眼前乖巧的少女，他烦闷的心情没来由增添更多。


    楚漾跟严星策上车。不是之前那辆迈巴赫，这台车很新，是一辆底盘比普通车高的越野。


    她全程抱着自己的书包，没敢多看。中途想开口让他送自己去酒店，对上他又冷起来的侧脸，她不敢开口。


    车子出东区，拐进大道，朝市中心走。


    最后驶长青华茂的地下停车场。


    楚漾跟在严星策屁股后面，不声不响。除了两人的走路声，就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很安静。


    电梯直通门口，一梯一户，**性很好。


    严星策指纹解锁开门，楚漾小碎步跟上，怕他把自己丢在外面。


    房子很大，是简约的现代风格，也很干净整洁。东西少，几乎没什么，严星策不常过来住。


    楚漾看着地上的毯子，她双脚局促挤在一起，待在玄关没敢动。


    严星策踢开鞋子，赤脚踩上毯子往主卧走，走两步，似才想到跟在他身后的人。


    他回过头，看到鹌鹑一样的少女，清凌凌的双眼有点无助，手脚拘谨，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麻烦。


    他随意指一个次卧，“睡觉，”又指向外面的浴室，“洗澡。”


    “只给你待一晚，其它事情自己解决，别来烦我。”


    严星策想到她要跳河的那一幕，皱眉说：“还有，不要寻死觅活。”


    “谢谢你。”


    楚漾对着他的背影道谢。


    他顿了下，没回话，直接关上门。


    本以为要在野外过一晚，不想今天还能找到一个地方，楚漾心情好很多。


    她小心翼翼，不敢弄脏他的东西。去次卧放下书包，洗澡时把裙子撕烂，布帛撕裂的声音，让她听着十分畅快。


    再也不穿这种裙子！


    简单快速洗好，烂裙子用垃圾袋装着。楚漾再次检查现金，盘算她的以后。


    不能再回楚心若身边，她要逃，逃到一个楚心若找不到的地方。


    楚漾阖眼睡下，书包放在靠她那边的地板上，酝酿了许久，终于进入睡眠。


    凌晨六点多。


    床上的少女神情惊恐，身子扭动，嘴巴不停哭泣。


    “不要！我不要！”


    “求你，求你了妈妈！”


    梦里，楚漾逃跑，她自认为逃离楚心若远远的。她开始新的生活，读书，打工……


    高考前夕，楚心若却找到她，带着几个男人把她抓走，要她讨好一个满口金牙的老头……


    楚漾不愿意，一直挣扎，老头笑得猥琐，朝她扑来——


    巨大惊恐下，楚漾生生被吓醒。


    窗外，天已大亮。


    楚漾心跳很快，实在是做的梦太恐怖，她以为是真的。为了钱，楚心若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起床，看了看身上，穿的还是严星策给的衣服。


    他嘴巴毒，人却挺好。她逃离楚心若，以后也不会再纠缠他。


    整理好被子，楚漾轻手轻脚离开，一路出小区，背着书包，去小巷子看租房广告。


    她抿着唇，脸渐渐拉下，身份证，她现在还没有身份证。


    租不了房。


    楚漾走投无路。书上说，天无绝人之路，没有到不了的彼岸。但她现在才知道，自己的路就是一条绝境。


    她无路可走。


    兜兜转转，她重新来到长青华茂。长青华茂位于市中心，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属于豪华小区，安保很严格。


    楚漾进不去。


    风大又冷，吹在她脸上像刮刀子。楚漾嘴唇微紫，等到全身发冷，她挨不住，哆嗦着去找小旅馆。


    那种不需要身份证的。


    楚漾刚离开不久，一辆豪车从地下车库出来。严星策脸色臭，身上散发着冷气。


    他好心收留，她竟然说也不说就走，当他这里是便利店吗？


    爱去哪去哪，他懒得管！


    电话铃声响起，外扩放音， “喂”了声，对面的人说：“小少爷，家里出事，您快回来看看吧！”


    “先生被警察带走，太太病倒，没有能做主的人。”管家急得团团转。


    大少爷在国外留学，不可能赶回来，老爷子在乡下修养，曾说只要没有人死就不要打扰他。


    管家只能跟严星策汇报，让他来做决定。


    严星策“嗯”了声，挂断电话，给老师打电话请假。车子转弯，朝着东区开去。


    他一回到家，凌雪岚就从床上爬起来，拉着他的手哭着恳求，“星策，你爸爸被带走了，你快联系你外公，咱们得赶紧救他出来啊！”


    她很担心丈夫出事。


    严星策右手拉下她的双手，把自己的左手解救出来，“外公不会管，我也管不了。”


    他无波无澜道：“你要是真想，何不用自己去换他出来？”


    凌雪岚睁大双眼，随之怒气上涌，质问：“严星策，他不管怎么不好，都是你爸爸，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声音更大，“你难道要弑父吗？”


    严星策就那样看着她，神情平静，无动于衷。凌雪岚有些崩溃，她谴责，“严星策，我和他是你的父母，你不能这样对我们！”


    即使不清楚详细过程，但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狠毒，他不喜欢自己，也不喜欢严江源这个父亲。


    他能做出弑父的行为。


    严江源入狱，严星策作为亲子，也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家里的财产大半会落到他和大儿子身上。想到大儿子，她身子一抖。不行，这件事还是要求小儿子。


    以大儿子的脾性，她老公出不来。


    凌雪岚收了脾气，示弱哀求，“星策，妈妈求你了。你，你难道要妈妈给你跪下吗？”


    她作势要跪，严星策嘴角下拉，表情冷淡，凌雪岚狠狠心，双膝跪下去。


    “星策，妈妈给你下跪，妈妈求你了，你想办法，或者求你外公帮帮忙好吗？”她伤心地哭，“你也知道，你外公不待见我，他不肯见我。”


    “不然，我就不来勉强你了。”她很无助。


    严星策依旧冷淡，但凌雪岚朝他跪下时，他迅速走开，“你也知道是勉强？凌雪岚，是外公养大你，还是严江源抚养你成长，你还好意思说这些？”


    凌雪岚面色黯然，随后又说：“可是你爸爸也是他的养子啊，我和江源一起长大，他要是个好长辈，就应该为我们谋划好一切。我和江源辛辛苦苦，就挣了这么个小公司，他对你和你哥好，连别墅都挂在你们名下……”


    “够了！”严星策总是听这些话，听腻了。枉费外公对她这么好，她到现在都一点不知道感恩。


    “凌雪岚，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和严江源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


    “我不想管！”


    凌雪岚脱力一般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唔唔”地哭着。


    她已经尽力做了，为什么都要这样对她？


    她是他的亲生母亲啊，他一点也没将他放在眼里！只听他外公的话，从不为她和江源这对亲父母想想。


    凌雪岚觉得心冷。


    严星策让佣人带凌雪岚上楼，他姿态强硬，对于凌雪岚一味的哭诉不管。


    桐花市步入三月，近日天气转暖，粉色的桃花盛开，城市里的蜜蜂零星几只，围着花蕊打转。


    路边，穿得清凉的女人拖着箱子，一脚深一脚浅走。


    “呸！”楚心若媚俗的脸上有好几道沁出血迹的抓痕，她怒气未消，狗屁的贵太太，狗屁的有修养！


    她“嘶”了声，摸着脸颊，暗暗咬牙，等她混出来，非让凌雪岚跪下道歉！


    楚心若骂骂咧咧，时不时停下休息一会。后方，车子没有停顿朝前驶去。


    严星策只用余光朝外瞥了眼，怪不得是母女，这女人能瞎眼看上严江源，才能生出楚漾那样的蠢女儿。


    不好好活着，竟然想去死。


    车子经过公交站，严星策看见一道略微熟悉的身影。


    他停在红灯前，食指弯曲，指节敲了敲方向盘，眼不自觉寻去。


    一群都是陌生人。


    他脑海里浮现梦中的一幕——


    少女穿着被撕裂的劣质暴露衣裙，她捂着胸口，那双清澈的双眸俱是羞愤，她跪坐在床上，腿白的晃眼，嫩的出水……


    严星策眼里升起寒意，眸色沉沉，像大雨来临前的天空。


    阴云笼罩，黑沉沉不见天光。


    他放在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车子随着绿灯一起启动，速度加快离开这个地方。


    公交车上，楚漾小口小口咬着鲜肉包。包子咸香合宜，皮薄馅大，肉馅和汁水一起被她吞入肚中。


    她寻前面靠窗位置坐下，眸子望外面。


    车水马龙，绿化带上小棵桃花树灿烂盛开。花很粉，几乎看不见绿色的样子，像假花。


    三月，春天来了呀。


    楚漾莫名觉得心里一阵松快，或许是短暂的逃离。


    或许是从小到大，受母亲控制的她终于能自己做决定。


    尽管是迫不得已，她还是很开心。


    写这里时是三月，转眼已过，现在六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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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