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杀
作品:《夫君说他不是黑莲花》 “你看我模样就应知我身份不俗,就不怕我家里人来寻麻烦?"
“哈哈哈,"她笑的更开怀了,"我怕什么,这是幽州都督谢昀的地界,红袖招可是他的地盘,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真皇帝来了到这还得先示弱三分呢。"
"红袖招?"这么猖狂的地儿,她前世怎么没听说过。
谢昀,和幽州王谢衍舟乃是同姓,是其族弟,萧复用此招表面上是看中其能力,说什么任贤举能不必避亲之类的伪说辞,实则是想挑拨二人关系,想进一步削弱谢氏。
“是啊,没听说过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吗?"
词是好词,用在这个地方未免太过生动了。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展露身份,“我是平南王之女,清河郡主温映芙,你这样对我,父王不会放过你的。”
那老鸨更觉好笑,“你要是清河郡主,那我还是陛下之女华阳公主呢。”
这次出门出的急,没带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就算他们相信了她,就凭着敢绑架藩王之女这一条罪行,还说不准他们会对自己做什么,只好暂时做罢。
"瑶琴姑娘脾气是骄纵了一点,但不是个坏人,你在她手底下虽会多受一些气,但是比那些嘴上跟你亲热,背地里跟你捅阴刀子的人好多了。"
看温映芙生的漂亮又乖巧的份上,领她去房间的丫鬟多跟她说了两句。
"我知道了,谢谢姐姐。"
丫鬟忍不住摸了下她的头。
温映芙看的很开,反正已经到这种境地了,总不会比这更差了。
没有客人的时候,这偌大的雕漆映碧的**窟竟显出落寞来,这里房间极多,每一个上面都有一个木牌子,刻着里面姑娘的名字,若是翻了过来,则代表有客。
这丫鬟带着她不紧不慢的向里走着,终于到尽头的一个屋子停了下来,上面正刻着瑶琴两个字。
门没上锁,房里的姑娘正对镜梳妆。
"瑶琴姑娘,人已经给您带到了。"
瑶琴娇声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温映芙没有伺候过人,这时倒是显出手足无措来了,她为着礼貌还是先叫了人,"瑶琴姑娘。"
转过来一张清淡美人面,眉若远山,珍珠钿配靥妆,乌黑发髻上并蒂莲羊脂玉簪,只是鲜妍唇角没有带笑,显得泠泠清清,着十二破间色裙,臂弯间缠绕长长的泥金披帛。
“你是新来的,果然妈妈看好你,既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寻死觅活,就是以后不做我们这行,也是个做大事的人。"
也不知是褒她还是贬她,温映芙还是道了谢,"多谢瑶琴姑娘。"
“你说什么,阿芙不见了?”
温御衡不敢直视平南王,“当时人太多了,马儿受了惊,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迟了,不知阿芙现在身在何处,我已经派部曲沿路去搜查了。”
平南王急道,“你这个兄长是怎么做的,连妹妹都看管不好,我怎么放心把平南王府以后交给你?”
在看不见的地方,温御衡攥紧了拳头,依旧温驯道,“是我不好,任凭父王责罚。”
倒是一个谢昀外人先看不过去,劝慰道,“王爷莫急,世子年纪尚小,出了些纰漏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我手底下倒也有些可用的人,跟着一路去寻定会有所收获,郡主聪慧,想必不会有大碍的。”
这不是拒绝的时候,想必是要欠下一个人情了。
“多谢都督,我怕阿芙此时可能已回了客栈,先行告辞一步,今日多谢款待。”
出了这档子事,谢昀也不好再留他,“来人,送一送平南王。”
谢昀今日喝多了酒,走路都有些不稳,柔弱无骨的侍妾搀扶他回了房,取下床中纱帐,靠在他怀中,轻轻唱着小曲。
他也确实累了,轻阖着眼。
夜风呼啸而过,院中梧桐沙沙作响,竹林夜影婆娑,房中檀香焚的正旺,袅袅青烟在描金错银仙鹤云纹的博山炉中缓缓而出,那姬妾逐渐有些困了,唱曲声渐小,撑不住沉重的眼皮,昏睡过去。
“夜荷,你怎么了?”谢昀抓住她的肩晃了晃,怀中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阁下在我房中的香料中下了迷药,花了不少功夫,既如此,何必藏头露尾,不肯一见。”
一只寒光凛凛的银镖擦他面容而过,直直插入床板之中,入木三分,谢昀竟不能拔出。
“谢昀,你强迫孤苦无依的良家女子入红袖招为妓,其罪一也,开设斗兽场,迫逼流民和猛兽相斗,死伤无数,其罪二也,你侵占良民田地建马场,饿死何可计也,你作恶多端,认是不是?”
“你帮着萧妙真杀了一个红楼女子,才当上幽州都督之位,是还是不是?”
“算了,”他轻轻笑了,如昆仑冰湖碎玉,“我没必要和一个死人多费唇舌。”
谢昀惊道,“你到底是谁?”
那少年身着夜行服,从梁上一跃而下,轻盈如燕,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覆住了他的本容,他身形高而清瘦,月光透窗而入,留下一地暗影。
谢昀吸入了迷香,身体酥软的甚至站不起,只能大声叫嚷,全无都督风度,“来人啊,来人啊!”
“别叫了,”他一步步逼近,气场压迫,“你觉得我会给你求救的机会么?”
夜荷悠悠醒转过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先求饶道,“都督恕罪,奴不知怎么的,方才突然犯困,实在该打该打。”她手中忽然摸到一片粘腻,不知发生了何事,睁眼的瞬间吓得她惊声尖叫,“啊!”
重重叠叠的床幔被鲜血浸透,谢昀清俊的容颜用尖刃一分为二,一半完好,一半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白骨,更可怕的是,他的脸上居然露出了诡异的微笑,他的尸身冰凉,显然已死去了多时。
幽州城内夜夜歌舞升平,歌声圆润如珠玉的歌姬抱着宝相花五弦琵琶为台上翩翩起舞的貌美舞姬伴奏,远处花坊酒肆鳞次栉比,灯火若白昼,夜夜不熄,映着水光粼粼的护城河。
温映芙正为瑶琴收拾台前的首饰,一一归好放进妆奁。
牖户外风声簌簌,风似乎是大了些。
她内心奇怪,"窗子怎么开了?"说着便踱步去关窗,她使了浑身的力气却怎么关也关不上,她蓦地停了下来,有人站在了她身后。
房内烛火不知何时熄了,只能借着外头如霜的月光看个大概,客人的笑声,船夫的吆喝声,女子的揽客声,似乎都离温映芙很远了。
她见到一双长勒**麂皮靴,裹住纤长笔直的小腿,上头坠了银制长尾流苏,正随那人的动作一荡一荡的。
"去叫你们姑娘来。"
声音听着很年轻,是个少年。
他也确实未束冠,仅用一根白帛带束了高马尾,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覆住了他的本容。
一身再寻常不过的雪白狩衣被他穿的分外好看。
"怎么?"他薄唇轻启,嘲讽意味十足,"没见过客人?"
温映芙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门,
脑中反复的展现了那副面具,名叫猰貐。
猰貐是山海经中有名的凶兽,相貌多变,好食人,端的是狰狞可怖。
她这几日也不是白混的,瑶琴有那么多首饰,却唯独常捧着一只旧旧的步摇流泪,总在不接客的时候戴着,只是这眼光未免也太差了,这人一看就是个亡命之徒。
瑶琴姑娘十两黄金一夜,不知他是否付的起。
一曲弹罢,瑶琴身着纱衣,柔若无骨,"奴这首春江花月夜弹的如何?"
"很好。"
"公子谬赞,公子每次来都要点奴,不像旁人那般猴急,上来就对奴动手动脚。"
"你很像我一个故人。"话是这么说,语气里却没半点怀念。
"能得公子这样说,奴真是三生有幸。”瑶琴自幼长在勾栏瓦肆中,最擅长的就是猜测别人的喜好,可眼前这个人明明来过多回,从不过夜,她什么也猜不出,未免有些不甘心,想必能让他主动提起的肯定是他的亲近之人。
"公子何不留下来歇息?"她涂了艳红蔻丹的手指想去勾他的腰带,被不着痕迹的避过了。
"你说,我埋下的炸药几时会生效?"
"什么?"瑶琴听是听清楚了,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见外头火光冲天,男子骂声和女子的哭声交杂在一起,有人甚至只来的及穿上亵裤就往外逃,场面滑稽可笑。
"瑶琴姐姐,"他揭开了面具,"好久不见。"
他生的俊美,冰冷而无生气,仿若冰砌雪就,脸色苍白的仿若易碎的薄胎瓷,黑漆漆的眼珠像无机质的暗色琉璃,正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而他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火光映在他冷白的脸上,显出噬人的昳丽。
“小七,你不是死了吗?"瑶琴的话比脑子转的更快,等到她想掩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原来你们都知道啊。"
"对不住对不住,"瑶琴跪了下来,泪盈于睫,"是萧妙真逼我们这么做的,不然就要了我们的命,你母亲本来就得了重病,她的死不能全怪在我们头上啊!"
"我只是不明白,"他轻轻的擦拭着沾了血的剑身,"同为谢衍舟之子,我到底比谢妄差在了哪里?”
“他谢妄是世子之尊,有着佛子之称,诞日有玄鸟来贺,而我就只能一辈子像臭虫蛐癙般活在阴沟里,我娘亲只是谢衍舟年轻时犯下的错误,不配被提起,甚至还要怪她,让萧妙真背上了善妒的名声。”
“我偏偏要你们都不好过。”
他冷白如玉的面容上沾了血,一滴血正正划过他眉心,显的眼睫愈黑,紧抿的唇瓣苍白如纸,他生的俊美,本是陌上少年足风流,此时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病态意味。