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最后一周，寒流席卷了整个城市。


    夏苓裹紧围巾走进教室时，发现黑板上已经画好了元旦倒计时。距离新年只剩三天，校园里弥漫着节日的气息。


    “夏苓！”陈悦从走廊飞奔而来，脸颊冻得通红，“元旦文艺汇演的主持人选拔今天下午开始，你一定要来参加！”


    夏苓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围巾流苏：“我不……”


    “别说不。”陈悦按住她的肩膀，“魏老师特意点名要你去的。”


    “好吧。”夏苓觉得自己可以试试。


    下午的选拔在礼堂举行。


    夏苓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台上一个个自信满满的同学。


    “下一位，夏苓。”


    听到自己的名字，夏苓的膝盖突然失去了力气。


    走上台阶时，她差点被自己的鞋带绊倒。


    舞台的灯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当视线终于适应后，她看到评委席上的老师正望着她。


    “请朗读这段新年贺词。”老师递来一张纸。


    夏苓的手指在颤抖，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朗读。


    起初声音很小，但当她读到“新的一年，愿所有梦想都能找到绽放的舞台”时，突然想起路持在篮球场上坚定的眼神，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清亮起来。


    最后一个字落下，礼堂里响起掌声。


    夏苓偷偷看向评委席，老师们都正在评分表上写着什么，嘴角有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三天后，公告栏贴出汇演名单。


    夏苓挤进人群中，在主持人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路持的。


    “看来今年你要和路持做搭档啦～”林瑕瑜从后面抱住她，“听说明天放学后要第一次彩排，千万不要紧张哦。"


    元旦晚会的彩排紧张而忙碌。


    夏苓每天放学后都要在礼堂待到天黑，和路持对台词，与各个节目负责人协调流程。


    而路持总是最早到最晚走的那个人。


    他安静地在本子上记录每个节目的时长和问题，偶尔抬头给夏苓提出建议，声音不大却总能让人信服。


    “夏苓。”彩排结束时，路持叫住正在收拾稿件的她，“高二(7)班的合唱需要改顺序，你能帮忙重新调整主持词吗？”


    “好的。”夏苓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流程表。


    做完所有工作之后，夏苓才注意到窗外飘落的雪花。


    她小口喝着热可可，休息室里很安静。


    “这里。”路持突然倾身过来，指着一段台词，“我觉得可以加一句过渡，让两个节目的衔接更自然。”


    路持的肩膀轻轻擦过她的，夏苓僵直了背脊，笔尖在纸上洇开一个小墨点。


    “我、我试试。”她结结巴巴地说，感觉热气从耳根蔓延到脖颈。


    修改完已经快九点。


    路持坚持送她去公交站。雪下得更大了，他们并肩走在校园小路上，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


    “你打球时受过很多伤吗？”夏苓突然问道，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消散。


    路持略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詹毅告诉你的？”


    “我看到你手腕上的疤了。”


    路持沉默了一会：“最严重的是膝盖。初二那年市决赛，对方球员恶意犯规，我摔得很重。”他的声音很平静，“医生说可能再也打不了球。”


    夏苓的心揪了起来：“那后来……”


    “后来我每天做四个小时的复健。”路持抬头看着飘雪的天空，“也有疼得睡不着觉的时候。”


    夏苓猛地停住脚步，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


    “不过，你写的那篇《逆风飞翔》。”路持的声音轻得几乎融进雪里，“写得很像当时的我。”


    公交车的灯光由远及近，夏苓却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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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当天，夏苓早早来到学校化妆间。


    陈悦在帮她的头发做最后定型。


    “夏苓，五分钟后开场！”学生会的学姐在门口喊道。


    汇演比预想的还要成功。


    夏苓和路持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台下掌声不断。


    当最后一个节目结束时，全场灯光暗下，只剩下舞台中央的追光灯。


    “现在。”夏苓的声音在礼堂回荡，“让我们共同迎接新的一年！”


    倒计时开始的瞬间，礼堂顶棚突然打开，露出繁星点点的夜空。


    当数到“零”时，无数气球和彩带从空中洒落，远处传来新年的钟声。


    “新年快乐！”夏苓和路持同时跟对方说到。


    人群开始退场时，夏苓在后台整理物品。


    “夏苓。”路持突然开口，“下学期我要去参加省青训队的选拔。”


    夏苓攥紧了栏杆，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手套传来：“什么时候走？”


    “如果选上的话，三月份。”路持转向她，“高考之前可能都不会来学校了。”


    她想起路持看战术板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手腕上那道疤痕，想起他说“疼得睡不着觉的时候”那种平静的语气。


    “你一定会成功的。”她抬起头，“你是我见过最……”


    路持微微一顿：“最什么？”


    “最坚定的人。”夏苓轻声说。


    路持笑了，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散开：“因为值得。”


    远处钟楼敲响第十二下钟声，更多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在明明灭灭的光亮中，夏苓感觉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像是一粒种子被埋进雪地，等待春天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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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学期开始后，时间仿佛被按了加速键。


    黑板一侧的高考倒计时数字每天都在变小，老师们讲课的语速越来越快，连课间操的背景音乐都似乎比上学期急促了几分。


    路持通过了初选，开始每周去省队训练三天。


    他不在的日子，夏苓总是不自觉地看向教室后排那个空座位，然后在同桌疑惑的目光中慌忙低头做题。


    二月底的一次模拟考后，夏苓抱着一摞作业本去办公室，在走廊拐角撞见了刚从省队回来的路持。


    他瘦了些，眉骨上多了一道新鲜的擦伤。


    “你训练怎么样？”夏苓递给他一张创可贴。


    路持接过创可贴时，她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特别短，指关节处有细小的伤痕，“练得还行。下周三最终选拔。”


    “会来看吗？”他问得很随意，但眼神却异常专注。


    夏苓咬了咬下唇：“周三有数学辅导。”


    “我明白。”路持的声音很平静，“加油。”


    他转身离开时，夏苓突然想起元旦夜那个雪落无声的天台。


    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最终选拔那天，夏苓在数学课上走神了三次。


    放学时，林瑕瑜神秘地塞给她一张票：“省体院训练馆，晚上七点。”


    “可是我……”


    “别装了。”林瑕瑜说，“你课本底下那张训练赛程表都快被你看烂了。”


    夏苓赶到体育馆时，选拔赛已经开始了。


    看台上坐满了教练和球探，路持穿着红色训练服，正在场上指挥进攻。


    他的每个动作都干净利落，眼神比平时更加锐利。


    中场休息时，夏苓看见教练单独把路持叫到一旁说话。


    即使隔着半个场馆，她也能看出他紧绷的肩膀线条。


    下半场开始后，路持的表现更加出色，连续几个三分球引得看台上一片赞叹。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夏苓随着人群鼓掌。


    路持被教练叫走前，抬头环视看台，目光在扫过她所在区域时微微停顿。


    她在体育馆外的梧桐树下等了将近一小时。


    初春的风还带着寒意，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怎么不进去等？”路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苓转过身，发现他额前的头发还湿着，脖子上挂着参赛证：“选上了吗？”


    路持点点头，眼神复杂：“下周就走。”


    一片梧桐叶旋转着落在他们之间的地面上。


    夏苓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给你的。”


    路持打开信封，里面是一篇手写文章，标题是《L》。


    “我投给《青年文学》的新作文。”夏苓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主角是个很坚定的篮球少年。”


    路持小心地折好稿纸，放进胸前的口袋：“我会带着它去每一场比赛。”


    路灯依次亮起，在他们脚下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高三的岔路口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到来，像一场无法预知的春风，吹散了年少时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